舒珮大腦的反應相當遲鈍,然而看到賀子安落淚的那一刻,心髒卻跟著驟然縮緊。


    蒼白幹澀的唇顫了顫,迎著他深情又溫柔的眸子,艱難開口:“你是誰?”


    賀子安的心因為她問的這個問題,再度變得抽疼。轉瞬高大的身子往前傾了下,憐愛握著她的手,放到嘴邊細細的吻著,不舍鬆開。


    舒珮沒反對,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似乎一點都不抗拒他的親密的舉動。看似寧靜溫馨的氣氛中,賀子鳴的助手王銳,帶著主治醫生和兩位專家,推門進來。


    “病人腦部受到創傷,導致血塊壓住部分記憶神經的時間過長,所以才會出現暫時性的失憶。”主治醫生翻了下手裏的資料,又說:“引導得當的話,不日就可恢複。”


    賀子安大喜過望,抓緊舒珮的手,忍不住親了又親。


    醫生跟著又說了些注意事項,走到病床邊親切的舒珮,感覺如何。舒珮雖然沒有記憶,但是非常依戀賀子安的親密舉動,聞言虛弱一笑:“頭還很痛,左手也有點麻,好像沒什麽知覺。”


    “腦部手術後的正常反應,記得讓你先生多幫著做按摩,並配合我們的治療方案堅持康複運動,爭取早日恢複健康。”醫生說著捏了幾下舒珮的手臂,仔細問她肢體的感覺,又囑咐幾句,放心出了病房。


    王銳自知留下不妥,也識趣的退到病房外。


    舒珮目送醫生離開,偏頭對上賀子安溫柔的眸子,牽了牽嘴角:“先生?”


    賀子安楞了下,旋即笑著點了點頭,拿過手機開始打字:我是你的先生,叫賀子安記住了。


    舒珮迷茫的盯著他消瘦的臉看了半晌,疑惑開口:“賀子安?”


    賀子安輕輕點了下頭,臉上保持著舒展的弧度將她的手捉住,放到自己的掌心溫柔摩挲。雖然他在笑,可是舒珮分明看到他眼底的憂愁,情不自禁的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賀子安?子安,我是不是昏睡了好久?”


    點頭複又搖頭,賀子安傾□子,心情澎湃的在她額上吻了吻。跟著調高床頭的高度,方便她更直觀的看到,自己在手機上打的內容:你隻是睡了一覺,相信我。


    興許是他的動作太溫柔,舒珮的嘴角漸漸向上揚起,麵色慘白的笑了下,忽然問:“你為什麽不開口跟我說話?”


    賀子安渾身一僵,猶豫了很久才艱難打出答案:“我不會說話,耳朵也聽不見。”


    舒珮看完楞住,莫名湧起的心疼,瞬間襲遍全身。枯瘦蒼白的手遲疑覆上他的手背,完全不經過思考的話,突然脫口而出:“我不介意,以前不以後也不。”


    話音落地,賀子安臉上的笑意漸漸放大,終忍不住俯□,小心翼翼將她抱了個滿懷……


    隔天是聖誕節,舒珮的氣色明顯變好,賀子安在醫院陪她到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尋了空,出門去給她買禮物。錯了七夕、錯過中秋,這次他總算沒再錯過。


    打車來到老鳳祥,他下車進去找到導購說明來意,很快被請入vip室。坐下隨意翻了翻雜誌,店裏的客戶經理親自過來作陪,並告知一個月之前定好樣稿的翡翠珠寶套裝,已經製作完畢。


    賀子安笑笑,拿出隨身帶著的平板,迅速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現在想提前取走。”


    經理示意他稍等,起身叫來一名助手,慎之又慎的將珠寶從保險櫃裏取出來。


    項鏈、耳釘、指環,幾乎都是按照他的設計稿精心製作。拿到手中細細觀摩一番,想象著她戴到身上的模樣,嘴角漸漸浮起溫柔笑意,輕放回去示意該經理打好包裝。


    12月底的上海,天氣忽晴忽雨,空氣濕冷入骨。而千裏之外的新港,卻是陽光普照,溫暖得有如回到了金秋時節。


    杭栩寧穿著一件昂貴的藕色風衣,搭配玫紅色的羊絨中裙,足踏10來公分的高跟鞋,一臉不情願的跟著李亦儒,雙雙走進王府井百貨。


    新港電視台影視劇頻道的廣告代理權,已經穩穩落入瑞揚之手,她隻需拿回家裏的房產證,便可離開新港回轉北京。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李亦儒一句:“你們家的房產證讓我給弄丟了。”生生澆滅她所有的希望。


    黑口黑麵的來到珠寶專櫃,李亦儒興趣頗高的這看看、那瞧瞧,倒也真有幾分要買的意思。不過,久居新港的居民們,哪個不知王府井和隔壁的鳴安百貨,不管賣什麽都是出了名的貴。而他向來以摳門著稱,那副舉止落在杭栩寧眼中,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挑一個?”這時李亦儒忽然扭過頭來,嘴巴咧開,露出滿口的大黃牙。


    杭栩寧拉回思緒,目光涼薄的掃他一眼,落在他手指著的鉑金指環上,冷哼:“謝謝您的美意,我不缺。”


    “杭栩寧,敬酒不吃吃罰酒可不是一個聰明人該做的事。”李亦儒勾唇,輕描淡寫的笑了:“尊創最近入股成立了一家個影視公司,還準備將公司遷去北京,這事你知道吧。”


    “影視公司?”杭栩寧心裏咯噔一下,暗想這個事她真不知道,麵上依舊笑著:“你是說那個剛掛牌,實際手上沒有任何資源的空殼子?”


    李亦儒停下手裏的動作,眼神古怪的斜過去:“你在老同學麵前露陷了。”


    疑問的句式,平鋪直述的語氣,杭栩寧清楚他的意思,索性故意裝傻:“應該不會,省電視台的文藝頻道確實立項,準備做這麽個專題片,剛好我又是此類題材的導演組成員,還真沒看出自己哪露了。”


    李亦儒聳了下肩,也沒接話,自顧垂眸去看櫃台裏的珠寶。


    杭栩寧在他背後咬了咬後牙槽,假笑道:“李董給個明示可好。”


    李亦儒歪起一邊唇角,施施然望過來,那意思仿佛在說:趕緊收起你臉上的驕傲,就那點小心思根本不夠看。


    專櫃開間裏的空調並不熱,但杭栩寧的手心還滲了層薄汗。陸一飛買下尊創之後,一直在進行人事整頓,沒見開展任何業務。這次爭奪免費頻道的廣告代理,據說也是臨時起意。


    大學畢業後又出國兩年,算起來她起碼有超過10年的時間,不怎麽回新港,也甚少跟高中同學聯係。所以,她壓根就不知道,到底是瑞揚和hurricane結下梁子,是是李亦儒與賀子安或者陸一飛之間有過過節。


    此番被逼回新港,簡單說無非也是因為一個錢字。一千萬不是小數目,她不知道自己的雙親,借這麽多錢到底作何用,也不知債主,為何會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李亦儒。


    實際上,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有人肯告訴她原因。


    悶悶不樂的陪著逛了許久,李亦儒各種挑挑揀揀,橫豎就沒一樣東西合他的意。走出王府井,杭栩寧默不吭聲地跟在他後麵,一起進了鳴安百貨的地下超市。


    從入口的圖書區,一直到深處的生鮮區,到處可見:聖誕促銷,折扣之後還有抽獎。的宣傳語。杭栩寧越走越覺得沒勁,漸漸和李亦儒拉開距離。


    一個人沒頭沒腦的走到另外一個出口,從包裏摸出手機摳了電池,逃似的攔下一輛出租車。她猜不到李亦儒接下來的計劃,但是可以預見,自己想輕鬆離開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車子路過數碼城,她看著移動、聯通、還有電信的各種話費套餐,靈機一動旋即要求停車。走進數碼城新辦理了張手機卡,她信步往對麵的羊肉麵館走去。


    浪費精力跟著李亦儒走了大半天,摳門鬼連瓶水都不舍得給自己買,更別提請吃飯。饑腸轆轆的點了一碗麵,杭栩寧拿出手機裝上新卡,沒有猶豫的給賀子安發了條短信。


    眼下的境況對她非常不利,與其坐以待斃的被李亦儒利用,不如倒戈相向。至少賀子安的脾氣溫和,而且心胸寬廣,絕不會因為自己利用過他,而見死不救。


    發完一條,久等不見回複,杭栩寧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再接再厲的發了第二條、第三條……


    同一時間的上海,被高樓遮得破碎淩亂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暈黃的燈光,徐徐點亮街道兩側的景觀樹叢。繽紛的霓虹也漸次亮起,毫無保留的妝點著夜色下的這個大都市。


    舒珮失落的從窗口收回視線,無意識的扯住被子將自己身上蓋好。


    高科病房裏雖然開著空調,隻是賀子安不在,那種從內心裏冒出來的恐懼,沉沉壓在心頭,讓她無端端的感到渾身發冷。進而怕極了他會丟下自己,悄然離開。


    動作遲緩的從枕頭下摸出新手機,手指哆嗦著觸摸了好幾下,才找到通訊錄裏唯一保存的一個號碼,習慣性摁下撥出。


    接通、掛斷,再打,又是掛斷,如此反複數次之後,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大力撞開。舒珮驚嚇莫名的抬起頭,見來人是賀子安,頓時悲從中來,“嗚嗚”開始放聲大哭。


    賀子安一顆心疼得像似要碎開,幾步奔過去,隱忍的將她抱住。


    舒珮伏在他胸口哭了一陣,仰起頭狐疑看他:“你去了哪裏,說好半個小時回來的,竟然讓我等了一個半小時。”


    賀子安溫柔幫她拭去淚水,笑著把手裏的巧克力遞過去,用手語簡單解釋:“堵車。”


    舒珮看到巧克力,漸漸止住哭聲,再次伸手將他抱住又哭又笑的說:“謝謝你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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