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會在北聞天逗留一段時日,若你改變主意,隨時來找我。”墨北凰並不強求,嘴角勾勒起濃濃的笑意,似是對她非常感興趣。


    “等等。”葉沐歆神色一冷。


    墨北凰本來就站在原地沒動,“這麽快就改變主意了?”


    “為什麽救我?”神色不為所動,隻是那聲音陡然冷了八度,“在宮裏,為我解圍的人是你吧?我認得你的——氣息。”


    墨北凰倒也不屑欺騙或是隱瞞,“你是我看中的人!”


    “下人?”葉沐歆譏笑。


    “我更願意稱之為心腹。”墨北凰一本正經的糾正,銀眸裏帶著一些閃爍不定的東西,聲音聽起來酷酷的,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


    “好了,你可以走了。”


    葉沐歆不客氣的再次攆人,之前僅存的那一點感激,消失的一點不剩,“我無意屈居於人下,奉上忠誠,給人賣命,從前不會,往後更不會,墨北凰,你找錯了人,我勸你換個目標試試,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卻不以為意。


    長發飛舞,飄逸若仙,邪魅似魔。


    嘴角清淡一挑,“那是我的事。”


    葉沐歆直接翻個白眼給他看,“神經。”


    她要走了。


    再不走,非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氣到不可。


    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而已,她瘋了才去搭理他。


    不理不睬,還更簡單些。


    盯著她的背影,墨北凰眼神幽深,


    “葉沐歆,千萬不要那麽容易死去,不然,我會失望,很失望。”


    他對她,寄予厚望。


    葉沐歆左手揚起,粗魯的豎起了中指。


    【葉府風雲7】


    紫離橫躺在門口處,昏闕不醒。


    葉沐歆仔細檢查後發覺她並未受到致命傷害,便將她扛回房內,平放到軟榻上。


    靠窗處,小男孩仍坐在靠原本的位置,手裏捏著啃了一半的朱果,白白的牙齒啃咬入一半,便像定了格似的一動不動了。


    汁水一滴滴的落在月白色的袍子上,染出一小片暈紅。


    她把軟劍,輕輕放在桌上。


    素手在小男孩的眼前晃了晃,小男孩的眼瞳迸射出憤恨之色,幅度極小的擠眉弄眼,打暗號示意。


    畢竟是用了人家的軟劍,不好裝作沒看見他在求救。


    還是要適當的理上一理,走走場麵。


    葉沐歆微微傾身,纖指在小男孩身上摸了幾下,疑惑的問,“點穴?”


    小男孩急的雙眼冒火。


    點穴?


    他哪裏像被點穴的樣子?


    那種低劣的手法會困住他?


    “不太像是點穴。”認真研究完畢,葉沐歆得出結論。


    廢話,當然不是點穴!


    小男孩想翻個白眼給她看,可惜身體受製,最簡單的表情都做不出。


    “其實我也不會解穴。”


    葉沐歆摸了摸鼻尖,微笑。


    小男孩怒極攻心,連解穴都沒學過!


    喂喂喂,你之前三品劍者的境界是大街上撿來的嗎?


    還有,他不是被點穴了好不好?


    明明是血脈被製,與點穴有著很明顯的區別好吧?


    稍微有點武學理論知識,都不會認錯吧!


    如果能說話,他現在怕是早就破口大罵。


    還要用手指猛戳葉沐歆的額頭,將她踹回去回爐再造的心思都有。


    隻可惜,他說不出話來,除了以眼神表示憤怒外,他什麽事都做不了。


    “抱歉,幫不了你。”


    葉沐歆捏了捏小男孩的臉頰,“有點耐心,等等看看,也許時間一到,你就能恢複如常了呢。”


    聽了她的話,小男孩眼淚都快噴出來了。


    喂喂喂,這種事他當然知道。


    問題是若沒有人幫他解開禁製,他至少得等足了六個時辰,才可恢複如常。


    六個時辰呀!


    要他一直用這樣尷尬難堪的姿勢一動不動,不如直接敲暈了他來的痛快。


    葉沐歆有些疲倦,一摸心口,濕漉漉的一大片,手上沾滿了紅色,想必是剛剛沒控製好力道,崩裂了舊傷。


    可惡,這道劍傷,不止廢了她的玄陰靈根,還一直纏纏綿綿的不見好。


    調息運氣會噴血柱,用力太猛會滲血水。


    這具身體她才‘用’了沒多久,已快要有貧血的征兆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總得想個好點子,先把身體調養好了再說。


    還有,別讓她知道是哪個混賬傷了葉初晨。


    這個仇,葉初晨沒機會報,她必定代為完成。


    就為了這一手的血痕!她絕不會置之不理,放任凶手逍遙。


    葉沐歆冰冷的笑了笑。


    發端挽係的水色垂纓悠悠蕩在她頰側,淺紅色的纓帶襯得肌膚清透柔白。


    價值萬金的南海明珠,在暗處幽幽散發著潤澤的光。


    乍一眼望去溫暖,實則寒意悠悠。


    霍然抬頭,眼神厲色一閃。


    隨即消逝。


    【葉府風雲8】


    天色很快黑透了,天空之中繁星點點,皎月無暇。


    元寶翻著肚皮睡在她腿上。


    小家夥天生大睡神,永遠都睡不醒,呼嚕聲愣是能打出抑揚頓挫的節奏感來。


    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纏綿不絕,蠻有趣的。


    ——元寶就是那隻來曆不明,像狐狸又像是兔子,喜歡咬人還喜歡吐人口水的小東西,它賴上了葉沐歆,怎麽趕都不肯離開,堂而皇之的硬是留了下來。


    這萌貨實在是有趣,既然它不樂意走了,葉沐歆並未堅持趕它,還順道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元寶。


    它一身金燦燦的皮毛,比融掉的金元寶還燦爛奪目,這名字真是名副其實。


    葉沐歆倚床邊,一頁一頁輕輕翻動著葉初晨的日記。


    她心裏已有準備,今天發生的事,遠遠不算結束。


    在替葉芙蓉打抱不平的人上門之前,她必須盡量多了解葉家一些。


    葉沐歆看的相當仔細,每張臉都細細的記在心裏,脾氣秉性,優點缺點弱點,一個字沒錯過,拜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所賜,葉家的一切,前所未有的鮮明。


    日記裏,還提到了兩件事,葉沐歆記憶深刻。


    從她醒來時起,來挑釁的人,幾乎都隻稱呼她為葉二,從未喚過葉初晨的名字。


    聽過奪封號免官爵的,沒聽說連名字都要搶,名字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已,連這都搶,至於如此刻薄嗎?


    腦海中的記憶模棱想起,由於這具身體從天才變成了廢材,而被葉家禁製再叫那個名字,至於細節,則無論如何都回想不到。


    日記裏,恰好提起的這件事的真正原因。


    葉家乃是北聞天的名門望族,又是世代相傳的煉器世家,自有一番特別的規矩在。


    名字,在葉家,不僅僅是一個代號,還是身份的的象征,每一字,都有特殊的意義在,絲毫不得馬虎。


    每有子孫降生,不論男女,皆按照出生先後,以數字作為小名,第一個孩子,不論男女,都喚作葉一,第二個葉二,以此類推。


    孩子慢慢長大,逐漸顯露出各自的天分,葉氏族人會有計劃的善加引導,等到孩子到了八歲,將會進行第一次測試評估,順利通過考驗的孩子,會得到一個真正的名字。


    主修武道玄功,若為女孩,名字中間的字為芙,如長女葉芙蓉。


    主修刀道玄功,若為女孩,名字中間的字為英。


    主修劍道玄功,若為女孩,名字中間的字為影。


    專精煉器,若為女孩,名字中間的字為霞。


    以此為範,列舉的相當仔細,葉家的人,隻需要一報名字,便可知曉身份地位,絕不會有差。


    這一代,出了一個天生玄陰靈根,體質逆天的好苗子。


    她主修劍道玄功,境界神速,同輩的兄弟姐妹們拍馬都趕不上。


    再加上,她在煉器方麵也擁有著絕佳的天賦,小小年紀,便已正式成為鑄天大陸承認的煉器師。


    綜合評估下來,她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家族最大的希望,資源向她一個人傾斜的同時,她放在名字中間的那個字,也正式被定下。


    初——葉家最高貴的封號,與煉出仙器的那位先祖葉昊天屬一個等級,寓意這是整個家族最大的殷切與希望,以及傾全族之力也要扶持到底的堅定決心。


    葉初晨,初字輩第一人。


    這個名字的意義,遠非如此,它代表著葉家最大的榮耀,最大的支持,最大的保護。


    猶記當日授命,整個鑄天大陸為之震動,北聞天葉家大擺流水宴席,向世人宣布,他家出了一位不世天才,體質逆天,前景無限,她的名字叫做葉初晨。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她的玄陰靈根盡廢,才會令所有人無法接受。


    連名字,都被奪了,從此之後,她隻能被稱之為葉二,因為她已不配享有葉初晨的榮耀。


    葉沐歆勾了勾唇,素手若有若無的撫著元寶柔軟的身子,並不意外葉家人的現實。


    在信奉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世界裏,沒有實力,柔弱無依,最終的下場,隻會落得個淒淒慘慘戚戚。


    葉初晨所經曆過的榮辱悲喜,與她自身的實力和潛力存在絕對的關聯,她強,則受寵,她廢,則被壓。


    葉家隻是在很現實的去評估著她的利用價值而已。


    翻過這一頁,連帶將葉二的怨葉二的恨葉二的不甘一並翻過。


    她是葉沐歆,她有她的思想,即便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也無法幹涉她的決心。


    她堅持要走屬於自己的路。


    強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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