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喬抬頭,就見濃雲擠壓著天空, 沉甸甸仿佛隨時都能墜下來。本就不太好的天色越發黯淡, 雨水淅淅瀝瀝往下掉。


    旁邊徐斯奕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珠, “下雨了。”


    許喬加快速度,將敲下的砂岩放進背包。


    侯英範忍不住抱怨:“節目組錄製也不挑個好天。”


    想多說兩句, 又記起這會還在直播,侯英範不滿地閉上嘴。


    應文林一隻手遮在額前,另一隻手攙著樊夢華往上爬:“大家找個地方避避雨。”


    許喬背上背包,裏頭不僅有他的那塊砂岩,還多給禹飛鵬敲了幾塊,分量不輕。往上爬的時候,整個扯著身子往下墜。


    徐斯奕率先上去,回過頭朝他伸出隻手。許喬將手搭上去, 兩掌相握, 借著他的力氣到了上頭。


    幾人跑到樹下躲雨, 隨身攝像也趕緊拿出遮雨罩來。


    小島上樹木茂密, 枝葉繁盛, 幾個人躲在樹下,雨水零星從葉片縫隙間滾落下來。


    想著節目組來之前說的, 聯係過氣象局那邊, 頂多下點小雨,應該一會兒就能停。


    沒想到在樹下等了一會兒,雨不僅沒有停下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雲層裏偶爾閃過幾道雷電。


    雨越下越大了誒


    不是說隻有小雨的嗎?鏡頭上有水,看不太清了都


    這天色看著有點嚇人,好像真的要來暴風雨


    打雷了趕緊離樹遠點


    雨下得已經有些影響拍攝效果了,怕攝像機被雨淋濕,跟節目組溝通後,隨身攝像關了設備,直播中斷。


    周身席卷過來的風越來越大,衣服鼓動著,發出沉悶的聲響。許喬抬頭看著雲層間若隱若現的雷電,強降水會使能見度變低,強烈的氣流運動也會幹擾飛行,再加上雷電更加危險,直升機恐怕很難過來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隨身攝像過來轉達了節目組的消息:“幾位老師,現在情況有點麻煩。”


    “怎麽了?”樊夢華臉色不太好,“那邊說什麽時候過來接咱們?”


    侯英範瞥來眼,冷哼一聲:“這大風大雨的,不會就把我們放這兒了吧?”


    攝像小哥神色有些為難,尷尬地笑了聲:“這怎麽會呢。隻是雷雨天氣影響飛行安全,直升機過不來,那邊正在聯係船隻,可能會慢一點。導演說先讓幾位老師去土著營地裏避避雨。”


    聽聞有船隻過來接應,樊夢華臉色好了點。


    幾人順原路返回土著營地,路上許喬順手從旁邊闊葉樹上薅了幾片葉子,卷起來彼此穿插,三兩下編出了個擋雨的帽子。


    給年紀最大的禹飛鵬戴上,許喬又薅了幾片葉子,就見樊夢華應文林幾人都眼巴巴看了過來。


    略略偏頭,徐斯奕抹去臉上的雨水,眼神真摯得看過來。


    許喬:“……”


    一人編了一個,輪到侯英範時,他轉過頭,習慣性擺起了架子:“我就不用了。”


    “哦。”許喬收回手,十分自然地將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見許喬都不多說兩句,向來被人尊重恭維的侯英範眼皮跳了跳。


    我說不用你就真不給了??


    再看連攝像小哥都有了擋雨的帽子,侯英範氣得腦仁疼,揪下片葉子勉強擋在頭上。


    一行人頂著綠色闊葉編的擋雨帽,看上去有些滑稽。


    樊夢華抬眼看著頭頂垂下的綠蔭,對這帽子喜歡的緊:“別說,這綠帽子怪好看的。”


    在場幾個男人腳步不由一頓,什麽帽子?


    頂著風雨回到土著營地,群演們也接到了節目組發來的消息。


    這邊為了節目效果,搭的窩棚還算多,原本隻是當作布景用的,現在倒是能避避雨休息休息。一群人商量了下,給幾位嘉賓騰出了幾間。


    應文林摸摸肚子,從錄製節目到現在,除了那幾口烤乳豬外就吃了點壓縮餅幹,體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忍不住道:“還有烤乳豬嗎?”


    “哪能呢。”先前被許喬和徐斯奕揍到自閉的群演土著走出來,“那隻烤乳豬算道具,就準備了一隻。”


    “誰想到會下這大雨,原本節目組跟我們說傍晚送物資,島上現在也沒啥吃的。”


    應文林黑了臉,想著再忍忍,一會兒節目組派的船隻就過來了,餓一會兒問題不大。


    幾人聊了會,各自回到分配的窩棚避雨等待。心裏也沒有太擔憂,想著節目組晚點過來,等等就是。


    許喬和徐斯奕兩人分到一間窩棚。


    這棚子是用粗木圍成半圓紮的,跟地麵成三角,頂上頭簡單糊了一層泥,鋪著幾層棕樹葉子。內裏狹窄,沒有床鋪,隻能席地而坐。


    許喬彎腰走進去,手指按了按地麵。要是地麵幹爽坐在地上也就罷了,隻是現在下著雨,雨水淌進來,泥土都變得濕濘濘。


    他歎了口氣,半蹲在地上。


    徐斯奕也彎腰進來,看到腳下地麵一踩一個坑,沉默了下,學著許喬的樣子蹲下來。


    窩棚高度跟空間都有限,兩人擠在一起,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沒一會兒腿就麻了。


    徐斯奕扶正了頭頂的綠帽子:“我去掰點棕樹葉子鋪地上。”


    許喬嗯了一聲,“我也去。”


    也不知道節目組什麽時候過來,這麽窩在裏頭等太熬人了。


    走出去,許喬就看到另一邊樊夢華獨自蹲在棚子裏,搓著胳膊滿臉的生無可戀,想來也是嫌地上髒。看到許喬兩人,她眼睛亮了亮:“你們幹嘛去啊?”


    許喬指了指島上隨處可見的棕樹:“摘點葉子鋪地上,可以坐下休息休息。”


    “我也去。”樊夢華幹脆利落喊上應文林,一起摘起了葉片。


    大風淩厲地穿梭在林間,許喬幫忙把葉子給樊夢華送過去。樊夢華出去這麽一圈,渾身都發冷,牙齒打戰道聲謝,哆嗦著將葉子鋪在地上。


    “謝謝你啊許喬。”


    許喬看她身上穿的不多,就一身棉質的長袖連衣裙,裙擺濕了大半。微蹙眉,將外套脫下來遞給她:“樊老師。”


    樊夢華怔了一下,剛要拒絕,許喬已經將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那隱約透露的強硬姿態讓樊夢華心裏生出幾個粉色泡泡。


    望著許喬的背影,她熱淚盈眶。這要是自己再年輕個二十歲,這麽體貼的男孩子,哪還有別的小姑娘什麽事。


    回到自己窩棚,徐斯奕已經在地麵鋪了厚厚幾層葉子,最底下是質地較硬的棕樹葉,上頭還鋪了一層柔軟的闊葉。


    坐上去好歹不紮人了。


    縮在窩棚裏,許喬仰頭看著外頭。


    雨勢越來越急,砸在葉片上劈裏啪啦。好在這些窩棚都搭在地勢較高的地方,不至於積水。


    “不知道船隻什麽時候到。”徐斯奕捏著片草葉,有一下沒一下轉動著。


    他抬頭看了看許喬,許喬坐在地上,目光遠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有幾滴雨水飄進來落在他臉上,掛在睫毛上,隨著眼睛眨動滑落下來。


    看到許喬不見的外套,無意識搓著手臂取暖的動作,徐斯奕頓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衣服和身體相觸的瞬間,許喬身體一僵,下意識按住他的手。


    徐斯奕怔了一下。


    按著自己的手力道很大,帶著幾分莫名的慌張。他不明白許喬怎麽這麽大反應。


    許喬轉過頭,徐斯奕發現,他眼眶有些紅,神色脆弱。看清楚是自己時,那表情不知道是遺憾還是什麽。


    徐斯奕低聲開口:“你——”


    話剛出口,攝像小哥就過來了。


    “兩位老師,導演組那邊說風浪很大,船隻沒辦法出海,大家可能要在這裏住一晚上了。”


    徐斯奕點了點頭,攝像小哥招呼一聲,去其他嘉賓那裏通知了。


    重新把目光落到許喬臉上,徐斯奕發現他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剛剛的表情,像是自己的錯覺。


    看到有雨水飄到他身上,徐斯奕開口:“進來點,別淋雨著涼了。”


    許喬應了聲,往裏坐了坐。打開背包,就著水吃了兩口壓縮餅幹,就合上包裝重新放回背包。


    徐斯奕瞥他一眼,撕開壓縮餅幹包裝袋:“吃那兩口就夠了?”


    許喬看了眼外頭,垂下眼睫:“雨明天不一定停。”


    言下之意,就是明天節目組不一定能派船隻過來。風浪太大,船隻出海是很危險的。到時候沒人過來接應,食物短缺會很麻煩。


    徐斯奕嚼著硬邦邦的壓縮餅幹,聽到許喬的話微蹙眉頭。看了看外頭天空,徐斯奕放緩了咀嚼速度,還是將餅幹放回了背包。


    現在不過下午六點多,天色卻因為暴風雨黑的跟滴墨似的。


    手機之類來之前就被節目組收走了,沒什麽可娛樂的,許喬打了個哈欠:“睡會吧,保存體力。”


    說著躺在了地上。


    徐斯奕嗯了一聲,躺到他旁邊。窩棚狹小,兩具身體不由貼在了一起。


    許喬也不在意,將徐斯奕給他的那件外套搭在兩人肚子上,合上了雙眼。


    徐斯奕以為這會時間還早會睡不著,沒想到聽著外頭雨聲,漸漸生出些困意。


    後半夜,一道驚雷,徐斯奕從睡夢中驚醒。


    剛醒來,就覺察到懷間一陣滾燙。


    他垂下眼眸,就見許喬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到了自己懷裏,身上熱度驚人,顯然是發燒了。


    徐斯奕摸了把他後背,整個都是濕的。


    向上看,許喬那塊頂部在往下滲水,冰涼的雨水順著葉片縫隙鑽進來,打濕了他半邊身子。


    懷裏的人無意識發著抖。


    徐斯奕皺了皺眉,起身坐起來。


    許喬迷糊中發現熱源不見了,摸索著又要貼過來。


    “等一會。”徐斯奕按住他手,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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