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隨著太監首領蘇德趕到養心殿時,卻發現燕祈好得不得了,受傷的是還在不斷抽泣的元芷瑤。


    不由暗自鬆了口氣,穆淮有些懊惱地看向蘇德,“你不是說皇上受傷了嗎?”


    “哎喲,穆太醫莫怪罪莫怪罪,老奴這不是急著將你叫來,沒來得及解釋清楚嘛,老奴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是皇上受傷呀,再者若是皇上的龍體受了傷,老奴還會這麽淡定麽。”


    這個伺候了兩代君王的首領太監,在宮裏摸爬滾打慣了,說話行事可不是一般地圓滑。


    穆淮瞪了他一眼,才朝燕祈行了個並不怎麽標準的禮,“皇上。攖”


    “元二小姐被一隻發了狂的畜.生咬了口,你去給她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燕祈的目光看向的是某處償。


    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穆淮正瞧見做錯了壞事,又沒有抓到小狐,以泄心頭之恨的小雪豹,窩在角落裏,可憐巴巴地舔著自己尚還在滴著水的茸毛。


    而後,又將目光看向了斜躺在虎皮椅上,慵懶備至的少年。


    就見他向來冷鷙的眼眸裏,多了一分戲謔的韻味,在和穆淮四目相接之時,就聽少年輕飄飄地補充道:“母後向來看重元二小姐,穆淮你可要好好地醫治,莫要讓她這一雙纖細的小手,毀了。”


    穆淮跟在燕祈身邊那麽多年,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深層含義。


    “微臣明白。”


    在看到元芷瑤手指上的傷時,穆淮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將藥箱往上一擱,淡淡出聲:“手。”


    元芷瑤將血淋漓的手遞到了他的跟前,梨花帶淚地問道:“穆……穆太醫,我的手會廢了嗎?”


    清冷的眼眸瞥了她一眼,“若是元二小姐不相信微臣的醫術,那便另尋良醫吧。”


    見他竟然起身要走,元芷瑤趕忙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拉住他,“不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麻煩……麻煩穆太醫為我醫治了。”


    為了能夠獨得聖心,元芷瑤先前有仔細打探過在燕祈身邊服侍的一幹人等。


    就比如,這個禦前太醫,穆淮。


    此人來自神醫山莊,乃為神醫山莊莊主的長子,一身精湛的醫術僅次於有天下第一神醫之名的父親穆澗,世人皆尊稱其為千手小神醫。


    十年前,燕祈登基為帝,他便離開神醫山莊,成為燕祈跟前的禦用太醫。


    也不知是因為和燕祈待久了,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清冷的性情,即便長得一副好皮囊,身邊卻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女人。


    或許,討好了這個人,就能離燕祈更進一步。


    元芷瑤心思百轉,而為她包紮傷口的穆淮,麵對如斯美人,卻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意思。


    動作非常粗暴,痛得元芷瑤想要叫出聲來,可又考慮到燕祈就在不遠處,為了維持自己的第一美人形象。


    她的麵部表情相當地有趣,分明是疼得要哭暈過去,卻又要表現地一點兒也不痛苦,還要帶著一絲優美的弧度。


    元芷瑤裝得很辛苦,穆淮下手的動作,也越來越粗暴。


    最後好不容易包紮完畢了,元芷瑤已經痛得快要昏厥了過去,半條老命差不多就要折在這兒了。


    “多……多謝穆太醫。”


    緩過了這陣痛徹心扉的感覺,元芷瑤扯出了一抹端莊溫婉的笑意,如是說道。


    饒是穆淮,這次也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心道這個元芷瑤,還真是能忍,都痛成這樣了,還要保持自己第一美人的名號。


    “手上的傷,要每天換三次藥,不可碰水,一個月左右便能痊愈。”


    說著,穆淮就從醫箱裏拿出了一瓶藥水,丟到元芷瑤的跟前。


    作為自小便被輔國公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元家二小姐,何時受過這樣的罪,而且麵前這個男人,對她的態度還無比地惡劣。


    如果不是為了……目光投向側躺在虎皮椅上,似乎要睡著了的燕祈,元芷瑤的眸光又堅定了幾分。


    她元菁晚算什麽,論容貌,她不及自己三分之一,論背景,她不過是被父親從小就舍棄的嫡長女。


    不管從哪一方麵看,她元芷瑤就是要比元菁晚優秀,這麽優秀的她,就不信會輸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元菁晚!


    “元二小姐手上有傷,今日便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好好養傷吧。”


    原本以為已經睡著了的燕祈,忽然涼涼啟唇,就見他半坐了起來,從蘇德的手中接過了茶盞,小抿了一口。


    輕飄飄地補充道:“蘇德,去取幾瓶均脂膏來,送到醉霞軒,元二小姐這一雙纖纖玉手,可得好生護著。”


    均脂膏的珍貴程度,足以與冰肌玉膏相提並論,是除掉傷疤最好的良藥。


    今日她意外被小雪豹咬了一口,燕祈這一連串的賞賜,還有明顯好轉的態度,讓元芷瑤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旋即她便想到,定然是他對元菁晚那個狐媚腰子厭倦了,看清了元菁晚的真麵目,終於注意到她了。


    元芷瑤覺得,隻要是個男人,不會對美色不起歹意,作為一國之君的燕祈,自然也不會例外。


    如是想著,元芷瑤便覺得離成功又進了一步。


    不過她元芷瑤還是元芷瑤,不會這麽一點點的進展而高興地昏了腦袋,畢竟,這是皇宮,不知有多少女人,惦記著爬上龍榻呢,她日後的路,還長著。


    “皇上批了許久的奏折,也早些休息吧,臣女告退。”


    直到元芷瑤的背影消失在了養心殿,燕祈才又懶懶散散地躺了回去,薄唇微吐:“你們都出去吧。”


    養心殿內伺候的一幹人等,很快都退了出去,隻剩下燕祈與穆淮兩人。


    恰在此時,窗欞處有一抹矯捷的身影翻身進來,穩穩地落在了燕祈的跟前,單膝跪地,垂下首。


    恭敬稟報:“皇上,元大小姐已經到了丞相府,不過……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名刺客,是清風小謝的人,元大小姐讓容相救下了此人。”


    聞言,穆淮有些驚訝,看向了燕祈,語氣中有顯而易見的譏諷之意,“你既然舍得放她出宮?而且還是,把她交到一個男人的手中,不怕她跟著容璟跑了?”


    燕祈微一挑眉,修長的手指輕撫著懷中的小狐,不時在它長長的茸毛間穿梭,分明是做著溫柔似水的動作,可眼底卻沒有一絲暖意。


    “她不會。”


    冰冰涼涼的三個字,卻不像從前那般,喜歡用粗暴的手段威脅別人,而是一種十分篤定的語氣。


    穆淮不由微蹙眉,眸底閃過一絲晦暗,似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那元芷瑤雖然心思不純,但似乎也沒怎麽得罪你,還被你的雪豹咬了一口,你還要廢了她的手?”


    元芷瑤的手是被動物所咬傷的,所以穆淮給她的藥中,有一種紫河車的藥草,和均脂膏中獨有的九香槐子的藥性正好相衝。


    若是元芷瑤在受傷期間,一直同時塗抹這兩種藥膏的話,這手百分之百是保不住了。


    不等燕祈回答,穆淮已接了下去:“是因為元菁晚?”


    不若然,憑著燕祈的個性,如何會拐著彎去對付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呢?除了那個,最近在後宮被傳得沸沸揚揚,據說獨受君王寵愛的元菁晚之外。


    燕祈撫摸著小狐的動作一滯,眸光旋即便冷鷙所取代,掃向年輕的禦醫,“穆淮,你話太多了。”


    “朕累了,你下去吧。”


    但年輕的禦醫卻恍若未聞,隻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的少年看,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敢回答我?”


    “元芷瑤代表的是整個輔國公府,而輔國公元崢朔自來就站在太後一黨,朕打擊元芷瑤,就是在打太後的臉,你滿意了嗎?”


    少年的嗓音中,有顯而易見的不耐煩,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沒有動怒,而是開口解釋了一句。


    得到了還算是滿意的回答,穆淮才算是收回了目光,聲音卻未有方才那般固執,反是多了幾分苦澀,“希望如你所言。”


    說罷,直接拿起醫箱,大步走出了養心殿。


    穆淮黑著臉走出了養心殿,正撞上在養心殿不遠處徘徊,猶豫著要不要找燕祈,告訴他元菁晚已經一夜不曾回來的舒珊。


    一看到穆淮,舒珊兩隻眼睛都亮了,趕忙蹦躂過去,攔在他的前頭,“穆帥哥,好巧呀。”


    剛說完,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湊近幾分,仔仔細細地看了下,她忽然拉近了距離,這讓穆淮有些不適地倒退了一步。


    “穆帥哥你的臉色好差呀,是生病了嗎?”


    說話間,舒珊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想要確定他是否無礙。


    穆淮趕忙甩開她的手,提防地又倒退了幾步,確定這個距離安全之後,才涼涼:“你在這裏做什麽?”


    經他這麽一提,舒珊才恍然之間想起,“我是來找冰山小帥哥的,darling她昨天去了太後那裏,一整晚都沒回來,我擔心……”


    “她好得很。”


    這四個字,穆淮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口的,讓舒珊不由楞了住,抓抓後腦勺,困惑道:“穆帥哥你怎麽看著……好像很想吃了darling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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