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而又毫無征兆,饒是穆鉉的心理素質有多好,裝得有多麽淡定,在聽到這句話時,麵上第一反應的輕微變化,還是被燕祈所發現攖。


    “皇上若是感興趣,草民隨時都可為皇上講解,隻是草民對於巫蠱之術也是略有涉及,隻要皇上不嫌棄便好。”


    燕祈勾起了一絲唇角,唇邊分明是有笑意,但眸底卻冷鷙如霜,“巫蠱之術,若是用得好則已,但若是被心懷不軌之人學了去,便是禍國殃民了,朕的惡趣味甚多,還是不學了吧。”


    他的暴君之名,可不是一日兩日的,但敢當著他的麵稱呼他為暴君,還是沒有人敢的。


    但他今日卻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看似自嘲般地貶低自己,讓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接。


    若是接得不好,還真有可能會被這位皇帝陛下拖下去擰脖子,除非他們是活膩了。


    不過這話聽入穆鉉的耳中,卻是讓他心底一寒,麵色有片刻的轉白。


    下意識地便抬眸看向了燕祈,想要從他似笑非笑的俊容之上尋出些端倪出來。


    雖然後來燕祈沒有再說什麽,但穆鉉幾乎是懸著一顆心,走出的祠堂。


    “皇上,我有話想與你談談,不知可否?”


    正打算帶著穆秋離開的燕祈,卻被冷夙張口喊了下來償。


    聞聲側過身去,便見冷夙將眸光轉向了穆秋,“秋兒也一同來吧。”


    冷夙帶著他們倆,去了簧竹林,這片小竹林位於冷夙所居住之地的後山,四周皆有陣法,尋常人根本便無法踏進。


    一入了簧竹林,走過一條羊腸小道,便見到一座小橋流水的盡頭,是個涼亭。


    亭內的茶爐還在燃著不大不小的火焰,上頭還有隻土培茶壺,正煮著茶。


    想來,當時冷夙定是在煮茶,結果因為穆衍失蹤一事,而被急急地喚了過去。


    待到一一落座下了之後,穆秋便主動起身來,去將茶爐上已煮好的茶壺拎起。


    掃了眼在忙活的穆秋,冷夙旋即將目光落在燕祈的身上,“莊主到底去了何處,是否與你們有關,我不會再逼問你們,自然,我知曉,即便是我如何逼問,你們也是不會說的。”


    她知曉這其中有端倪,但在方才,她卻選擇了沉默。


    穆秋斟茶的動作一滯,滾燙的茶水一不小心濺到了她的手背之上,白皙的肌膚,在眨眼間便紅了一大片。


    她吃痛間,便有一雙指節分明的大手,順勢握住了她的葇夷,將她的素手牽了過去。


    自懷中掏出了一隻小瓶子,以單手掀開瓶蓋,往她的手背上倒了些許藥膏。


    他的指腹本就冰涼,配上涼絲絲的藥膏,原本灼熱的燙傷感,很快便被驅散地一幹二淨。


    少年微微低垂著眼瞼,眸光落在她的手背上,薄唇輕吐:“若是前輩不信我們,在祠堂裏,也不會一直保持沉默了。”


    當著他人的麵,做著這麽溫柔的動作,口中卻又說著正經事兒,穆秋的臉皮可沒他那麽厚。


    情不自禁地微微紅了麵頰,飛快地掃了眼對麵的冷夙。


    而她像是注意到了一般,恰好抬眸,與她的目光相撞,穆秋連帶著耳垂都紅得欲滴,趕忙垂下了眼瞼。


    冷夙一貫清冷的麵容上,在看到這一幕時,難得浮上了慈和的笑意,“秋兒這孩子,打小便固執,一旦認定了,便算是撞破南牆,也絕不回頭。”


    “其實對於你們倆之事,我與莊主的想法是一樣的,但看秋兒堅持了十年,光是這一份堅持,便足以看得出,她對你的用情之深。”


    穆秋明顯地注意到,燕祈為她將藥膏揉勻的動作,在聽到冷夙的這一番話之後,停滯了一會兒。


    心下幾乎也是隨之一跳,穆秋趕忙開口攔住她後頭的話:“夙奶奶您誤……”


    “冷前輩說得是,十年相伴,師姐之心,朕一直明白,所以朕此次才會帶著她來神醫山莊提親,朕定然不會讓她受委屈,冷前輩請放心。”


    依照燕祈平日裏的心性,如何會這麽心平氣和,與一個外人解釋那麽多的話。


    但是今日他卻是一反常態,說出了這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話來,饒是冷夙聽了,也不住滿意地點首。


    “如此便好,我也是半個身子入土之人了,有生之年,能看到秋兒出嫁,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冷夙一生致力於醫學,終身未嫁,也因此,她將穆秋看做是自己的親孫女一般。


    聞言,穆秋不由紅了眼科,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來:“夙奶奶,是秋兒不孝……”


    “傻孩子,夙奶奶怎麽會怪你。皇宮凶險,不比山莊,你這孩子向來心直口快,性子又冷傲,這麽多年了,也沒有半點兒改變,想來,也是皇上將你保護地太好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冷夙才能放心地將穆秋交到燕祈的手中。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這輩子最為重要的,便是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同時也會真心待自己的男人。


    她行醫半生,看遍了生離死別,才會斷了婚嫁之念,一輩子獻身於醫學。


    可是穆秋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即便知曉,她若是嫁入了皇宮,成為皇妃,日後的道路定然難走,但這是她所選擇的路,即便她身為長輩,也不忍心再次勉強她改變自己的心誌。


    不過依著穆秋的個性,即便他們所有人都不同意,她依然也會一意孤行到底。


    這一點,倒是與她極像。


    與冷夙說了好一會兒的體己話,才起身告辭。


    而在此期間,一向沒有耐性的燕祈,卻一直坐在一旁,聽著她們兩個人之間的談話,沒有顯示出半分的不悅來。


    直至走在回去的路上,穆秋還是有些不曾反應過來。


    與少年肩並肩走在一條羊腸小路上,一路伴著鳥語花香,靜謐地讓穆秋覺得是那樣地不真實。


    但即便她心裏是如何地高興,她也絕不會高興地忘了現實。


    若是,沒有元菁晚的存在,今時今日,當她聽到燕祈的這番話,她定然會開心瘋了。


    可,他們兩人之間,終究隔了一個元菁晚。


    她親眼目睹過,這個一向冰冷如霜的男人,每當麵對元菁晚時,總會流露出不為世人所知的那一麵。


    她也親生經曆過,因為她罵了元菁晚一句,他便出聲斥責她。


    這些所有的所有,曾讓她無比寒心的過往,她都不會忘卻。


    所以,當此刻,隻有他們兩人之時,方才她所表現出的滿臉幸福,漸漸地淡了下去。


    連帶著出口的嗓音,都低到喑啞:“為何……說要娶我?阿祈,你並不愛我,不是嗎?”


    即便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她穆秋是高傲的,她不願意自己珍藏十多年的愛情,參雜了那麽多的外界因素。


    聞言,少年的腳步一滯,停了下來,側首,冷眸落在她故作堅強的麵容之上。


    “一旦我們出了神醫山莊,你為女子之身的秘密,將會很快傳入皇宮,飛入母後的耳中,到時,欺君之罪,不但會要了你的命,還會拖累整個神醫山莊。”


    神醫山莊出了那麽大的事兒,局麵已變得十分複雜,而穆秋為女子之身的秘密,定然也會不脛而走。


    為了防止最壞的結果發生,他必須要為此做好萬全的打算。


    雖然知曉他的目的並不單純,但或許是因為心還傷得不夠徹底,所以她還是固執地想要從他的口中聽到答案。


    但是親耳所聞,與自己心中所想,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當聽到近在咫尺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番話之時,就像是有一把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口,痛到麻木,說不出話來。


    苦澀到連唇角都揚不起來,但她還是固執地抬首,對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


    “阿祈,你真的……那麽愛元菁晚嗎?”


    她的眸中,有無法掩飾的哀傷,星星點點,清晰到根本便無法忽視。


    燕祈微一蹙眉,淡淡啟唇:“朕不會讓你受委屈……”


    “是,你的確不會讓我受委屈,從十年前,我入宮開始,你便從未讓我受過委屈。可是一直以來,你卻隻將我當做你的師姐,而不是你所愛之人。”


    有滾燙的淚花,隨著她擲地有聲的話,一滴接著一滴地,滾落下眼角。


    說到傷心之處,她忽而抬手,抓住了他流袖的一角,身子旋即上前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頃刻間縮小,四目相接,便聽她一字一句道:“阿祈,你有喜歡過我嗎?哪怕是……一點點?”


    但她最後的一點兒企望,卻在少年將流袖慢慢抽回去之際,逐漸沉入深淵之中。


    “皇妃與太醫終究不同,朕無法時時刻刻護著你,你的性子,定然要學會收一收。”


    說罷,他便想繼續往前走,但穆秋卻忽然一步上前,點起腳尖的同時,以雙臂,從他的腰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肢。


    側龐,貼於他的後背,在緩緩地合上了雙眸的同時,有淚花,滴落在他的衣衫之上。


    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阿祈,我會努力做好,你的皇妃。”


    便在她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說出這番之際,不遠處,有一抹倩影,恰好將這一幕盡數望入了眼中。


    自然,也是將穆秋的話,全數聽了進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奸妃天下,暴君步步謀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沐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沐琛並收藏奸妃天下,暴君步步謀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