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全數人都退了下去,元老夫人隻留了冰槐在身畔伺候著,而元菁晚則是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的,不曾表現出任何急躁的心情。


    “我知曉,人不是你殺的。攖”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打破了房內詭異的寂靜。


    元菁晚緩緩地抬起首來,輕輕一笑,“之前,奶奶不是還不願意相信菁晚,認定是菁晚所為,要將菁晚抓起來嗎?如今,怎麽忽然便改變主意了?”


    這個大孫女,心思何其深沉,在這輔國公府中,也唯有她,敢說出這番話來!


    因為,隻要是個有腦袋的人,便能聽出來,元菁晚這話,是在明朝暗諷呢。


    元老夫人是越老越糊塗了,僅憑著秦嬤嬤的三兩句話,以及親眼看到馮氏的屍體,便斷定人是她元菁晚殺的?


    不,從一開始,元老夫人便知曉,像元菁晚這般聰明之人,便算是要殺人,也絕對不會髒了她自己的手。


    唯一的解釋便是,馮氏知曉自己沒有了後路,便打算用自己的死,來拉元菁晚一起下地獄。


    而元老夫人本便不喜這個心思深沉,捉摸不透的大孫女,趁著這個機會,不必自己動手,便能讓元菁晚死,也算是馮氏在臨死之前做的唯一一件,讓她稱心之事償。


    可變數來得卻是防不勝防,元老夫人便算是怎麽想,也不會料到,作為馮氏之人的馮茵,竟然會忽然調轉頭過來,幫著元菁晚。


    這就讓事情變得複雜,她便不能如此順利地讓元菁晚也被拖下水了。


    “菁晚,你雖不在奶奶的身邊長大,但奶奶卻知曉,你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孩子,不過作為女子,有點兒小聰明是必要的,但若是聰明過了頭,反而會因為鋒芒外露,招致殺身之禍!”


    聞言,元菁晚微微地笑著,眨了下眸子,滿是溫和無害,“菁晚愚昧,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在奶奶與父親的麵前,承歡膝下。”


    承歡膝下?


    嗬,這話說得可真是好聽,但元老夫人卻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麵前的這個大孫女,巧舌如簧,太能偷換概念,混淆視聽,讓他人在不知不覺中放下提防。


    不過這其中,卻並不包含她。


    如果連這麽低淺的話她都聽不出來,也枉活了這麽多年!


    心中雖是這般想,但元老夫人麵上的表情卻瞬間變得慈和了許多,甚至還朝元菁晚招了下手,“過來。”


    一見元老夫人露出這種表情,元菁晚便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了。


    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在離元老夫人尚還有一步的距離之時,流袖之下的纖手,便被她給拉了過去。


    大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元老夫人歎了口氣,“你是奶奶的孫女,奶奶怎麽會因為一個奴婢的胡言亂語,而誤會了你呢?”


    這元老夫人,年紀也是一大把了,可不要臉起來,也還真是到了如火純情的地步。


    前不久,還因為聽了秦嬤嬤的話,要把她給抓起來,現在四下無人,她又改了口,這變臉的速度,也是沒誰了。


    而元菁晚則是眨了眨眸子,溫順地依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可是……即便菁晚不曾做過,但秦嬤嬤卻是一口咬定便是菁晚所言,母親她……已不在了,到時若是秦嬤嬤在輔國公府討不到公道,跑到了馮府,那可就……”


    毫無疑問,元菁晚所說的可能性,正是元老夫人所擔心的。


    握著元菁晚手的力道,驟然緊了幾分,元老夫人的眸底,驟然湧起濃濃的殺意,“不過便是個身份低賤的奴婢,還想著憑借一己之力挑撥輔國公府與馮府之間的關係?那便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


    元菁晚輕輕地笑著,應道:“隻要有利於輔國公府,菁晚全聽奶奶所言。”


    聽到這話,元老夫人心中的芥蒂便少了幾分。


    連帶著看元菁晚的目光,都柔和了幾分,歎息了口氣,說道:“這些年,是我與你父親,委屈了你,讓你在尼姑庵裏受苦了。”


    “菁晚的身上流著元氏一族的血脈,父親所做的,不論是什麽,都是對的,菁晚不敢有任何怨言。”


    在元老夫人的心中,自丈夫去世之後,兒子元錚朔便是她的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之所以不喜歡元菁晚,其一是連她都看不透元菁晚,而其二,便是自元菁晚回府之後,所做的一切,怎麽看,都是不利於輔國公府的。


    輔國公府受到了波及,自然也會危害到元錚朔,如此一來,元老夫人如何還會喜歡元菁晚呢?


    不過今日聽她這般言說,這些話,可真是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即便心中依然懷疑,但從前那種厭惡的感覺,還是少了許多。


    “隻是……奶奶,再過幾日,便是三妹的大婚之日,以三妹現下的情況,若是讓她知曉母親已不在的事實,到時,婚禮定然無法照常進行。”


    沒錯,元曼薇的性子何其烈?從小便被疼壞了,而今遭受了這一連串的打擊,若是讓她知曉馮氏死了的消息,她怕是死也不願意出嫁了吧?


    元老夫人麵色凝重了起來,“菁晚你如此聰慧,有如此之問,定然是已想到什麽良計了吧?”


    “秦嬤嬤……自然是不能再留著了,而棲雲軒裏,知曉今日發生了何事的下人,也不可留,畢竟流言這種東西,很容易便會擴散出去。至於說母親……菁晚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挑了下眉梢,元老夫人順著她的意思,問道:“哦,何人?”


    “茵表姐。今日奶奶也看到了,雖然因表姐身為馮家之人,但這心,卻是朝著咱們的,若是利用地得當,會是決定輔國公府與馮府之間關係能否繼續如初的重要棋子。”


    聽到這兒,元老夫人便徹底地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馮茵假冒馮氏?”


    笑著眨了下眸子,“奶奶的顧慮,菁晚知曉,不過奶奶也看到了,茵表姐如此八麵玲瓏,讓她來假冒母親,到時送三妹出嫁,定然是不會讓馮府之人察覺出一二來的。”


    回陶然居的西廂房的路上,雖然元菁晚已經將染了血的衣裳換了去,但舒珊還是不放心。


    蹦躂在她的麵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又看,“darling,你真的沒有被那個老妖婆傷到嗎?”


    “就隻是脖子被割破了點兒皮,她本就抱著自殺的念頭,隻想著陷害我,如何會傷到我呢?”


    舒珊抓了抓後腦勺,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darling你今天去找她,是不是早就已經料到,老妖婆想要用她的死來拖你下水?”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知曉自己已經沒有機會翻盤,不如便放手一搏,對於馮氏的這點性格,我還是了解的。”


    還沒走到西廂房,便瞧見門口處有顆腦袋一直在探望,看到元菁晚她們回來了,便匆匆地跑了過來。


    清默本就長著一張清秀的俊容,而今麵上帶著焦急之色,因為說不了話,他便隻能用手勢亂舞著。


    舒珊看他亂舞的手,頭都看暈了,“清默你想表示什麽內容呀,不如寫出來吧?我教你的那些字,你還認得吧?”


    元菁晚卻是笑了下,按住他亂動的手背,輕聲道:“我沒事兒,隻是有點兒餓了。”


    聽此,清默原本亂舞的手便停了下來,正打算去小廚房給元菁晚拿吃的,餘光一瞟,卻是發現了一抹血紅的痕跡。


    驟然伸出手去,想要拉開,卻又猛然間想到了什麽,又趕忙停住,隻能指著那個位置,瞪大了眼睛。


    被他漲得滿臉通紅的表情逗笑了,“隻是一點兒小傷而已,待會兒舒珊給我上點兒藥便沒事兒了,你去小廚房拿些吃的回來吧,舒珊定然也餓了。”


    聞言,舒珊一個勁兒地點頭,“我要吃肉,隻要是肉,來者不拒啊!”


    清默去拿吃的,而元菁晚則是覺得身上的腥味太重,便折了個方向,先去沐浴。


    而舒珊則是拿著藥水,站在浴桶旁,小心翼翼地為她玉頸之上的傷害抹藥。


    抹藥之際,舒珊怕她會疼,還時不時地吹了又吹。


    元菁晚不由輕聲笑道:“舒珊,我不疼,你不必這麽小心翼翼的。”


    “darling,我發現你是軟妹子的外表,女漢子的心靈啊,我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人,能夠敵得過你了,你就是我的大偶像啊!”


    軟妹子?女漢子?還什麽偶像?


    這些稀奇古怪的詞匯,元菁晚自然是聽不懂的,不過她還是能猜測出一二。


    無奈地笑了笑,倏然,她的餘光一瞥,像是看到了什麽,眸光一暗,說道:“就你的馬屁拍得最響了。今日,我想穿那件紫色的煙籠衣,你去幫我取來吧。”


    舒珊不疑有他,應了聲,高高興興地便奔了出去。


    直到舒珊的腳步聲遠了,元菁晚才緩緩地往浴桶之中沉下身子。


    在水沒過肩膀,碰到脖頸之處的新傷時,傳來了一陣刺痛感。


    不過元菁晚隻是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梢,淡淡啟唇:“沒想到,大人也有偷窺女子沐浴的下.流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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