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中醒來,入目是一片冰冷的白,仿佛置身於異域中。


    “清歡,清歡你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哭聲,然後手被握住了。


    宿清歡知道這人是誰,她偏頭,首先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製服的人。


    是警察!


    “宿小姐,有人報警,說你撞人逃逸,我是負責這次案子的何蕭,我們調出了監控……”


    “我是撞了人。”嗓音無比的沙啞。


    話落,王芳的哭聲更大了。


    宿清歡收回視線,閉緊了眼睛。


    眼角的淚水不受控製的往下流,腦海裏想起那一幕幕,除了愧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了。


    “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說這話時,宿清歡的手在被子下麵,無力的撫了撫小腹。


    她和顧啟敬的孩子,應該……


    “腦部受創,至今未脫離危險。”


    病房裏麵有幾秒的寂靜,宿清歡對何蕭說道:“你能不能代我向他們家人說一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還有,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該由我承擔的責任,我不會逃脫,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何蕭看起來也就是20出頭的年紀,聞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病房門一開一關,王芳也站了起來,“清歡,你好好睡一覺,養養身體,出了天大的事情,但是身體不能搞壞了。”


    “王姨,你等一會兒。”宿清歡抓住了王芳的手,“吳佩珊呢?”


    “清歡,撞人是不是有人麽隱情啊?是不是和吳佩珊有關啊?她跟警察做了證,說人是你撞的,又說你逃逸,之後就走了!”


    王芳帶著哭腔,遇上這樣的事情,她一個老太婆,除了哭,真的什麽都做不了。


    “人是我撞的。”宿清歡的聲音有點顫,雖然,是被吳佩珊推了一下才撞上的。


    “啟敬呢?聯係上他了嗎?”


    “沒有,電話怎麽都打不通,你的朋友蔓青一個小時前打電話來說她等會兒會過來。”


    宿清歡笑了笑,不由得濕了眼眶。


    原來,到這種時候,還是朋友最靠譜啊!


    “王姨,孩子的事情,別跟任何人說,一個字也別說。”


    “啟敬也別說嗎?他是孩子的爸爸啊!”


    “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宿清歡自嘲的笑了。


    ……


    徐蔓青在傍晚的時候到了醫院。


    她是看到新聞後趕過來的。


    今天一整天,盛景,顧啟敬,宿清歡還有吳佩珊幾乎占據了各大新聞的頭條。


    先是被曝出顧啟敬早就在美國結婚生女,緊接著,有路人發出宿清歡撞人的視頻,到現在,盛景麵臨破產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徐蔓青趕過來後,想過一切方法去聯係顧啟敬,可是都是徒勞的。


    宿清歡吃力的從病床上坐起來,本就瘦,現在唇色發白,看起來好像被風一吹就會倒下一樣。


    “算了吧,蔓青,他不會出現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被我撞到的那個孩子那裏看看?”


    “你好好躺著!現在去那裏幹嘛啊,他家裏人會把你吃了的你知道嗎!”


    徐蔓青內心憋了一肚子火!


    顧啟敬這個男人,平時可沒看出來他是這麽一個人!


    “我必須去,蔓青,那是一條命啊!”


    “你去了他就能好起來嗎?”


    “就算不能那也得親自去道個歉!”


    宿清歡掀開被子,把兩條腿放了下去。


    敵不過宿清歡的堅持,徐蔓青最終隻能跟著宿清歡過去。


    就在同一家醫院,隻是不同的樓層。


    宿清歡幾乎是剛出現在那家人的麵前,就被人抓著頭發打。


    宿清歡一聲沒坑,就任由她們打。


    頭發不知道被她們揪下多少來了,頭也不知道被撞到牆上多少次。


    宿清歡幾乎疼到麻木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她嘴裏始終重複這一句話。


    “好了,你們打夠了嗎?兩個人打一個人有意思嗎?”徐蔓青把宿清歡護在自己懷裏,瞪著那個小男孩的媽媽和奶奶。


    徐蔓青的臉被她們胡亂的刮了幾下,頭發散亂一片。


    “你們說吧,要多少錢!”


    這個世上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以為你們給了錢我們就不會計較了嗎?我告訴你,我絕對會讓她把牢底坐穿的!”


    “法律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我們隻是上來道歉的,你們接不接受我們管不了那麽多!”


    徐蔓青攬著宿清歡,往電梯那邊走。


    ……


    被撞得那個孩子一直昏迷狀態。


    事情發生後的第七天,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往壞處發展。


    據說盛景已經奄奄一息,顧啟敬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宿清歡承認自己撞了人,但是拒絕承認逃逸這一說法。


    可似乎並沒有用,她本就處於風口浪尖,撞人那天的一舉一動,全部被監控拍下來。


    她想攔出租車去醫院的那一段,就被人指責說逃逸。


    再加上吳佩珊的證詞,還有當時在場的人說她撞人後裝瘋賣傻。


    不管她現在說什麽,根本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外婆家那邊也出事了,宿清歡知道這事是瞞不住外婆她們的,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大年初二那一天,原本約定這一天和顧啟敬一起回去的。


    但是沒想到,上午十點,宿清歡接到了舅媽的電話,外婆去世了,因為受到過度刺激,突發心肌梗塞,還不等送去醫院,已經沒有呼吸了。


    宿清歡連外婆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掛完電話,宿清歡哭了這七天以來最狠的一次,哭到一度暈厥。


    ……


    一個月後,宿清歡被正式收監。


    手銬被烤上的聲音還有鐵鏈被拖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成了宿清歡的魔咒。


    她將在牢籠中度過兩年的人生。


    得到顧啟敬的消息,是在宿清歡收監後的一個月。


    其實也不能算得上顧啟敬的消息。


    隻是顧啟敬的代表律師罷了。


    她一身囚服,落魄無比,“他呢?”


    宿清歡有很多問題想要問。


    顧啟敬的代表律師未做任何回答,隻是公事公辦的把一份文件推至她的麵前,“顧先生的意思,還請宿小姐配合一下。”


    表頭“離婚協議”四個字讓宿清歡自嘲的笑了。


    他還是選擇了吳佩珊。


    任她怎麽強裝平靜,眼眸中的苦澀還是無法掩飾。


    這算是他的解釋了嗎?


    深吸了口氣,宿清歡笑著點頭,拿起律師遞過來的簽字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轉身之際,眼淚瞬間模糊了眼眶。


    “如果你不提出離婚,我是絕對不會說和你離婚的。”


    往日的話浮現在腦海中。


    承諾是什麽?


    承諾是狗屁!


    宿清歡對顧啟敬的恨,在這一刻深深的刻在了心底深處……


    ……


    監獄生活讓宿清歡整個人陷入恐懼中。


    白天單調乏味,一到晚上,宿清歡就覺得自己是深處惡魔的腹中。


    宿清歡一度被傳出精神失常,後來經過調解,宿清歡被關押在一個單人的監獄中,這才有所好轉。


    顧啟敬出現在晉城,是事發的半年後。


    彼此的宿清歡,一頭老氣的短發,臉龐削尖,曲腿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仰頭看著那一方小小的窗戶。


    良久不見她動一下,從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生機。


    “宿清歡,有人來看你!”


    獄警手裏拿著塑膠警棍很不耐煩的在牆上敲了兩下。


    宿清歡聞聲回神,長時間一個人住,有時候幾天都不會說上一句話讓她快要喪失了語言能力。


    好幾秒,她才張動毫無血色的唇瓣,問獄警:“是誰?”


    蔓青和王姨一周來看她一次,昨天來過,按理說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不知道,隻說姓顧!”


    獄警不耐煩的答,掏出鑰匙,給宿清歡開門。


    然,毫無準備聽到“顧”這個字的宿清歡,狠狠的頓了一下,睜大了眼眸。


    環著膝頭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手指壓著手指,疼痛感她好像絲毫未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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