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心底的驚訝讓她又問了一次。


    “隻說姓顧,坐著輪椅!”


    獄警很不耐煩,真是搞不懂這群人打什麽啞謎,直接說名字不好嗎?


    姓顧,坐輪椅……


    是顧啟敬嗎?


    宿清歡突然就不確定了。


    “你到底去不去?”


    獄警見宿清歡坐著不動,又大聲問道。


    宿清歡抬頭看著獄警,張了張唇。


    如果是顧啟敬,她真不想見。


    如果不是顧啟敬,那就沒有必要見了。


    收回視線時,眼眸中的光暗了下去,“不去!”


    “不早說,我門都開了!”


    獄警很嫌棄的出去了,又把門關上。


    恢複安靜後,宿清歡把下巴抵在膝頭,眼眸有些呆滯。


    不得不承認,在聽到“顧”這個字後,她感受到了心髒的跳動。


    但緊隨而至的,是痛意,恨意。


    呆在這裏的日子多一天,她對顧啟敬的恨,便多一分。


    原以為今天的日子會向往常一樣,單調,乏味,


    但外麵那個人好像跟她杠上了一樣,沒過多久,獄警再一次來喊宿清歡。


    “對方說他叫顧啟敬!”


    最後三個字,像是一根細細的繩子,把宿清歡的心擰緊再擰緊,直到再也沒有一絲空隙。


    宿清歡抬手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盡管是這樣,眼眶還是控製不住的一片炙熱。


    她情緒失控的朝門外的獄警大聲的吼道:“不見,這輩子都不見他!”


    她怕自己會拿刀狠狠的插向他的心口。


    低頭看著自己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疤的手臂,她更怕,自己一副殘破的身體被他看到!


    ……


    探監室。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麵色一片沉寂,深邃的眼眸望不到底。


    他十指交握,維持一個動作直到獄警再一次走近,才有所動作。


    眼眸中帶著點希冀,可很快就消散下去了。


    “她說不見你,這輩子都不會見,你還是走吧。”


    “那我就在這裏等到她見我為止!”


    低沉的聲音,尤其的堅決。


    “顧總,你的腿……”


    下屬還未說完的話在觸到男人的一個眼神後硬生生的吞進了腹中。


    七月份的雨說下就下。


    探監室的條件並不好。


    沒有空調,隻有幾把風扇轉動著,完全抵擋不了燥熱。


    男人的眉心不著痕跡的蹙起,手在自己疼痛難忍的腿上捏了捏。


    雨下一陣之後又開始轉晴。


    探監室裏麵一片悶熱,飄蕩著一股垃圾場的氣味。


    天黑了又亮,男人的坐姿一直沒有變過。


    不過此時的他,似乎有一點支撐不下去了。


    腿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的表情有一絲不自在。


    “顧總……”


    “走吧。”


    這次,還不等下屬把話說完,男人就開口說道。


    很快,就有人推著輪椅進來,兩個下屬幫著男人坐上了輪椅,然後推著他,上了外麵的房車。


    房車調頭之後,亮著紅色的尾燈揚長而去。


    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


    時間走的說快又不快,說慢又不慢。


    但對於宿清歡來說,不管快還是慢,都是一種煎熬。


    由於在監獄裏表現的良好,宿清歡能夠提前一個月出獄。


    在獄警那裏領過自己的東西後,宿清歡走出了這個關了自己23個月的大門。


    是個大晴天。


    那是不是說明,她以後的生活會像這陽光一樣燦爛?


    宿清歡笑了一下,剛剛從獄警手裏領過來的東西在太陽底下尤其的晃眼睛。


    是兩年前結婚戒指。


    這是她唯一的東西了。


    宿清歡走到一個垃圾桶旁邊,毫不猶豫的將這枚鑽戒扔了進去。


    “清歡!”


    不遠處傳來喊聲,宿清歡側頭看去,然後笑著跑了過去。


    在一個小小的人兒麵前蹲了下來,宿清歡笑著捏了捏他嫩嫩的臉蛋,又親了親他,然後一把抱住了他,“雪糕,媽媽終於能真真實實的抱一抱你了。”


    一歲多的雪糕身上還飄著一股奶香味,被宿清歡抱住,一開始他還‘咯咯’的笑著,可漸漸的,他的小嘴一癟,胖胖的手指頭在宿清歡的臉上摸了摸,用著並不清楚的話說道:“媽媽……不哭。”


    “好,媽媽不哭。”


    宿清歡‘撲哧’一聲,又哭又笑的把雪糕抱了起來。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是不該哭!”


    雖然這樣說,可王芳還是紅了眼眶。


    “王姨。”


    宿清歡和王芳擁抱了一下,鬆開後,把視線移到徐蔓青身上。


    宿清歡和徐曼青無需多言,一個擁抱勝過一切語言。


    “走,咱門回家!”


    徐蔓青指了指一旁的白色奧迪。


    雪糕也跟著搭話,兩隻肉肉的手拍著,“回家……媽媽回家。”


    ……


    徐蔓青如今已經坐上了雜誌社主編的位置,自己買了房買了車。


    宿清歡當時入獄後,徐蔓青就把王芳接到家裏去了。


    徐蔓青為宿清歡的做的事情,已經不是說上一句謝謝就足夠的。


    車裏準備好了給宿清歡的從裏到外的衣服。


    王芳說身上的這套一件都不能留,要去黴氣,於是宿清歡就在車上把衣服全換了。


    ……


    車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


    兩年未踏足過這片地方,宿清歡隻覺得陌生又熟悉。


    以前的事情她不敢多想。


    想多了,她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怨婦。


    怨上天的一切不公平。


    “知意呢,她怎麽樣了?”


    陶知意和薄允修在這兩年的時間裏,經曆了很多磕磕絆絆,所幸最後還是修成了正果。


    “她快要生了,但是胎位不正,前幾天就去醫院了,所以今天才沒來。”


    徐蔓青往右打了一下方向盤,說道。


    “那要緊嗎?”


    宿清歡有點擔心。


    “這麽多醫生呢,沒事的。”


    “那就好,我過幾天去醫院看她。”


    ……


    出獄的第二天,宿清歡動身去了一趟小鎮上祭拜外婆。


    外婆的死是因為她,而且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聽到的都全部是關於她的流言蜚語。


    是她不孝!


    在小鎮上住了一天,並且將齊耳的短發剪得更短了。


    剪完後拍了一張照片給徐蔓青看,徐蔓青說很帥,就是瘦了一點。


    宿清歡笑著用手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是真的瘦。


    “那我增肥吧,你監督我。”宿清歡對徐蔓青說。


    從小鎮上回到晉城的第二天,宿清歡去醫院看了陶知意。


    徐蔓青上班去了,宿清歡帶著雪糕一起去的。


    在未見的陶知意之前,其實宿清歡很難想象陶知意大著肚子安安分分躺在床上待產的場景。


    但真的見到了,卻覺得毫無違和感。


    這大概,就是母愛的力量吧。


    在宿清歡來之前,陶知意特意把薄允修支開了,以免宿清歡看到跟顧啟敬有關的人會想起往事。


    好友見麵,都偷偷的紅了眼眶。


    雪糕對陶知意的肚子顯得特別的好奇,從進來開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沒有從她的肚子上移開過。


    “雪糕,幹媽給你生一個冰棍好不好?”


    陶知意的無厘頭讓宿清歡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取這麽個名字以後等孩子懂事了準跟你急!”


    “那我不管,我憑本事生下的孩子,他有什麽資格跟我急?”


    陶知意握著雪糕小小的手,輕輕的撫著自己的肚子。


    雪糕高興的‘嗬嗬’的笑了出來。


    ……


    宿清歡在晉城和王芳,徐曼青還有雪糕一起在家過完除夕後,便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開始了一段毫無計劃的旅行。


    之所以說毫無計劃,是因為宿清歡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


    她買了一張晉城為起點的全程長達25個小時的火車票。


    坐的累了,或者在窗外看到了喜歡的風景,就下車。


    宿清歡是這樣想的。


    在她離開晉城的第七天,收到了陶知意順利生下一個男孩並取名叫冰棍的消息。


    彼時的宿清歡,剛開始她旅程的第二站,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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