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蟲鳴陣陣,擾人清夢,羽離慵懶地翻了個身,才緩緩張開眼睛。


    祁連那老不死的走了有幾天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該不會是被淩絕峰上的狼給吃了吧?不對不對,他走路那麽慢,這會兒估計還沒到呢。這老東西,也不說傳個消息回來,不知道別人會擔心他麽?


    唉。


    羽離禁不住歎息連連。千百年來,她有過許許多多的朋友,總是來了又走,真正交心的,並且現今還活著的,大概就隻有祁連了。


    正想著,窗外忽然雷聲大作,頃刻間便下起雨來。


    羽離將本是半搭在腰際的被子拉至胸前,更不想起床了。


    這時聽得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既然關心他,怎麽不主動去問候一聲,反倒一個人在這胡思亂想,活像個怨婦一樣。”


    羽離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耐煩道:“你怎麽又來了?上次不是說好聽過一次琴就走的麽?還有,你不要隨便窺探我的想法,小心我讓你灰飛煙滅。”


    那聲音一副無所謂的口吻回道:“來呀來呀,我正愁這樣半死不活地沒意思呢,灰飛煙滅反倒一了百了。”


    “你倒是想得開……”羽離歎息一聲。


    “快起床吧,起床為我撫琴。”


    “我倦了,要睡一會兒。”說完故意閉起眼睛,令自己漸漸陷入到睡眠中去。


    隱約聽見那個聲音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怎麽下雨天還有人登門?”


    羽離迷迷糊糊間,忽然遠遠地聽見了風栗的聲音。


    隻聽風栗道:“小心這裏有個水坑,哎呀,雨太大了,要不我背你過去吧。”


    羽離躺在床上翻了個白眼,得,又不能睡覺了,小兔崽子帶媳婦回來了,又不知道要折騰什麽。


    “你能不能小點兒聲?被別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怕什麽?”


    “反正就是……”


    羽離聽不下去了,一揮手,門開了。映入眼簾的畫麵便是穿女裝的風栗正背著扮男裝的玄公子。


    司馬璿不好意思地嘀咕一聲:“你看我就說你別吵,多不好……”


    風栗背著她,邊跨過水坑邊回道:“沒關係,我師父活了那麽些年,什麽事沒見過,不要這麽大驚小怪。”


    羽離聞言笑而不語,打著嗬欠起身,女子相愛倒不是什麽新鮮事,這麽傻的徒弟,她還是頭一回遇見。


    “下這麽大的雨,你們怎麽來了?”羽離問道。


    司馬璿原本準備好了說辭,類似有事相求不管天氣如何惡劣,都必須要向羽離師父請教之類的。


    沒想到卻被風栗搶先,風栗說:“我們出門的時候還是晴天呢,誰知道到你這就下雨了。”


    雖然說的也是事實,但這話這麽說出來就不好聽了。


    司馬璿瞪了風栗一眼,風栗撓撓頭,心想我說的沒錯啊……


    羽離也不奢求能從風栗嘴裏聽到什麽好話,因為她也不打算說什麽好聽的,她說:“你怎麽不說你沒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你一來就下雨呢?”


    司馬璿看不下去這師徒二人鬥嘴了,剛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說明她們的來意,“羽離師父,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


    羽離看向司馬璿,見她兩手空空,於是又看向風栗,風栗卻是轉身將門窗都閉緊了。


    室內一時變得昏暗無光。


    幸好羽離是狐狸,並且眼神還不錯。


    黑暗中,羽離見司馬璿背對著自己,衣衫半褪,頸間一塊紅色胎記若隱若現。羽離稍微靠近一些,隻見那是一塊火焰型的印記,盯得久了,便覺它正在黑暗之中跳動著。不是一件死物,而是鮮活的,有生命的。


    “這……”羽離欲言又止。


    司馬璿急切道:“羽離師父可知道它的來曆?”


    羽離略一沉吟道:“這不是一塊普通的胎記,公主是從何處得到這印記的?”


    風栗重新開啟窗子,室內瞬間又恢複了些許光亮。


    司馬璿已正襟坐好,期許的目光看向羽離道:“這是在我很小的時候,便留在我身上的,我也一直以為是個普通的胎記,沒想到,卻是在夢中,親見我的母親……親手將它烙印在我身上。”


    羽離從看到那印記的一刻起,便已經對這事產生了興趣,現在聽司馬璿這樣說,更想要知道來龍去脈了。


    她拿起茶杯準備喝著茶聽故事,茶杯裏卻空無一物。風栗見狀,十分有眼力地為她和司馬璿都倒了一杯茶,然後回到司馬璿身邊坐下。


    羽離喝一口茶,“風栗真是越來越有眼力見了。”說完看向司馬璿又道:“還是公主□□的好。”


    她的笑容那樣曖昧,連司馬璿看了都不禁臉紅想到別處去了。


    羽離笑笑,言歸正傳:“公主的母親,到底是何人?”


    司馬璿一愣,繼而回道:“先母是已故惠文皇後,閨名溫婉。自幼失去雙親,長在舅父家,雖不是官家小姐,卻也是富甲一方的豪門千金。據說,當年父皇微服私訪,與母後相戀,並且不顧先太後的阻攔,帶母後回京立為皇後。”


    這件事,在當年來說,也是震驚天下的大事,有些人覺得陛下一定是瘋了,居然立平民為後;也有人覺得陛下是真性情,愛江山更愛美人。


    司馬璿以為像羽離活了這麽久,應該是聽說過這件事才對。


    羽離確實是有所耳聞的,遂解釋道:“我問的不是這些,我是說她真實的身份。”


    “真實的身份?”司馬璿一時沒了主意,不就是這個身份麽,還有什麽別的她不知道的?緩了緩,司馬璿又問:“這和我背後的印記有關?”


    羽離篤定地點頭。


    司馬璿卻是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風栗卻突然靈光一現,搶話道:“師父你的意思是,公主的母後是妖怪麽?”


    司馬璿:“……”


    羽離被茶水嗆得咳嗽起來。但是沒辦法,自己的蠢徒弟,無論說出什麽蠢話,做師父的也得接下去。


    羽離清了清嗓子,才開口說道:“當然,風栗說的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經過和公主的幾番接觸,這一點也基本可以排除了。我的意思是……除了皇後的身份,除了富家千金的身份,她還有沒有可能有過一些別的經曆?”


    司馬璿搖搖頭,沒什麽頭緒。


    “這印記……是許多年前很活躍的一個家族的族徽。”羽離說道,慢慢又呷了一口茶,“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


    她一連用幾個“很久”,風栗覺得,能讓一個老妖怪用上這個詞,那真的是很有年頭了。難道是司馬璿提到的那個神官?


    司馬璿和風栗想到了一處,於是回道:“當年母後曾經救過一個神官,在那之後便在我身上留下了這個印記,會不會是與那神官有關?”於是司馬璿又將對風栗講過的過往,夢裏所見的一切,盡數說給羽離聽。


    羽離聞言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那神官家族的族徽?”


    羽離欲言又止,想了想說道:“我還欠公主一個答案,或許這一次,是時候了。”


    司馬璿的幻境,至今仍然成迷,風栗幾次失敗的經曆過後,司馬璿就不再讓風栗彈琴,這一回,真能如願麽?


    羽離又道:“借著這雨勢,今次我要送公主一曲。”


    “什麽曲子?”


    “歸去來辭。”


    這首曲子,本意是為作者鳴誌,抒發對自由的向往。司馬璿有些不明白為何羽離要用在此處。


    片刻後,樂音響起,高唱低回,凝重間有豪邁之情,明快中有灑脫之意。


    司馬璿進入到幻境當中,還是那片花海,還是那幢樓閣,同樣的畫簾,同樣的美人身影。司馬璿小心翼翼地靠近,卻是走到近前的時候,猶猶豫豫不敢下手,怕是又像那一次一樣,一掀開,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她止步不前,又擔心琴聲斷了,正猶豫著,風栗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她看向風栗,風栗也看著她,然後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一同掀起了簾子。


    隨著畫簾的掀起,一張豔麗容顏映入眼簾,女子穿著輕薄的春衫,原本是麵帶笑容與期許的,卻是在看到掀開簾子的二人時,笑容慢慢收斂了。她神情微怔,看了看司馬璿和風栗,繼而說道:“怎麽是你們?婉兒呢?”


    司馬璿心一慌,瞬間從幻境當中抽離出來。


    樂音還沒有停止,無論如何,羽離要將這曲子彈完,至於其中深意,相信司馬璿日後自會明了。


    可是即便是看清幻境中的人,卻也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司馬璿關於印記的疑問,隻能說這個人一定是和母後有關係的,她居然親切地稱呼母後的閨名……司馬璿有些不懂了。


    風栗看向司馬璿,“方才幻境中的那個人,看上去怎麽那麽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司馬璿麵無表情地回道:“那是年輕時候的皇後啊……如今坐在皇宮裏的皇後……”


    “皇後……”風栗木然點了點頭,她平日裏進宮就隻顧著吃,實在沒有閑工夫去看皇帝和皇後都長成什麽樣子,就說選駙馬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是司馬璿,又選中了自己,恐怕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公主是圓是扁。


    “你娘……和皇後?”


    司馬璿驀地感到脊背一陣發涼。


    作者有話要說:  不搞百合的皇後不是好皇後,哈哈哈哈哈


    萌主沉迷於奧運,有小夥伴試著撈了幾次,但是都以失敗告終。


    我相信你們都是愛我的,所以就算更新慢了也不會怪我的,對吧?</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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