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玨聽了白無常所說的消息十分震驚,前兩天林如海剛跟他說正坤帝已經調兵遣將,讓他把心放在肚子裏,不用擔心賈府和京城的安危。


    消息說朝廷從河北、山東、山西、河南等地調集大軍,分為三路,由兵部尚書丁汝夔鉗製,作為戰略總指揮,在居庸關、薊州和保定三地派遣重病把守,以拱衛長城,保護京城,這才幾天過去,就完事了?就算這些年軍備廢弛,人海戰術也能擋住三四個月,不至於三四天就被幹掉了吧。


    “多謝白無常兄。”這個消息對賈玨很重要,他退到裏麵簾子後避過眾人,朝著白無常拱手致謝。


    他打量一眼這兩個無常,與先前的無常略有不同,這兩個身上有股書生氣息,白無常行禮也很得體,看樣子是腦子裏有貨的。


    正要再問些具體的事情,王月兒突然掀開簾子,看了看簾子後,奇怪的問:“表少爺,你在跟誰說話?”


    王月兒原本就站在賈玨前麵,回頭見他不見了,就朝著屋子裏望了望,然後跟了過來。


    “你聽錯了。”賈玨麵帶不悅,不多做解釋,兩步回到人群裏,留下撇嘴的王月兒。


    黑白無常告禮,帶著渾渾噩噩的韓媽媽魂魄而去。


    剛才賈玨還想要問問這個無常自己“上仙”的稱呼到底是怎麽回事,見前麵兩對無常的時候不太敢問,因為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幾斤幾兩,經過雪姬的爆錘,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很菜,玩意哪天被厲害的無常們發現了,保不齊也會揚起哭喪棒給他一下。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是什麽上仙,有沒有特殊優待,能反懟雪姬一波,他每天修煉前腦子裏都會想起來雪姬的身影,這是一道過不起的坎兒,道不盡的酸,作為男人,必須要找回這個麵兒。


    林府裏開始料理喪事,因為隻是個下人,並不能在正堂停靈,就在賈玨所居隔壁的偏小院裏收拾起靈堂,請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來超度,雖然頭發很白,宛若銀絲,但是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紅潤,一看就是養生有道的行家。


    道士號青岩,是城北鬆鶴觀輩分最高的道士,師兄師弟都死了,連徒弟都死了個七七八八,唯有他還活著,在揚州遠近聞名,因此林如海才花費重金請來,也算是孝敬韓媽媽哺乳之情。


    在這件事兒上,賈玨就是個小透明,站在一邊當個男丁,充門麵用的,旁邊賈璉更是無聊的發慌,出去欣賞老道士“咿咿呀呀”的起火表演去了。


    賈玨看著老道士燒符誦經,竟然真的有一道靈光沒入香爐裏的青煙而去,不過他這會兒沒空搭理跟老道士交流,心裏對京城的狀況十分擔心。曆史跟他所知道的相去甚遠,連皇帝都不一樣,誰知道京城會不會破。


    天剛剛黑,賈玨走進林如海的書房,準備告訴他這個消息。等老林知道消息,估計是三四天後的事兒了。


    “靈明這時候來,是有什麽事情嗎?”林如海正在寫字,見賈玨似乎有事情的樣子,就想到雪姬,聽說自從那晚之後,賈玨再也沒有去過,難道是個拔那啥無情的?雪姬既然留下賈玨,應當是看上他了才對,按道理應該略作安排,把雪姬帶出映雪樓,日後作為妾室,但是他一點音信也沒聽說。


    要真是那啥無情,有些事兒說不得就不能做了。還有個可能是不行,除此之外,就是賈玨是賈府裏一股清流,還不懂。


    最大的可能,就是銀子不夠,上次剛從薛家支來銀子,肯定不可能再去借了。


    他卻不知,賈玨是給他帶來晴天霹靂的。


    “姑父,我近日跟薛家的薛蝌來往,相比你是知道的,今天他告訴我說古北口破了,蠻子正逼往京城而去。”賈玨這個消息太早,就算是八百裏加急。京城到揚州也要兩日多,不可能當天破了,二十四小時之內就知道了,沒辦法,隻能找個替罪羊,等林如海發現的時候,他也不會去問薛蝌了。


    經過林妹妹和賈玨的叮囑,林府並沒有人知道他不一般。


    “怎麽會?”林如海正在練字的手停滯,大驚失色,抬頭問賈玨:“那可是二十萬大軍,擋不住一個蠻子?”


    “姑父,蠻子素來善於騎射,騎兵精銳,近年來又沒有戰事,這些倉促調集的軍隊戰鬥力略低,另外有謊報軍情之事,三路守軍沒有來得及支援古北口,才導致古北口失守。”白無常告訴賈玨的也不多,本來想細問,被王月兒攪和了,當時才沒給王月兒好臉色。


    而黑白無常又很忙,沒有留下。


    “這些廢物,朝廷真是白養他們了。”林如海“啪”一下把筆摔在桌子上,墨汁飛濺,毀了剛寫好的一幅好字,玩字兒的心思全沒了,臉色擔憂。


    好官不隻是會憂國憂民,還明白大事兒中的利害關係,若再現元蒙,會很糟糕。


    “你想要現在回去?什麽打算?”林如海畢竟老道,賈玨這時候來找他,肯定是有想法。


    “姑父,我想要明日早上就啟程,一則府裏需要璉二哥和我,二則我現在是舉人,該有點保家衛國的想法。”賈玨坦白說道,作為庶子,要懂得抓住機遇,而機遇總是在凶險中才看得見。


    林如海沉思許久,他原本想要多留林妹妹和賈玨等住些日子,現在看來又到了分離的時候,心中十分糾結,又不能阻止賈玨。


    “姑父,我可一人先走,讓璉二哥和林妹妹稍後回去不遲。”賈玨當然知道林如海的心思,作為巡鹽禦史,用了這麽些年,隻有蠟燭成淚流到幹,正坤帝不會準他辭官,如今年紀也大了,雖然病好了,可也是少一日,便少一日,能見林妹妹的時日不多了。


    “有你在我還放心些,讓顰兒跟你們一起吧,日子還長著呢。”林如海目光長遠,做事果決,天倫之樂固然重要,林妹妹的未來卻更重要,他權衡之後下了決定。


    讓林妹妹去賈府,本就是要給林妹妹掙得“賈府的小姐,老誥命的外孫女”這個稱呼,抬高林妹妹的身份,嫁個好人家,讓賈家作為日後林妹妹的娘家,如留在揚州,等他死了,林妹妹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根據律法,他的財產要繼給侄子,可那些侄子,太遠不說,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完全看不上。


    賈玨也明白林如海的想法,心裏唏噓,要是這位姑父能掐會算,知道賈府日後的結局,知道林妹妹日後的解決,絕對要踢掉棺材板,拎著三米長的大刀去賈府亂砍。


    不過現在有賈玨,一切都會不同。


    翌日清晨,雪雁和紫鵑早早被叫起來收拾東西,雪雁有些不滿,一邊整理林妹妹的細軟放進箱子,一邊小嘴嘟嘟,抱怨說:“怎麽這麽倉促,好些東西都來不及整理。”


    “好了,小姐何嚐不想在家裏多呆些日子,這不是有緊急的事情嗎。”紫鵑小心的用軟綢包好極美的十二生肖琉璃擺件放進小箱子,然後放到裝細軟的大箱子裏,防止路上顛簸磕碰到,安慰雪雁。


    紫鵑其實也奇怪,京城危急,作為賈府來講,賈玨和賈璉呆在揚州才對,萬一京城有個閃失,寧榮二府有個閃失,賈家這一脈才有傳承,不該湊上去才對。


    疑惑歸疑惑,她是林妹妹身邊的丫頭,不能瞎問。


    碼頭上,林如海整了一條好船,船頭是倉庫,船後麵是兩層小閣樓,非常有格調。十多箱子東西搬上船,裏麵有林如海匆匆給林妹妹準備的衣物首飾,金銀玉器,人參好藥,青梅酒、瓊華露等特產,另外還有兩萬兩銀子,他知道榮府王熙鳳管家,交代賈璉一萬孝敬老太太,一萬留給府裏,算作林妹妹的生活費。


    賈璉非常高興,一路上都洋溢著“爺有錢了”的笑,怎麽著到時候也要扣下來些,到時候王熙鳳問起來就說路上花了,她也沒轍。


    “你也長大了,日後應當堅強些,你外祖母此時定想著你呢,早日回去,也讓她少些擔心。”林如海看著嬌弱抽泣的林妹妹,心裏也是不舍,卻不能留下她,“帶去的藥一定要及時吃,小心養著身子,等我得了恩典,一定去京城看你。”


    林妹妹用手帕擦擦眼淚,罥煙眉輕抬,因為哭泣,清脆的聲音帶著柔沙,說:“父親說話可要算數,以後我每年少些一封信,要是父親一直不來,到時候沒信收可別怪我。”


    “一定,一定。”林如海聽了這樣可愛的逼迫,趕忙應下,心裏卻有些後悔,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難題,平日裏想丫頭了,都是看看她的來信,想著她的樣子和心情,緩解思親之情的,要是少了一封,到時候不免惆悵,看來今年要想個對策,去一趟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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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玨張望著遠處街道,眉頭緊皺,想著這薛蝌今日怎麽這麽墨跡,要是不一起去,就派個人來通知就行了,等了都半個時辰了。


    “靈明,緣何還不出發?”林如海安慰林妹妹進入船樓,要乘坐馬車離開,見賈玨一直不上船,就問他。


    離別總是苦,不如快刀斬亂麻,這樣還痛快些,可是斬麻的刀遲遲不來,被賈玨握在手裏,就是不給他。


    “姑父,今日約好了跟薛蝌一同走,所以才讓姑父找了條大船,隻是這會兒了,還沒有人來。”賈玨拱手回答,略帶歉意,他明明告訴了薛蝌他此行緊急,以薛蝌的雷厲風行的性子,不應該這麽拖拖拉拉才對,戰事的事情他也告訴薛蝌了,要是因此不去,派個人來就是,沒多大點事兒。


    “薛家如今也不比往日,聽說這個薛蝌還不錯,你倒是聰明。”林如海以為是賈玨有意結交的,畢竟他們兩個人可是牛頭不對馬嘴,薛家可是是王夫人的路子。


    賈玨笑笑,沒有糾纏這個事兒,他思考後勸解林如海:“姑父,滄海桑田,從來都不是一時之力,如今姑父年紀也大了,不如培養個人來,也好過一人支撐。”


    每次會試那麽多的進士,找個忠心之人頂替林如海還是可以做到的,朝廷又不會因為他一個人就停止運轉了,完全沒有必要死守著這位置,


    “難,難啊。”林如海搖搖頭,沒有多說,坐上馬車離開。


    他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很想辭官,可事情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這其中也有很多難處。


    林如海剛走,薛蝌就來了,馬車上同樣搬下來好幾口大箱子,同來的,還有他的妹妹薛寶琴和母親潘氏。


    “靈明久等,我這兒有些事情要交代,所以來晚了,莫怪,莫怪。”薛蝌下了車,接連扶著薛寶琴和潘氏下來,然後小跑著到賈玨旁邊。


    “沒事兒,這位就是寶琴姑娘了嗎?”賈玨跟薛蝌打招呼,看著旁邊初顯美豔的薛寶琴,早就聽說薛蝌有個妹妹,不過一直無緣相間,今天終於見到了,果然是美顏中帶著一絲清純。


    “正是。”薛蝌回答。


    箱子搬完,賈玨跟薛蝌、薛寶琴和潘氏一起上船,船手們吆五喝六開始發船,從水裏收上來船錨。


    南風綿柔無力,緩緩吹著,雖然撐起來桅杆和船帆,船依然走得很慢,半日過去,才走了二十公裏。


    因為房間不多,林妹妹和薛寶琴一個屋子,有了薛寶琴,也有個說話的人,一路上二人慢慢熟絡,有說有笑,有時候賈玨想要去瞧瞧林妹妹,還被林妹妹拒之門外,讓紫鵑出來說有琴姑娘在,不方便。


    雖然吃了閉門羹,但是賈玨依然很高興,因為終於離開了揚州,他挑著天色朦朧的時候出門,就是要讓雪姬注意不到,她不可能時時盯著他,那會兒子肯定沒注意到,到了晚上,四周並無雪姬身影,他才開懷的跟賈璉和薛蝌碰杯吃酒。


    來得急,回的也急切,這一次全都是行船,北部無冰,路上偶爾靠岸打打牙祭,至於停放在青縣的車馬,並沒有停下去處理,等到賈璉想起來桃妖那個美人兒,夜間突然南風呼呼,已經過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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