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踢自己,饅頭警覺的睜開雙眼,身子立即蜷縮起來,待她看清隻是名婦人,才安下心來。


    “怎麽在這裏睡下?衣裳可洗完了?你是誰帶來的?”


    她把自己當成做事的人了,饅頭忙擺擺手,哀求道:“我是自己進來的,大娘我在這歇歇就走。”


    婦人走了過去,看著插上門栓的門,輕笑一聲,走了回來:“這門從裏麵關上,你如何進來?快去吃飯,下午還有一堆衣裳要洗


    。”


    饅頭沒有動,她在等婦人離去,隻要她走開,自己立馬走出去。


    婦人見她沒動,喊了人端了碗飯給她。饅頭捧在手中,一點點的扒進口中,雖然餓,她卻知道此時自己不能放開肚子猛吃。


    一時間七、八個婦人湧了進來,婦人指指往口中扒飯的饅頭道:“這是誰帶來的?”


    幾個婦人打量了一下,紛紛搖搖頭,這明明還是個梳著女兒發髻的姑娘,怎麽會跟她們這些婦人一樣,出來給人洗衣裳。


    婦人見都是不是,伸手用力掰起饅頭的下巴。頭發雖亂,但還是可以看得出是個姑娘家。心裏頓時生疑,指揮著兩個婦人把饅頭架了起來:“你們兩個把她架到前麵去!”


    “大娘,我是進來歇歇的,就住榕樹胡同的周府。”饅頭掙紮著解釋著。頭好暈。腿也好軟,除了解釋,她真地連一點勁都沒有。


    整個棋盤上。僅剩下的二十餘枚白子,被重重黑子包圍著,隻在右下角有處活眼。起手落了一枚白子,搶占眼口之處,黑子緊隨其後,卡在眼處。幾招落下,白子已被黑棋圍得水泄不通,隻待黑子再下兩手便成死棋。


    “如何?”鄭玉梅已然起床。走出卻見妹妹仍舊坐在榻前下棋。在外間等候的婢女聽見屋內有動靜,悉數湧進。端盆地少女跪在榻前,高高捧起銀盆,另一名少女取過意方錦帕塞在鄭玉梅衣領處。***鄭玉梅微微低下頭,少女撩起溫水,輕輕為她淨麵。


    鄭玉蕊仍舊注視著棋盤。


    鄭玉梅拭幹麵上的水珠,轉向棋盤,她於對弈雖不精,但也看出隻要再下兩手,白棋便是死棋。她抬手取過黑棋,緊挨著下了一子。果然,白棋隻待黑棋圍困。


    鄭玉蕊雙指夾著枚白子,凝思半響,縱觀整個棋局,無論自己此子下餘何處,自己都要損去十餘枚子。若是這一塊沒有活路,白子便是全軍覆沒。


    “這便完了,你還在想些什麽?”鄭玉梅下了一子,便起身命人為自己梳頭


    。透過鏡子,她仍見妹妹研究那盤死棋。想著昨日她應允自己的話,便問道:“你昨日應了我的事呢?”


    鄭玉蕊放下棋子,雙眼暫時離開棋盤。輕輕地拍了下雙手。


    屋外,兩名勁裝男子恭敬地跪在竹簾外,頭壓的很低,腦門已經碰到地板上。


    “小的,照十姑娘的吩咐,抓抓放放……”略高些的男子磕了個頭,將事情複述一遍,停了停。又重重地磕了個頭。認命的閉上雙眼,“小的。把她弄丟了!”


    鄭家的家法比起國法不知道要嚴厲多少倍,弄丟了小姐交待的差事,除了死還有什麽?隻怕就是鄭家的那些嚴刑,生不如死。


    “丟了?”鄭玉梅一聽把人弄丟了,十分平靜的反問一句,但見雙手一揮,打翻了捧在侍女手中的首飾盒。各色珠寶首飾飛濺到四處,劈裏啪啦的猶如落盤玉珠,映著射入屋中的光線,格外耀眼奪目。


    滿屋地丫鬟悉數跪下,大氣不敢出。


    “連個丫頭都看不住,你說養你們做什麽?”鄭玉梅的語氣依舊平實,若不是她打翻了首飾盒,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經動怒了。^^君.子.堂.首.發^^


    鄭玉蕊依舊沒有理會她的憤怒,仍舊盯著那盤對鄭玉梅來說已是死棋的棋盤。鄭玉梅衝到跟前,用力掀翻棋盤。


    鄭玉蕊丟了棋子,慢慢站起身,走到門邊,隔著竹簾,嬌聲道:“姐姐怎不把話聽完?就是丟了,他們不會找?”


    高個子男子聽聞此話,如釋重負,誠心誠意地挪動身軀朝鄭玉蕊磕了頭:“那是個死胡同,隻有一個門……”


    鄭玉梅快步走到門前,親自伸手掀開了簾子,一腳踹到高個子男子的身上:“還真是養了群廢物!”


    她那一腳雖說是使盡了全力,可是踹在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身上,有如踏在頑石上以般,男子依舊一動不動。


    “姐姐,打狗還看主人,拿我的護衛出什麽氣?”鄭玉蕊雙眼流露出些不滿,她很快地用笑意掩蓋住。


    守在門外的丫鬟趕緊掀起簾子,鄭玉蕊沒有出去,仍舊站在門邊


    。鄭玉梅掃眼,輕笑幾聲道:“妹妹這是怪我?”


    “怎敢?我隻是請姐姐聽他把話說完!史遷,你說!”


    史遷便是那個高個子的男子,他又磕了頭道:“她入的是毛大人地地盤,是那……”史遷沒把話說完,鄭玉蕊卻聽明白了,她伸手將鄭玉梅拉了進來,命史遷退下,柔聲道:“去了那個地界,姐姐還想怎樣?可惜我的一盤好棋,竟不得落最後一子!”


    饅頭被拖到一處小耳房,一路上她不住的哀求著,解釋著,自己是躲避旁人的追趕才闖了進來,馬上就離開,可是沒人理她。領頭地那個婦人朝自己的腿彎處狠狠地踹了一腳。囑咐她老師跪著,便出去了。就在饅頭覺得自己又要昏過去地時候,那個婦人陪著一個身穿大紅衣裳的中年女人進來了。那裙子上還繡了蝴蝶,真是好看,她身上很香,手上還戴著幾枚戒指,上麵還鑲著紅紅的一塊石頭。


    看著那婦人對穿著紅衣裳地女人賣力的巴結著,饅頭知道這裏定是這個人說話頂用,爬到那女人的跟前,哀求著:“大娘。我真地隻是到這裏躲一會地!我家就在榕湖胡同。我真的沒騙你,我真地被人追,他們還把我關在黑屋子裏!”


    紅衣女人身子一搖一擺的走到饅頭地麵前,伸手勾起她的臉,掃了眼,丟開手道:“文娘,你要在我這做了這麽些年,敢跟我鬧眼子?榕樹胡同都是些什麽人,你不知道?”


    文娘奉承道:“紅姨,我哪敢?榕樹胡同的都是仕林新老爺。哪會有人追。還跑到咱們這!”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榕樹胡同的周府的老爺便是我相公,我說的是真的。我姓白,是他為過門地妻子,我們老家是遠定縣的。”饅頭拚命地解釋著,自己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麽她們都沒有反應呢?


    文娘噗嗤一聲笑道:“還是位太太!太太,您到我們這做什麽饅頭又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她還怕自己說的不真,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我願意發誓。若有一句虛言,天打雷劈!”


    “姑娘!你莫不是瞧瞧外麵的天,如今可是個大晴天!別說瞎話了,告訴你。我親自到你說的地方跑了,人家周大人家,今天在下聘禮,說的還是鄭家的小姐,那多熱鬧。姑娘你也找個好點說詞,也不瞧瞧自個兒地身份,看你那雙粗手,還官家太太呢


    !我看連個有臉麵的丫鬟都比不上!”


    文娘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進饅頭地心裏。下聘禮,鄭家。怎麽可能?自己才是周郎的未過門的妻子。什麽時候來了個鄭家小姐。她顫抖著聲音問道:“這是真的?”


    文娘誇張的拍著雙手哎呦道:“我還琢磨著,你莫不是那家的丫鬟,找了廚娘問了,就兩個丫鬟,好像叫什麽三兒,雙兒的。你說你姓白,我的姑娘,人家硬說沒這個人!”


    沒自己這個人?饅頭像是想明白了,難怪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困在那件暗房裏;難怪有人追著自己四處跑,她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為了停妻再娶啊!


    回想周景源及周老太太對自己地態度,她早就該想到,打頭天見麵,周景源看自己的臉色就不一樣,根本不似以往地溫和,好像在應付自己;還有家裏來了客人,周老太太也不讓自己陪著待客。原來找就打定了注意,不叫旁人知道有自己這麽個人!


    那還把自己從老家帶來做什麽?就把自己丟在老家,不是連這都省了麽?無權無勢,他還怕自家能把他這個官老爺怎麽樣?


    怕停妻再娶,壞了他這個官老爺的官聲罷!三姐夫曾今對自己說過,新進進士一般都是世家嫁娶的熱門人選,其中也不乏休妻、棄妻以謀仕途的小人。可若是被禦史一本奏上,數十載寒窗苦讀便付之東去。


    他是怕這個是吧!


    還是文俊彥有先見之明,她早就知道文公子對周景源看不順眼,也不願意與他相交,當時還以為,文公子是妒忌周景源頭次便中舉人,原來文公子早就看清楚他這個人了。“事有反常即為妖”,她算是明白當年文俊彥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意思了。


    這個周景源還真是裝的像,有時候比起三姐夫還要正直,還要寧折不彎,還要不近人情。嗬嗬!自己當初為什麽就不相信文公子的話呢!傻啊傻!


    文娘見饅頭居然一個人在那傻笑,她也見得多了,不過聽到這麽撕裂的笑聲,她還真是有些怕,大著膽子上前,輕輕地推了推饅頭,別真是受不了刺激瘋了吧!這事她見多了,年前還有個姑娘就是被自己相好的騙到這罵了,結果就送到瘋人院去了。


    紅姨招文娘附到嘴邊,吩咐了幾句,便帶著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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