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隻會帶來吵鬧, 很多的事情,我們可以感動,卻不能流淚, 因為一旦放任自己的感情,怕會讓自己泣不成聲。


    舒姝想顧亦城一定很忙, 因為至從那次談話以後,他已經消失了半個月, 當然, 他很可能已經回了英國。


    生命了少了陰魂不散的家夥,舒姝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得規律起來,研究生的課本來就不多, 她的生活一直很有規律, 無非就是上課、吃飯、看書、睡覺。她隔天便去一次代課中心上課,晚上回寢室聽聽音樂看看電影, 或者和龔倩八卦一下。


    龔倩最近被家裏逼著四處相親, 搞笑事件可謂層出不窮。這天她突發奇想,居然說要帶上舒姝一塊去見相親男。


    舒姝可受不了她這創意,笑道,“我們兩個坐一塊讓男方挑選,虧你想得出來。再說, 我對結婚沒興趣。”


    “你不是喜歡小孩子嗎?你不結婚哪裏來的小孩?”


    “想要小孩,不一定非得結婚吧?”


    龔倩覺得自己鼻梁上的鏡框滑了一下,她扶了扶眼鏡道, “看不出來,你那麽潮啊。”


    舒姝笑笑,她喜歡小孩,因為孩子的笑容是最清澈的,讓她想起了微笑的天使。但她很難有小孩了,她身體本來就差,宮外孕手術割掉她一半的輸卵管,醫生告訴她以後就算懷上也很容易流產。她不想再去戀愛,她想過等到了三十歲,或者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便去領養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她給她梳好看的辮子,買漂亮的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給她講童話故事,陪著她一起成長,然後她一天天老去。


    周末,龔倩原本要去相親去,但是大姨媽來了,肚子疼得不行,於是她將相親這個光榮任務推給了舒姝。舒姝自然是不肯,忙道,“你不能去,直接放他鴿子得了,幹嘛要我去?”


    “這可是個海歸。”


    “如今出國是不啥稀奇事。”


    “這人是我師母介紹的,你說我能缺席嗎?我肚子都疼成這樣了,你讓我爬著去啊?”


    “那你就打電話推遲相親。”


    “會有故意推脫的嫌疑。”她拉著舒姝的手哀嚎道,“師母不能得罪啊,你也知道枕頭風多厲害了,我的畢業課題會被零分的。舒姝,你不能見死不救。”


    “我替你去可以,但穿幫了怎麽辦?”


    “不會不會,你等會兒說話大聲點,吃東西狼吞虎咽最好是發出些聲音,然後挖挖鼻孔,反正就是不讓對方看上你就行。”


    舒姝還是第一次來東湖這樣的會所吃飯,金碧輝煌的裝潢讓她有點眼花繚亂。


    站在門口,舒姝就開始後悔,覺得自己也許該去翻翻黃曆,怎麽就鬼使神差答應了龔倩這麽無厘頭的要求呢?


    大廳裏,服務員問她有沒有訂位子,舒姝報了龔倩的名字後被領到餐桌前,對方顯然還沒有來,要了杯檸檬水,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難熬,順手翻開一旁書架上的雜誌翻了起來。


    大廳裏播放著鋼琴曲,牆上的掛燈照在水杯上,散發出五彩斑斕的光。一陣腳步聲後,舒姝隻覺眼前一亮,頭頂響起清朗的聲音,“龔小姐?”


    舒姝慢慢抬起頭,撞進了一道目光,像十月的煙火,不可否認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舒姝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在哪裏見過呢?她一時也想不起來。


    他也正看著她,直接的,甚至有點放肆。對了,龔倩說,他叫葉晟。


    舒姝點了點頭,葉晟坐了下來。


    服務生走過來問,“葉先生,可以點餐了嗎?”


    葉晟很紳士的將菜單遞給舒姝道,“女士優先,點你喜歡吃的。”


    舒姝翻著菜單,被上麵的數字嚇了一跳,隨便點了兩道家常菜。


    這頓飯吃得相當安靜,舒姝沒相過親,但聽說相親的必要因素首先是彼此看對眼,她想這麽冷場的相親一定沒戲,那麽她的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吧?這麽一想她心情忽然大好,加上飯菜可口,吃完一碗飯後,讓漂亮的服務員又添了一碗。


    相對於舒姝的狼吞虎咽,對麵這位葉先生的吃相可謂相當斯文,隻象征性的動了動筷子,每道菜吃一口,便不吃了,他喝茶的動作特別像電影某些電影裏的畫麵,怎麽相容呢,暗暗的燈光下淺抿一口茶,光隱去了他的表情,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深邃。舒姝腦海裏不由蹦q一個詞“淺嚐輒止”。


    她低笑了聲,引得他微微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她窘迫的低下頭,扒著碗裏的飯,心道:這米真不錯。


    “很好吃?”葉晟問。


    “恩。”舒姝回答。


    “最近沒回別墅那邊?”


    “呃?”舒姝抬起頭看著他,不明所以,什麽別墅?龔倩家好像沒別墅啊。


    “龔小姐,我們見過麵,你忘了?你給我父親讀過報紙,他把你認成了柳妍,我父親是葉墨。”


    當聽見“葉墨”三個字時,舒姝突不其然的站了起來,她動作太大,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將手邊的水杯拂到了地上,玻璃聲碎掉的聲音帶著一些尖銳,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舒姝愣了幾秒,忙蹲下去撿杯子的碎片,服務員急衝衝的跑過來拉道,“這位小姐,我們來吧,哎呀,你手流血了。”


    舒姝低頭一看,食指上被劃破一道口子,鮮紅的血從順著手指流至掌心,她皮膚原本就白,這一白一紅看起來觸目驚心。她發愣這會兒,隻覺手掌一熱,被人握住,葉晟上回頭對服務員道,“有創可貼嗎?”


    服務員很快拿來了創可貼,葉晟握著舒姝的手,用熱毛巾一點點擦去她手上的血漬,撕開創可貼,在她食指上輕柔的纏繞兩圈。


    “我父親這幾天一直抱怨說好久沒看見你了,沒人給他讀報紙呢!你沒事吧?怎麽手心全是汗?”


    “沒,沒事……”她搖搖頭問,“那些護士不給他讀嗎?”


    “他老人家脾氣可不小,對你倒還客氣。”他頓了下笑道,“那,那你最近會回別墅那邊去嗎?”


    舒姝愣了下,搖搖頭道,“我不住那裏,我前段時間生病了,所以……”


    “哦,這樣……”他笑了笑,不再說話,舒姝也不知說什麽。


    過了會兒,兩人異口同聲道。


    “如果方便,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他。”


    “方便的話,可以陪我去看看我父親嗎?”


    葉晟看起來很高興,連連說了兩聲“謝謝”,忙招呼服務員買單。


    恰好這時,他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笑著說了聲抱歉,然後接了起來。


    ——恩,我也在東湖。


    ——沒幹嘛,吃飯呢。


    ——哦,好吧,我等會上來,不過隻能待一會兒。


    放下電話,葉晟道,“這會過去我父親一定還在午休。我朋友在上麵的包間,你陪我去打個招呼,然後我們便去看我父親,你看行嗎?”舒姝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葉晟已經站起來,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動作優雅,眼神卻是不容拒絕。


    舒姝跟著葉晟上了會所的二樓,當華麗的包廂大門推開的瞬間,她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舒姝沒想到包廂裏會有這麽多人,有男有女,砌長城的砌長城,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舒姝更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遇見顧亦城。


    他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像是喝多了,手裏拿著酒杯,一旁坐著韓睿,韓睿正要一把拿他手裏的杯子,他的另一旁毫無疑問的坐著位美女,兩人黏糊著靠在一起,以至於舒姝一度認為那女人就是掛他身上的。他並沒有抬頭,很執拗的伸手搶韓睿手裏的酒,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葉晟笑著走過去和人牌桌上的人打了招呼,見舒姝仍然站在門口,笑道,“進來啊,這裏可不缺門神。”


    舒姝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她想這時候跑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葉晟問,“會玩嗎?”


    舒姝輕輕搖了搖頭,她會是會,但很少玩。


    “要不要試試,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葉晟這麽一說,牌桌上的幾人不約而同朝她這邊看了過來,舒涵便是其中之一。其實剛剛葉晟推開門走進來時,他便知道他帶了個人來,而且是個女人,當餘光瞄見來人穿著羽絨服跟包粽子似的,立馬失去一探對方容貌的興趣。這會聽見葉晟說這話,不由抬眼看去,眼前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瞪大眼,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把牌桌子掀翻,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去看顧亦城。顧亦城仍然醉著,韓睿也沒往這邊看。


    舒涵愣愣在當場,看看舒姝,又看看舒姝身邊的葉晟,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葉晟笑道,“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是我叫你來的,可是……”舒涵說話時,一直看著舒姝。舒姝勉強笑了笑,不說話。就是再遲到的人也能察覺到其中的暗湧,葉晟問舒姝,“龔小姐,你們認識?”


    葉晟一句龔小姐,成功讓舒涵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扭曲。舒涵六年多沒見過舒姝,上次那一麵照應也不過是點頭而過,聽葉晟這麽一叫,有些遲疑,他想自己也許需要確認下是否認錯人了,畢竟長相相似的人多了去。


    葉晟又問了一次,“你們認識。”


    舒姝點了點頭,笑道,“好久不見,舒涵。”


    當角落裏的顧亦城聽到那柔軟的聲音,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他站起來的動作相當緩慢,相當遲疑地,臉上的驚駭也相當的清晰。他想自己真的醉了,所以舒姝聲音飄過來時他以為是酒精過後的幻覺,抬頭望去,腦子“嗡嗡”作響,有點轉不過來,身邊的女伴,拉拉他的手問道,“這麽了?”他幾乎跳起來甩開對方,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酒,玻璃摔地上的聲音十分的清脆,包廂裏頓時安靜下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


    這樣的氣氛太過怪異,葉晟看了看詭異氣氛的源頭,也就是他今天的相親對象“龔小姐”。人是他帶來的,總不能一直這麽尷尬的站在門口被人圍觀吧?而且她還得陪他去看他老爸呢,輕輕咳了兩聲,打破沉默,拉了拉舒姝的手臂道,“龔小姐,招呼打過了,我們走吧。”


    舒姝點點頭,順從地任他拉著自己,眼看就要離開,顧亦城卻衝上前來擋住去路,可能是喝了些酒,他的聲音聽上去略微沙啞,“舒姝……你怎麽在這裏?”然後指了指葉晟道,“他是誰啊?你為什麽和他在一起?”


    舒姝尷尬的別過頭。


    葉晟笑著替她解圍道,“顧少今天喝多,認錯人了吧?這位小姐姓龔,不姓舒。”


    “龔?”顧亦城疑惑的看著舒姝,他走過去,揮開葉晟搭在舒姝身上的手,“她姓什麽我比誰都清楚,離她遠點。”


    周圍的人相互交換著眼神,開始低頭竊語著。


    葉晟不是個可以無視一切的人,他和顧亦城不熟,大家在一起喝過幾次酒,隻因他是舒涵的朋友,舒涵和他是表兄弟關係。葉晟映像中的顧亦城一直非常有禮貌,同時也給人一種強烈的疏離感,但他這會兒卻當著所有人說,“離她遠點”,這無疑是一種宣言,告訴大家這個女人是他的。葉晟記得,每次顧亦城來遲了,舒涵便笑他,“怎麽,又被舒妹妹牽絆住了?”他當時就在想,這舒妹妹是個什麽樣的國色天香,連顧亦城這樣的男人都給綁牢了。顧亦城叫她“舒姝”,葉晟心裏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低頭去看她,白皙的皮膚沒什麽血色,一雙媚眼微微上挑,長長的發垂在身後,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身材看不出,他隻能說:長相一般,氣質不錯。而舒姝始終漠然垂首,不看他,也不看他。


    葉晟道,“恐怕不行,因為她今天是我的女伴,而且她看上去並不樂意留下來。”說著手還很自然的搭在了舒姝肩上,轉身朝包廂外走去。


    如果說剛剛顧亦城還有點遲疑,那麽一句“女伴”已經徹底激起了他的怒火,他性子原本就急,遇上舒姝的事就是急上加急。什麽他的女伴?這是舒姝,他的舒姝。他衝上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拳頭揮了下去,指著葉晟道,“你他媽的誰啊!我叫你放開她。”


    他這一拳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畢竟大家一個圈子裏的混的,生意上的聯係可謂千絲萬縷,挨邊三十歲的人了,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包廂裏的氣氛像雨後的露珠凝結成了冰,靜得可怕。


    葉晟沉著臉,抬手抹了抹嘴角血漬,冷笑道,“挺橫的嘛,你他媽得以為你是誰啊?”說著袖子一挽,拳頭也跟著過去了。


    舒姝還沒反應過來是這麽回事,人已經被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後腦勺重重的撞在了牆上,眼冒金星,隻聽見包廂裏“哐當”直響,尖叫聲不斷。


    顧亦城很多年沒有這麽熱血沸騰的和人趕過架了,雖然他一腔熱血,今天卻當不了英雄。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腳下步伐輕飄飄的,所以他除了第一拳打中目標,後麵幾乎拳拳落空,倒是吃了葉晟不少拳頭。


    舒涵和韓睿趕緊上來分開兩人,一人拖一個。


    韓睿拖著重心不穩的顧亦城坐回沙發上,他卻打紅了眼,連韓睿都不認識了,見人都打,掙開韓睿的手,撐起半個身子站了起來,一副又要上戰場的模樣,走起路來極其不穩,東倒倒西歪歪。韓睿上前去扶他,歎氣道,“亦城,你喝醉了。”


    他忽然轉頭望向舒姝的位置,掙紮著要過去,可是當搖晃著身體,好不容易走到舒姝麵前,卻發現眼前的人變成了兩個,一時間,他不知道那個是真,那個是假。他伸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兩下,什麽也沒抓到,頓了頓,又伸手抓了兩下。於是,他開始懷疑眼前的人也許是幻覺,扶著額頭對韓睿道,“看來我真喝多了?還以為看見她了,也是,也是,她怎麽會在這裏呢……她叫我別打擾她的生活……”


    舒姝沒見過這樣的顧亦城,想要安慰他幾句,隻覺滿嘴苦澀。


    這時,葉晟走過來,低聲詢問道,“你沒事吧?”


    舒姝微微抬頭朝他望去,一臉迷茫,他索性一把拉起她道,“走吧!”


    出了會所,葉晟道,“你等一下,我去取車。”離開前指著她的手背道,“再那麽用力,指甲該陷入肉裏了。”


    舒姝緊握的雙手稍稍鬆了勁,攤開手,掌心微紅。


    她站的地方是個風口,冷空氣灌進脖子,身子跟著微微一抖,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遲疑著回頭去看。


    舒涵追上來,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舒姝亦不知道說什麽,隻得置若罔聞。


    舒涵指著她,半晌後才道,“你和葉晟是怎麽回事?”


    “葉晟?”這名字太過陌生,以至於舒涵質問她時,她壓根反應不過來對方是誰。


    “算了,這問題我還是去問他吧。”舒涵沒好氣的說道,“大家認識這麽多年了,做不成戀人難道連朋友也做不成了?他醉成那樣,叫著你的名字,你好歹扶一下吧?舒姝,亦城待你不薄吧?”


    舒姝說,“他為我做了不少事,我承認,我沒有要求他什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願意的。難道他騎著白馬來,我就得當灰姑娘?你看見他失意的樣子就開始指責我的無情,但如果我不無情點,你是不是又要跳出來說,好死不死,你給他個痛快吧。其實一直都是這樣,他一不痛快,你們所有的目光就會聚集到我身上來,我就成了罪人。可是,當他風光無限、左擁右抱、風流快活時,你們誰又有想起過我?”


    舒涵頓時啞然,其實他追出來就想說一句話:舒姝,你這樣揪著他的心,一刀刀淩遲,還不如給個痛快。


    一聲短促喇叭聲響起,兩人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葉晟的車停在了馬路邊,舒姝輕聲說了句,“你回去吧。”然後轉身朝路邊走去。


    舒涵上前攔住她道,“舒姝,亦城上星期胃不舒服,吐得厲害,我和韓睿硬架著他去醫院,一檢查才知道胃潰瘍,輸了一個星期的液,他從小到大跟猴子似的,除了六年前那次車禍,這還是頭一回累病了。你住院這段時間他沒日沒夜守著你,不吃飯,不睡覺,你難道真一點感覺都沒有?前幾天,我陪他去鄰市看一塊地,四個小時車程,談完合同都晚上十二點了,他打電話問韓睿a市天氣怎樣,韓睿隨口一句好像要下雨了,你猜他跟我說什麽?他居然說要連夜回來,他說你害怕下雨,他得守著你。淩晨四五點,他載著我將車開到你寢室樓下,我他媽就像傻子一樣陪著他在車裏等下雨。第二天,你去上課,抱著本書,從他車旁邊走過,和人有說有笑,眼睛長頭頂,壓根就看不見他。我就說他,既然想見你就大大方方去見,追女人不帶這樣的。他說,他答應不再打擾你的生活。他就這樣想見你,又不敢見你,心裏難受就去喝酒,一喝酒胃就痛……”


    冬天的街道,有點冷清,身後的車又一輛接一輛的駛過,如同人生的過客,來去皆匆匆,汽車的喇叭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像刺耳的嗚咽,述說一個說不清的痛處。舒姝轉過臉去,燈光下她的臉蒼涼慘白,兩行淚不知什麽時候流了下來。她住院期間一直發燒,晚上經常做夢,她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兒熱一會冷,他要不斷把她的胳膊往被窩裏放,替她撚被子,替她擦汗,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拍著她的肩膀,像哄嬰兒一樣對她說,別怕,別怕,舒姝我就在你身邊……


    俗話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舒姝問自己,沒有感覺嗎?怎麽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在她身邊了,可是卻隔了六年。記憶就像一道泄洪的閘門,一旦打開,奔騰的水勢漫天而下,可時間卻是一隻無形的手,在你回過神的瞬間,一切已物是人非。


    舒涵見她哭了,也有點慌,歎了口氣道,“你們這樣算什麽?一個在裏麵醉,一個在外麵哭,既然有感情,重新在一起有那麽難嗎?”


    舒涵問舒姝,有那麽難嗎?


    舒姝卻笑了,其實就有那麽難。她心裏有道坎,她就是忘不了,就是介意,就是不甘心。她忘不了自己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她介意這些年他的左擁右抱,更不甘心自己不再是唯一。


    有人說,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有結果,因為不追求結果的愛,就不會有盡頭的一日。她也曾經想過,如果那時候她隨孩子一起去了也好,至少那一刻,當她閉上眼等待死亡時,夢見的是圓滿。


    傷口太痛,她不敢去碰,現實太殘酷,她也不敢注視,閉上眼,她寧願自欺欺人,寧願讓眼淚化為泛濫的雨,獨自活在回憶裏。


    原諒一個人很簡單,她可以原諒,卻無法忘記。而女人對於愛情的向往是可以說與生俱來,總是不顧一切想要去愛,這份愛可以是地動山搖、可以是無所畏懼、也可以是溫情嬋娟。少年時一如白紙,勇猛直前,偏偏不懂得如何去愛。歲月沉澱了人生,千帆過盡,當人終於學會包容與體諒,卻丟了勇氣。


    舒姝想,也許在歲月的長河裏,她早已遺失了勇氣,失去再愛一次得勇氣。


    舒姝跟著葉晟去看望葉墨,兩人過去時大概下午三點,葉墨剛睡了午覺起來,正對著一個護士發脾氣,說護士沒用一百度的開水幫他泡茶,別以為他現在不能喝茶就能蒙他,他喝了幾十年的茶,隻需瞄一眼就知道泡茶的水質如何。


    那護士覺得委屈,低著頭都快被罵哭了。


    葉晟對舒姝說,“抱歉,他脾氣不好。”


    舒姝笑笑,從護士手裏接過的茶,慢慢走到葉墨身邊道,“葉教授。”


    葉墨原本還黑著一張臉,回頭瞧見舒姝頓時眉開眼笑,指著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柳丫頭,好久沒看了你了,都沒人給我讀報紙了。”


    “我姓舒……”舒姝試著糾正他。


    “舒?怎麽會是舒呢?顧亦城的女朋友姓柳!”


    舒姝笑了下道,“我今天是來給你讀報紙的。”


    “今天可是周末,怎麽不去和顧亦城約會?”


    舒姝有點尷尬,笑了一下,微微低下頭,她這表情看在長輩眼睛隻當是小姑娘害喜不好意思,葉墨哈哈大笑起來。


    舒姝更加尷尬,見葉晟拿著一大疊報紙走了過來。


    那個下午,舒姝捧著一大疊報紙,整整讀了三個小時的新聞,葉墨靜靜的聽著,抿著嘴,目光沉靜,若有所思。她讀著與她毫無關係的事,他聽著與他不相關的事,他們之間沒有其他的交流,氣氛卻說不出的融洽。當一疊報紙讀完時,舒姝發現葉墨已經睡著了,他嘴角掛著笑,看起來很滿足。


    葉晟走過來,將毛毯搭在老人身上,遞給舒姝一杯溫水,很慎重的說了句,“謝謝。”


    舒姝接過,一口氣喝得滴水不剩,才知道自己已經非常口渴了,喝完一杯,葉晟又遞上上來一杯,舒姝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想起她剛剛在會所吃了兩大碗飯,好像她多能吃能喝似的。


    葉墨睡了一會便醒了,轉頭對葉晟道,“今天留下吃晚飯吧,我讓廚房燒你愛吃的魚。”


    “爸,我不愛吃魚。”


    “吃魚的人才健康。”


    “我知道,可我不愛吃魚。”


    “健康的人通常吃很多魚,很多文明國家都是以魚肉為主食。”


    “……”葉晟扶著額頭道,“爸,我吃魚會卡刺,你忘了?”


    “鱸魚刺很少。”然後轉頭對舒姝道,“柳丫頭,你吃魚嗎?”


    “爸,她不姓柳。”


    葉墨像是吃了一驚,眯起眼望著舒姝,忽然道,“你過來,讓我看看。”


    舒姝慢慢靠了過去,葉墨仔細看著她的臉道,“仔細一看你又不那麽像了,隻有這雙眼睛特別像,想想都二十六七年了,她怎麽可能像你一樣年輕……對了,你說你不姓柳,那你姓什麽?”


    舒姝道,“我姓舒。”


    “吃魚嗎?”


    舒姝點了點頭。


    葉墨對葉晟道,“看,她都吃魚,你怎麽會不愛吃魚?叫廚房弄條鱸魚吧,清蒸還是紅繞?”


    “清蒸吧……”葉晟道,“爸爸,我幫你把毯子蓋好,你的腳露出來了。”


    吃晚飯時,舒姝才知道其實葉墨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進食。但他仍堅持要陪他們一起用餐。


    他將魚頭夾給舒姝道,“多吃點,你太瘦了。”


    舒姝眼圈一紅,點點頭,拿著筷子卻怎麽也夾不起碗裏的魚頭,她說了句“抱歉”,起身去了洗手間。舒姝從洗手間出來,葉晟站在門口,像是在等她,見她出來,仔細盯著她的眼睛。


    舒姝為剛剛的失禮道歉,“對不起……”


    葉晟笑著打斷她道,“我還不知道你全名叫什麽。”


    “舒姝。”


    “怎麽寫的?”


    “女字旁一個朱,姝。”她比劃著寫了自己的名字。


    “真正的龔小姐呢?”


    “呃,肚子疼。”


    “你和她是同學,一個係的?”


    “不是一個係,她是經濟學院的,我們一個寢室。”


    “那你是什麽學院的?”


    “外語學院。”


    “你是在讀本科還是讀研?”


    “目前時讀研。”


    “以前沒相過親吧?”


    “沒有,這是第一次相親吧……”她低下頭,理了理額前的頭發,忽然間,手上一熱,手被人握住。


    葉晟想起剛剛自己對舒姝的評價,長相一般,氣質不錯。他想,其實他錯了,她很好看,也很耐看,特別是那雙眼睛。他忽然能理解顧亦城作為一個男人的心動,她像是風中飄落的花瓣,讓人受不住伸手想要捧在掌心。


    舒姝嚇了一跳,她看著葉晟的眼睛,他的眼裏微微帶笑,目光清澄。她有點不知所措,“你……”


    他沒有放手,隻是盯著她眼睛,低低道,“你手很冷。”氣息緩緩拂過,他問,“那你相中了嗎?”


    葉晟送舒姝回了a大,風從車窗外吹入,打亂了她的發絲,他們一路無語。


    快到學校的時候,舒姝指了指前麵的天橋道,“你在前麵那個路口停吧,我要去買點東西。”


    葉晟“哦”了一聲,將車靠邊挺了下來,舒姝說了聲“謝謝”,推開門,跳下車,轉身走開。


    沒走幾步,葉晟輕踩油門,將車慢慢滑了過去,按下車窗道,“我嚇著你了?”


    舒姝尷尬的笑笑道,“不是。”


    “上車吧,送你回去,這裏離a大還有段距離。”


    “不了,我要去買東西。”


    “你總是這樣拒絕男人嗎?”


    “……”舒姝抿著嘴唇不知道說什麽。


    “上車吧,這麽晚了。如果我開車一路跟著你會很奇怪。”


    葉晟將舒姝送到a大門口,走之前他道,“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有點莫名其妙,也很唐突。我父親很喜歡你,他是個嚴肅的人,這麽多年來我從沒見他這麽親近一個人。他時間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舒姝打斷他道,“我會定期去看他的。”


    葉晟像是鬆了口氣,問道,“剛剛嚇著你了?”


    舒姝沒想到他會執著於這樣的問題,他問她,你總是這樣拒絕男人嗎?她確實是這樣拒絕男人的,可是她拒絕他的理由……舒姝搖了搖頭道,“葉先生,我會定期去看你父親,這點我可以保證。相親的事真的很抱歉,其實我平時胃口沒那麽好,今天不知怎麽就吃了你兩碗飯。”


    葉晟被她的話給逗樂了,從懷裏掏出名片遞給她道,“今天謝謝你。”


    周六晚上,舒姝去補習班上課,課上到一半有個小男孩忽然說肚子痛。舒姝以為他吃壞了肚子,讓他趴課桌上休息一會,不料五分鍾後,小男孩開始發吐,吐著吐著竟痛得滿地打滾。


    舒姝忙撥打了120,並打電話通知孩子的父母,電話通了,但一直沒人接。十分鍾後,救護車卻還沒有來,這個時段正是高峰期,交通可想而知,代課中心的後麵穿過兩條街有就有一個兒童醫院,但那裏是單行道,開車的話要繞一大圈,走路過去大概十分鍾。


    舒姝和補習班男老師商量說背孩子去附近的兒童醫院,男老師支支吾吾,意思就是還是等救護車吧,現在的小孩精貴著呢,如果中途出點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舒姝見孩子已出現休克狀態,抱起小男孩就往樓下衝。


    剛下來,舒姝老遠就看見背風處站著一個穿黑色大衣的男人,雙手抱胸靠在黑色的跑車上望著寫字樓。那背影太熟悉,她有點愣住,可能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顧亦城忽然回過頭來,兩人目光相匯,他有點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像是要解釋什麽,舒姝抱著小男孩跑了上來道,“你蹲下。”


    他“哦”了一聲,領命後立馬蹲了下去,隻覺背上一沉。


    舒姝道,“快,送他去醫院。”


    小孩被診斷出是急性盲腸炎,必須馬上動手術。


    坐在醫院的手術室外,顧亦城想也許他該去鍛煉一下。他背著男孩一路跑到醫院,微微有點喘氣,想當初他可以背著舒姝一口氣跑上九十九階梯,她那北京時,他還背著她爬過長城呢!


    他偏過頭去看著身邊的人,舒姝瞧見他嘴角有明顯的淤青,想是那天和葉晟打架所致。她想了想,率先打破了沉默,“舒涵說你最近胃不舒服,好點了嗎?”


    他點點頭道,“好多了。”


    “所以說你們這些有錢人,吃的是山珍海味,卻沒有營養,住的的豪華別墅,卻很少回家。”


    顧亦城看了她一眼道,“舒姝,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仇富嗎?我可是天天回家的,而且從不超過十二點。”


    這點舒姝無法反駁,她本想說那你以後少喝點酒,可又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立場去說這話。兩人瞬間陷入了沉默,舒姝想,人與人的關係有時候真奇怪。


    不一會兒,男孩的父母便趕了過來,孩子的母親握著舒姝的手連連道謝。


    顧亦城一直陪舒姝等到手術結束,小男孩手術後已渡過危險期。他對舒姝道,“你口渴嗎?我車裏有水。”


    舒姝點點頭和小男孩的父母告別,兩人並肩朝樓梯口走去。


    走廊上,舒姝與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擦肩而過,不小心撞了下對方的肩膀。她回頭道,“對不……”最後一個“起”字她沒有說出口,她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是唐鈺。


    唐鈺看見舒姝也是一驚,恰好這時她懷裏的孩子“哇哇”的哭了起來。迎麵跑過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抱走唐鈺懷裏的孩子,很平常的一個男人,樣子憨厚老實。


    舒姝不知道說什麽,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顧亦城知道舒姝和唐鈺一直都不和,忙打圓場道,“小鈺,好久不見啊。”


    “亦城哥哥,你回國啦?”唐鈺拉著身邊的男人介紹道,“這是我老公陳平,老公,這是顧亦城,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


    兩個男人笑著打了聲招呼。


    顧亦城看見陳平懷裏的小孩可愛得緊,忍不住笑道,“小鈺,不錯啊,孩子都有了也不通知聲,這麽多年哥哥白叫的嗎?紅包我都沒給你包。”


    唐鈺不好意思的笑笑,望著舒姝道,“舒姝,你要不要抱抱孩子?”


    舒姝愣了一下,那是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又張圓圓的臉,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的望著她。她有點失神,唐鈺已經抱著孩子走了過來。


    舒姝抱著孩子,孩子在她懷裏“咯咯”的笑了起來,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又看看唐鈺。她低下頭,將手伸過去,小孩抓住她的指頭玩了起來,靠了過來,就這麽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濕濕的,帶著涼意。舒姝隻覺心裏卻像被什麽刮痛,眼睛發澀。


    “這是個女孩,九個多月大了,我和陳平扯證時挺著肚子沒發辦婚宴,準備等寶寶一周歲時一起辦了。” 唐鈺忽然抓住舒姝的手,問道,“舒姝,這幾年你有沒有去看過媽媽?”


    舒姝搖了搖頭道,“有打過幾次電話……”


    “我婚宴的時候你來嗎?”她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張便簽字,快速寫下一連串的數字後遞給舒姝,“這是我手機號碼。”


    舒姝接過,兩人又說了幾句,然後告了別。


    剛走出兩步,唐鈺忽然追了上來,她將舒姝拉到一邊,回頭對顧亦城笑笑。


    顧亦城晃晃手裏的鑰匙,對舒姝道,“我去取車,門口等你。”


    待顧亦城走後,唐鈺低著頭道,“姐姐……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你吧?小時候,覺得自己是公主,是媽媽的唯一,可是你的


    出現打破了這個唯一,以前總是針對你,現在給你說聲對不起吧。我生這孩子的時候難產,吃了些苦,忽然想到你那孩子,你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小孩……心裏特難受……”


    舒姝記得以前曾經看過這樣一句話,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就容易變得寬容。望著唐鈺,舒姝什麽也沒說,隻是將手搭在她手上,笑了笑。


    一笑免恩仇嗎?舒姝想是的,她和唐鈺雖然從小就不親近,也沒必要為了過去記恨。醫生說,她以後也能有小孩,但幾率比正常人小很多,她的血親除了羅琳也隻有唐鈺。一個人活著太過孤獨,雖然她與她們聯係甚少,但總歸有個想念,如果連想念都沒了,她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室外的空氣偏冷,顧亦城去取車,舒姝站在醫院的門口挫了挫手。


    不一會兒,顧亦城的車慢慢滑到她身邊,他下車,仔細盯著她的眼睛。


    在他開口說話前,舒姝道,“別安慰我。”


    “誰要安慰你,”顧亦城道,“我想說你頭發亂得像雞窩。”


    舒姝抬手理了理,見他嘴角掛著笑,才知道又上了他的當。


    他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哈了口氣道,“舒姝,我第一次牽你的手時,我發現你手掌有些小繭子,我當時就在想我以後一定要讓這雙手不經曆任何風霜和勞作。我要好好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孩。那時,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覺得喜歡你,要和你在一起,想得並不多,以為愛就能超越一切。”他頓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一枚戒指道,“那晚的事,我要向你道歉。可是我不後悔,因為那是我想要的,和你分開後,我沒有和柳嬌在一起過。我不想承認,但我必須坦白的告訴你,這些年我身邊有其他女人,我不想在這裏大言不慚的說什麽想在她們身上找你的影子,因為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十八歲的時候,我隻會帶著你私奔,卻連a市都跑不出。二十二歲,我隻會給你承諾,永遠是說得多做得少。你吃了很多苦,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對不起。但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至少給我一次補償的機會,好嗎?”說著他從衣兜裏掏出一枚戒指,塞入舒姝手裏。


    舒姝低頭望著手裏的鑽戒,半晌後才道,“你家裏會同意?”


    他不答反問,“六年前,我家裏有沒有找過你?”


    “……找過。”


    “我媽一定說了很難聽的話吧?”


    舒姝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顧亦城道,“他們是我的父母,我沒得選擇,但他們並不是壞人,隻是很護短,特別是對我。如果他們傷害了你,我必須向你道歉。你剛剛問我,我家裏會不會同意。我會去說服他們,這是我應該做的事。如果說我顧亦城要娶舒姝,那一定是明媒正娶,得到父母的祝福,八抬花轎迎進門的。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舒涵說你的幸福不一定得由我來完成,其實我也明白。這麽多年,我們聚少離多,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的不曾給過你什麽。我總是讓你等我,等我……每次分開,再見到你時,都能感覺到自己真的好喜歡你,於是便逼著你,想把你留在身邊,卻從不管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等我們真的在一起了,矛盾出現了,我下意識的認為是你不懂事,太自卑,太敏感。不是不想讓著你,寵著你,我從小被大家寵壞了,不知道怎麽去體諒你……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些年我不敢想你,也不敢再回來找你,我開始自欺欺人,騙自己說,是你不要我的,是你對不起我,久而久之連我自己都相信了……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沒陪在你身邊……我現在也不奢望你原諒我或者回到我身邊。但我希望你幸福,舒姝。我希望那個陪在你身邊的是我,因為我不放心,不放心將你交給任何一個人,我不敢去賭,賭誰誰誰能給你幸福,但我也不敢說舒姝你等我,我想我已經沒了這個資格。所以從現在開始,讓我等你好不好?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等你,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我都等,隻要你回頭,你願意到我身邊來,我就在這裏。舒姝,你能幫我保存這枚戒指嗎?”


    夜裏,舒姝睡得極不安穩,她又做夢了,但她很久沒做這樣的夢了,夢裏她穿著百褶裙光著腳丫子在江邊跑,顧亦城追在她身後,他們在江邊玩水,然後接吻,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再拉長……場景忽然一變,他們站在銀杏樹下,顧亦城握著她的手說,我們的孩子名字裏得有個“雨”字。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孩子,孩子……她還能有孩子嗎?她瞬間跌入黑暗,黑暗中響起尖銳的聲音,“別以為跟他上過幾次床就代表什麽?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離開他,你隻能離開他……”


    “不,不——”


    “舒姝!舒姝!你沒事吧,做惡夢了嗎?”


    舒姝被人搖醒,龔倩坐在床邊扼住她肩膀,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嚇死了,你醒了就好,我繼續回去夢周公。”說著搖搖晃晃的走回了自己床邊,到頭就睡,不一會兒便傳出打呼聲。


    舒姝摸了摸枕頭底下的戒指,閉上眼,一抹臉頰,全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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