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麥!”她咬著牙,眼神讓我覺得她恨不得把我渾身上下都戳出洞來。“我是班長,本該為同學著想,這個位置…這個位置你坐吧!”說到最後,她的眼眶都氣紅了。


    我當然不拒絕這個好事,這本來就是柳筠如自作自受,隻是,那挨著窗戶的某位大神,坐在他旁邊,好尷尬。原諒我還對他那晚絲毫不留情麵的教訓心存怨氣,而且自從清楚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以後,我更是無顏麵對他。


    我慢慢地移過去,小心翼翼地取下雙肩背包抱在手裏,然後坐好。連一個小眼神都不敢再亂瞟。


    “道歉,”傅南月頭也沒回,下著指令。


    我指著自己的鼻尖,驚訝地望著他的後腦勺,我還要道歉?我道什麽歉?


    “萬小麥,對不起!是我…沒數清楚人數…導致你…沒有座位,請…原諒我!”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個公主,隻有別人給她道歉,從來她就沒有給別人道過歉!萬小麥!


    柳筠如泣不成聲的在我耳邊吼著,說到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這哪裏是道歉,這分明是要我失聰的節奏。我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我看看傅南月,又看看眼前這淚人,太詭異了,柳筠如竟然給我道歉了!我訕訕地笑了笑,這個時候不表示表示怎麽說得過去。我趕緊從包裏掏出一張疊的亂七八糟的紙巾遞給她,“看你道歉的份兒上,我和你換著坐吧!”


    我以為我的‘善解人意’會讓她對我的敵意少一些,可是這世界上的我以為都是一廂情願的。


    “不、需、要!”


    “哦。”我回到座位上,看她的樣子,我最好還是閉嘴,免得又多一分憎恨。


    十分鍾以後,班車順利的出發了。我開始期待那個叫做稻城的地方,聽說那裏的風景好的不像話,任何一張照片都像是一副油畫。


    大巴在高速上連續開了四個小時,好不容易中途遇到一個收費站,大家紛紛嚷著要下車休息休息,墊墊肚子。


    傅南月應允了,我隨意地往後一瞥,就看見劉香玲站在車的過道裏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再看柳筠如,正翹著腿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這就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原型。


    真是苦了劉香玲這個蝦兵蟹將了,你說做什麽不好,偏偏要做柳狐狸的狗腿子。


    下了車,我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吐出一口濁氣。這個地方再往前開個四小時的車就該到稻城了,稻城該是多麽美,就連這個與之接壤的地方都漂亮的不像話。


    青山遠黛,起伏不斷。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夾雜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幽藍的天空中漂浮著層層棉花糖似的白雲。這樣優美的環境,將在大巴內壓抑的心情都驅散地所剩無幾了。


    “在看什麽?”


    熟悉的聲音令我的臉一紅,我甚至不敢轉過頭看他,隻是心裏納悶傅南月什麽時候到我身邊的?不過我還是回答了他。


    “在看那些隱隱約約的紅色,不知道那是什麽。不可能是晚霞,因為它距離天空那麽遠…”


    “那是鐵樺槭,屬於稻城秋季的顏色,像火一樣的顏色。”他沒等我念叨完就自顧自地說。


    我對於大自然的顏色從來就沒有抵抗力,尤其是金黃色和豔紅色,一個象征著豐收,一個象征著熱情。這兩個顏色,也是我小的時候坐在鄉村裏最高的一座山上俯瞰遙望的顏色。


    “鐵樺槭…”古怪而又繞口的名字。


    “稻城屬高原,四周都是雪山,越往南走會越冷,你…”他還想說什麽,卻被一窩蜂湧上來的同學們打斷。


    “老師,老師!我聽說稻城現在這個季節正是鐵樺槭爛漫的時候!”


    “是啊老師!聽說還有那裏的紅杉和山楊現在都是金黃色了呢!”


    同學們圍繞著他,嘰嘰喳喳,像極了小學六年級出去春遊的場景。一個不小心,我就被擠了出來。


    金黃色和豔紅色,傅南月帶我們去稻城隻是個巧合嗎?我記得在我競選班長的那個故事裏有寫過。


    我踢踢腳邊的石子兒,怎麽想也想不通,最怕的也是再一次一廂情願的我以為。算了,不想了。抬頭卻碰上柳筠如挑釁的目光。再看看那個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傅南月,他雖然在和同學們做著稻城的科普,但是眼睛卻時不時地向我這邊看過來。我和他之間,隔著裏一層外一層的同學們。


    我前兩天哭著去求他讓他幫著自己當班長的時候,他可是義正言辭地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又讓我生出好些個錯覺,我搖搖頭,有些懊惱自己心裏的悸動,頭也不回地上了大巴。


    草草唆了一桶泡麵,大巴又慢慢地向著稻城搖去。


    傅南月說得對,越往南走濕度越高,空氣越冷。大巴內為了讓大家在長途跋涉的旅途下舒坦些開了冷空調,這下,我有些受不住了。


    眼看著身旁所有的同學都拿出衣服穿上,隻有我睜著一雙大眼抱緊雙臂取暖。


    都怪我之前太相信柳狐狸,以為她當上班長應該會收斂些,沒想到她借著一官半職就向我示威,大巴上沒有我的座位算是輕的,她甚至沒有通知我多帶一些禦寒的衣服。


    可是,怪來怪去終究是隻能怪我不長腦子,出發之前沒有查詢天氣。所以,現在落到這個地步隻能怪我自己。


    “阿嚏!”一個冷顫,我打了一個噴嚏。


    這個行為驚動了傅南月,他轉過頭皺著眉看著我。


    我揉揉通紅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把衣服穿上。”


    “沒…沒帶。”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眼睛,就是和他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車廂裏安靜了一分鍾,我隱約聽到他低低地罵了一聲笨蛋,明明是罵人的話,按照從前我和他不對盤的脾氣,早就跟他抬杠了。但是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竟然升起一絲絲甜意。


    我暗暗下定決心,等結束了這趟稻城之行,一定要去醫院看看我是不是得了受虐症。聽說得了這個病的人,即使被虐了,還會覺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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