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許媞去醫院,和柳筠如爭吵隻是一個小插曲,到了晚上,我們找好住宿後,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明天會是很累的一天,很多地點等著我們去采。今天下午的那件事情,傅南月一再強調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爭吵上,他甚至都沒有批評過柳筠如分毫,我懷疑他是不忍心。


    屋外就是叮裏咚嚨的泉水,很是悅耳。我腦海裏全是今天下午傅南月著急的對我怒吼的樣子。是擔心?還是真的如他所說我隻是他的學生,他要對我的安全負責。


    越想越煩躁,我掀開被子,踩在毛絨絨的地毯上,學院真是下了血本了,連住宿都安排地這樣好。地毯很柔軟,不經意間撫平了我心底的煩躁。推開落地窗就看到一彎清泉,從看不見頭的山頂緩緩流淌到看不見終點的大海。


    它從哪裏來又從哪裏去?途徑哪些地方?會經曆什麽事遇到什麽人?跟著傅南月學習了這麽久,這些問題已經成了思維習慣。他說,要寫好故事,就必須會思考這些問題。然後加以想象,構造情節。


    後知後覺又發現自己想起了傅南月,我趕緊搖搖腦袋,望著今晚的月色。


    “咳咳。”


    這麽巧?傅南月就住在我的隔壁,也和我一樣無眠?


    我心裏對他的偏袒還有氣,所以語氣不大友好,“老師。”


    “賞月呢?”他瞧瞧月亮,神情頗為滿足。


    我嗯了一聲,表示他猜得正確。其實他不管問我在幹什麽,我都會嗯一聲,然後點頭。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漂亮呢!”


    我還是嗯了一聲,不想和他說話。


    “再過幾周就是撲靈的大結局了,你說安排在這樣一個滿天繁星的夜晚如何?”他明明看出了我的不開心,還厚著臉皮同我說話。


    但是我卻感興趣了,撲靈現在已經播放到了鍾道士以魂魄相換進入地府,他本以為能找到自己的夢中情人白靈兒,也同時堅信著白靈兒會在地府等著他。可是當他真正到達奈何橋畔的時候才發現那裏並沒有心上人。


    “他最後找到白靈兒了嗎?”後又想起我隻是他的學生,他不會因為我的追問而給我透露劇情就趕緊改口說:”我的意思是,他們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


    “沒有。”他看著我,我們之間隔著一道齊腰高的柵欄,“鍾道士觸犯了天條,讓成千上百的惡靈灰飛煙滅,他該付出慘痛的代價。愛情並不能讓他贖罪。”


    我一愣,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告訴我,而且這結局,多像我當初在醫院嚷嚷的。另一方麵,我又悲傷著,鍾道士與白靈兒,愛而不得。他們二人所經曆的所有一切都會隨著轉世投胎變成泡沫消失在太陽底下。而這世界上,最不能忍受的遺憾就是相愛卻不能在一起,他們相忘了,而我們這些看客卻牢牢記住了。


    我心裏感慨,雖沒有經曆,但也卻悲痛。就連眼裏什麽時候有了淚水也不知道。


    “稻城的月色遠不止於此,我帶你去個地方,有沒有興趣?”他突然打斷我的思緒說。


    “去,去哪裏?”


    “你是我的學生,我總不會把你賣了。你,去還是不去?”


    其實我心裏隻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去了會寫十萬字的遊後感嗎?”


    傅南月臉色一變,幾乎是咬著牙說的:“不、用!”


    就這樣,我被他帶到了一處視線尤其開闊的草地上,四周都是黑壓壓的山峰,周圍的灌木樹枝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起初我有點怕那裏麵會竄出什麽野獸來,但是傅南月一再解釋說這裏是居民住宅區,不會有野獸我才放下心來。


    我原本以為已經到了他所說的目的地,可是一轉頭才發現,那人還在繼續往前走。黑夜裏走路有些不穩妥,總是害怕腳底下踩著什麽生物,尤其越往裏走越潮濕,感覺鞋子上占滿了泥巴。由於近視,我走的很慢,一轉眼就掉在了後麵,再到後來,我連傅南月的身影都看不見了。我害怕地站在原地大叫。


    “老師!”沒人應我。


    “傅南月!”我小心地看著四周,手在空中胡亂摸索著。


    突然,我的手被握住了,我嚇得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耳邊傳來傅南月的聲音。我記得有人說,當你把所有的感官關閉隻留下聽覺,你會發現那個聲音在你的心裏放大了數十倍,溫暖,舒適,悅耳動聽。


    他的聲音,風掠過樹枝的聲音,蟲鳴的聲音,腳踩在濕濕的泥土上發出的嗤嗤的聲音,依稀有清脆的水流聲。我的手被他牽在手裏,淡淡地卻直擊心房的摩擦聲。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被他帶到了他心目中的地方,他讓我坐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我看著腳底的水流,原來是條小溪,難怪不得剛剛聽見了水聲。


    他順勢坐在我身旁的石頭上,姿勢又帥又酷,仰著頭說:“看頭頂上。”


    我抬頭,天際那數不清的亮閃閃的星星襲入我的眼簾,天空是黑戚戚的,但又是亮堂堂的。我的心像是一下子就被填滿了,一種無以言喻的感動充斥著我的心房。自從把家搬到了城市,我再也沒見過這樣的繁星點點。再也沒有欣賞過這般寧靜悠遠的夜晚。


    “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啊!”我感慨著,腳邊的溪水,頭頂的黑幕繁星,周圍寂靜。


    “下午找你的時候發現的。”他說。


    我側過腦袋去看他,發現他正閉著眼睛享受。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慢悠悠地說:“你不需要去看,閉上眼感受就行。”


    我聽他的閉上眼,不時,腦海裏湧上來一些熟悉的詞句,


    “青梅青梅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


    潺潺的流水像極了你的眼淚”


    苔蘚滿是石階青荇水底搖曳


    這條綠色的河流像女郎的垂發


    趟過河流我和你就坐在淺淺的草灘上


    用盡力氣用腳扯出水底的青荇


    長長的拖出水麵瞬間失去了活力


    “竹馬我們放了它多可憐啊”


    那刻的你褪去了往日的頑皮


    如此細膩的將它托於掌心


    我托腮看著你你絲毫沒有注意


    我多願意化作青荇躺在你的掌心


    把它放在水裏


    我知道它有生命希望我們的應允”


    這是我寫的,哦不,這是萬小米寫的青梅竹馬的故事。按理說我總是記不住那屬於我的東西才對,卻不想在這樣的時刻想起了並念了出來。


    我心血來潮,脫掉自己的鞋子,將腳放在涼涼的溪水之中。可惜這裏沒有青荇,不然我也能用腳趾勾出來一條。


    “這首小詩不錯,你寫的?”


    “不是,是我的姐姐,萬小米寫的。”


    “倒是比你有水平多了。”他仍然閉著眼睛,嘴裏輕輕淺淺地說著話。


    我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溪水,久久才說:“老師,我會努力的!完成姐姐的夢想也完成我的夢想!”


    他輕輕地笑了,和著月光,伴著叮咚的泉水。夜風將他的笑聲吹的斷斷續續,卻溫潤有致。尤其是在這美麗的夜幕下,一草一木一人組成了十分醉人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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