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岩巨淵,上層礦場入口。


    此處已然恢複了寂靜,所有狂暴的元素都被排離了洞口。


    隨著凝哲話音落下,這位完完整整聽完了“故事”的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久到連唯一能夠製約它的元素力都消散了,都沒有任何動作。


    此時此刻,凝哲已經沒有什麽能夠阻止這個家夥出去的手段了,如若之後他還想著闖出去,那麽事情就嚴重了。


    不過凝哲倒是一臉平靜,他在等待著這個家夥的反應。


    “......”


    足足十分鍾過去了,他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凝哲。


    他輕輕開口道。


    “我認為,故事中的【我】擁有屬於他的意識,盡管他的意識同樣是被世界上各種元素所渲染之後的模樣。”


    “我認為,他最終得出的【答案】是屬於他自己的,因為這是他通過自己一生的歲月所踐行而出的答案。”


    “...但他改變自身一切的源頭,那無比倫比的智慧究竟屬於是誰,我無法給出答案。”


    他的表情很認真,沒有半分敷衍的味道,他真的將這個故事聽了進去。


    “嗬嗬...”


    聞言,凝哲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他搖了搖頭,接著說:“事實上,你的回答跟故事中的主角心中所思所想並沒有什麽差別。”


    “不過...”


    凝哲話鋒一轉,接著開口道。


    “...你究竟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給出那個【答案】呢?”


    “......”


    他再一次沉默了。


    不過這一次,寂靜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十秒鍾後,他就再次開口了。


    “你真的很敏銳,人類。”


    “不錯。在聽完這個故事後,麵對你的三個問題,我實際上隻有前兩個心中尚有猶豫。”


    “至於第三個...”


    “【他的智慧究竟是源自何處的,是他自己,還是世界賜予他的?】”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


    是的,唯獨第三個問題是從一開始就確信的。


    ——他的智慧源自於世界,這一點毫無爭議。


    就像霍爾從一開始便是黑暗世界的至強者一樣,【力量】與【智慧】從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世界賜予其寵兒的禮物。


    可是這有什麽不對嗎?


    包括他自己都是在世界的見證下誕生的生靈,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什麽意義嗎?


    “沒有意義。”


    他本想這麽說,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另一句。


    “我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興許是故事中那位人類臨終一刻的變化感染了他,這句輕飄飄的話此刻竟然重若千斤,讓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明白這是為什麽。


    他知道,一旦說出口,他就近乎於是否定了【他】。


    否定一個渺小的人類很難嗎?


    不,一點都不難。


    在不久之前,他還徹底吞噬了幾名跨過迷霧來到他麵前的人類。見證了他們的過去後,他依舊是毫不留情的揮下了手中的刀刃。….但是現在,他連否定一個人的存在都做不到,哪怕這個人隻是存在於【故事】,而並非真實的,存在於他麵前的人。


    是他變得軟弱了麽?


    又或者是...他的意識又一次被別人所染指,再一次被改變了?


    “...看來你心中仍有不少疑惑。”


    就在這時,凝哲輕輕開口道。


    “......”


    他沒有回應。


    在他的心底,一股本能般的警惕湧上心頭。


    他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個人類是否是動用了什麽手段,讓他的意識受到了影響。


    他不相信僅僅隻是聽了一個故事,他就會產生如此大的變化。


    “不過這也並不奇怪。”


    凝哲自然也看出眼前這個家夥的反應,不過他並沒有停手的打算。


    “你知道麽,人類是最複雜的生物。”


    “他們之中能夠誕生最高尚的聖人,也能夠孵化出最卑劣的惡人。”


    “天災來臨時,人間百態盡顯於眼前。有趣之處在於,聖人有可能會背離人民而獨善其身,惡人也有可能會與人民之路相反,直奔天災。”


    “人類是矛盾的。”


    “也唯有人類,能將【矛盾】這一詞匯貫徹始終。”


    說到這裏,凝哲衝著他笑了笑,意寓深遠。


    “......”


    他反應過來了。


    眼前的這個人類看似在說人類的矛盾,實則是在旁敲側擊提醒他。


    他在無意中思考問題的方式已經趨同於人類,這是一種影響,而且是不知不覺中產生的。


    而他...並沒有對此感到厭惡,甚至下意識在憑借這種方式來思考世界,思考此刻站在他對麵的這人類究竟在做些什麽。


    在不知不覺中,他回想起了那個故事裏的人。


    他跟自己多像啊。


    自己受困於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他受困於潔白的病房。


    自己對外界的世界一無所知,唯一的信息還隻能依靠這百年來為數不多能夠抵達這裏的人。


    他對外界同樣感到迷茫,盡管足不出戶便能知道世界的模樣,但那並非是本人所觸及的。若非親眼所見,未必能夠斷定真實。


    因此,他所糾結的,他所要取得的答案,早就已經躍然於紙上了。


    “...我明白了。”


    他緩緩開口。


    “那自然最好。”


    凝哲露出了笑容,不枉他說出這個故事來,終於是把這個陷入自我懷疑的意識從死循環裏拉出來了。


    “......”


    然而不知為何,得出結論後,他的表情卻並沒有因此變得輕鬆,反而是一股嚴肅攀上了他的臉頰。


    “嗯?”


    見到這種情況,凝哲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還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


    不,不對。


    以他如今的精神造詣,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眼前的這個意識已經趨於穩定。換句話說,此時此刻這個意識並非是在進行自我層麵的衝突,而是對外界的某件事的觸動。


    什麽事能夠讓他如此神色大變?


    “...記得【岡格尼爾】在誰的手上麽?”


    他忽然開口了,並且一說話就聽得凝哲一愣。


    岡格尼爾?


    那把長槍不是被帶了出去麽,持著它的人...


    “那個人,名叫修吉。”


    他接著開口。


    “他是【特殊】的,同時也是這百年以來第一個...第一個掙脫束縛後還能夠反製我的人。”


    “反製?”


    凝哲有些不理解這個詞匯代表著什麽。


    “沒錯...”


    他輕輕的歎出一口氣,一股詭異的迷霧在周邊湧起。


    “...現在,他徹底接過了【岡格尼爾】的控製權。”


    “哪怕是我,也需要時間才能夠奪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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