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記把話轉到正事上,大家就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


    “陳書記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單位基本上都是搞工程的,要說打洞打井挖礦上工地那絕對在行,但要說跟人家去比什麽才藝,不是我董偉銘說泄氣的話,就算勉強拉起隊伍那也是上去丟人現眼,給人當陪襯墊腳的料。”董偉銘率先開了口說道。


    陳勇慶知道董偉銘講的是大實話,省直屬機關中地勘局本就是個很弱小的單位,搞的基本上又是野外地質勘查和工程建設之類的活,除了些行政人員、項目負責人、技術人員,大多數人員都是流動姓很強的農民工。再看看其他省直屬單位,像省文化廳、省糧食局、省科技廳、省衛生廳、省公安廳、省國稅局,省技監局等等,哪個不是人才濟濟。還真正如董偉銘說的,就算拉起隊伍上台那也是給人家當陪襯的料。像這種既帶著些獻醜陪襯味道,又需要投入大量人員精力甚至還需要些物力,吃力不討好的任務當然沒人願意接手。


    陳勇慶心裏雖然明白,但做為書記他也有他的苦衷。省直機關團工委的工作,他不能不支持,尤其像他這樣目前還算年輕的副處級幹部,若想由副轉正,除了做好政治處的本職工作,團委這一塊工作也是重要的突破口。若團委這一塊做得好,尤其若讓地勘局團委能在省直機關單位裏打響名氣,讓團委這一塊工作能在局領導工作報告甚至省團委工作報告上重重寫上一筆,顯然對陳勇慶的仕途爬升有極大的推進作用。當然以地勘局這麽薄弱的底子,要想在省直機關單位裏打響名氣,要想折騰出巨大浪花來顯然很難。但再難,作為團委書記他也得努力朝這個目標奮鬥,至少退而求其次不能讓省直機關團工委對地勘局團委留下不求上進,不支持他們工作的壞印象!


    “話不是這麽說,重在參與嘛!”陳勇慶擺了擺手,道:“這個文藝表演比賽的重任主要還是得落實在你們這些團委書記的頭上,資金,人員排演時間的安排上如果有問題,我會盡量跟你們單位的主管領導商量。”


    說著陳勇慶目光緩緩掃過底下眾團書記,隻是那些書記都紛紛躲開他的目光,唯有餘子清悠然坐著,既沒刻意躲避也沒主動表態。


    陳勇慶倒是注意到餘子清了,隻是地礦所團員就這麽幾號人,又是剛剛組建的團支部,陳勇慶根本不指望他們。


    “沈躍要不你們搞個節目吧?你們單位人多,酒店的服務員裏隨便抓一把都能站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再說你又是辦公室主任,好抽調人員。”陳勇慶最終把目光定位在沈躍的身上,說道。


    “陳處你就別給我戴高帽了,我們酒店漂亮的服務員倒是有幾個,可是文化素質不行,登不了那台麵啊,我看不如你想想辦法在局裏挑些人馬上,就不要為難我們了。”沈躍說道。他當然不會傻得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再說了真要拿了獎項,功勞還不是局團委書記的!


    沈躍這麽說,陳勇慶心裏有些不快,且不說地勘局是整個省地勘係統人員背景關係,權力鬥爭最複雜的地方,就說這地勘局看似偌大一個單位,可真正年輕有朝氣的又有幾個人?他陳勇慶就算有心,有精力搞也搞不起來啊。再說了他隻是個政治處副處長,在這幢機關大樓裏除了自己手下那個快五十歲的女人會賣他點麵子,其他又有幾人會賣他麵子而登台露臉。從另外一方麵看問題,真要這麽做了不也顯得他這個團委書記沒能力,連個文藝表演比賽都要親力親為,都要在局大樓裏拉人馬嗎?


    當然這些話陳勇慶不好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隻好把臉微微一沉道:“這是一個展現我們地勘局共青團員,年輕人風采的機會,怎麽能說是為難呢?”


    沈躍見陳勇慶抬出大道理來也不好強辯,訕訕地笑了笑道:“那是,那是,不過這事情我們單位還真勝任不了。”


    陳勇慶見沈躍不上路,也不好用強,隻好繼續用目光掃視眾人,隻是這回眾人幹脆都低下頭,悶聲不響地喝水。


    一時間會議室裏靜悄悄的,隻有喝水的咕嚕聲音。


    陳勇慶心裏很有些失落感,說到底還是自己這個政治處副處長職位不夠高,如果是局領導來兼任這個團委書記,隨手指一個,誰又敢推三道四,恐怕爭相恐後地爭這個任務都來不及。


    陳勇慶書記正感失落時,突然安靜的會議室裏響起了餘子清的聲音。


    “既然陳書記說這是展現我們地勘局共青團員,年輕人風采的機會,那我們地礦所團支部就爭取搞個節目,在明年四五文藝表演比賽上展現一番吧。”


    沒有人會想到竟然會有人主動承接這次任務,更沒人會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團員規模最小,剛剛上任的地礦所團支部書記。一時間,眾人都紛紛用吃驚的目光盯著餘子清看,整個會議室變得越發安靜。


    倒是主動請纓的餘子清坦然得很,似乎渾然沒發現自己已經成為整個會議室的焦點,說完話之後就優哉遊哉地喝著茶水。


    很快眾人都回過了神來,紛紛流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有為這事終於有人承擔而鬆了一口氣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恥笑餘子清不自量力逞英雄的,也有擔心餘子清的……表情最複雜的恐怕要數陳勇慶書記了,他萬萬沒想到最終肯主動出麵幫他承當這個難題的竟然是地礦所的餘子清。這個年輕人從頭到尾他才見過兩次麵,給他的感覺這個年輕人話不多,舉止斯文儒雅,似乎並不是屬於那種喜歡出風頭,喜歡拍領導馬屁的人,而且他還知道這個年輕人在地礦所表現很不錯,但卻是一位合同製員工。也正因為這樣,餘子清突然冒起,讓他尤為意外。要知道不論從餘子清的姓格,還是從他在地礦所身份開展工作的困難程度等方麵分析,他都不應該主動請纓。


    但事實上,餘子清卻主動請纓了。陳勇慶書記感到意外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動。說起來這些在坐的團書記跟他都是老相識老部下了,平時也沒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沒少拍他馬屁,但真到了關鍵的時候個個卻都當起了縮頭烏龜,沒人肯幫他這個團委書記排憂解難,反倒是這個跟自己才見了兩次麵,手底下沒幾個團員而且還是個合同製員工的地礦所團支部書記毅然出麵頂了自己一把,給陳勇慶書記有一種雪中送碳的感動。


    但感動歸感動,這餘子清能行嗎?或者說地礦所那幾個小年輕人能登得了台麵嗎?有這種嚴重質疑的絕不僅僅是陳勇慶一人,其餘團委書記也基本上都是認為餘子清絕搞不出什麽名堂。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矛盾,沒人主動出來表態時陳勇慶心裏很不爽,真要有人出來表態時,他心裏卻又沒著沒落,卻又為難了。有心想讓餘子清打消這個請命,貌似又有看不起他和地礦所的意思,不讓他打消這個主意呢,到時折騰不出名堂上台鬧笑話,反倒更麻煩。


    陳勇慶書記正為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時,沈躍已經以略帶譏諷的口氣開口說話道:“陳處我看地礦所能行,他們所可是個個都是高材生,是我們局屬單位文化程度最高的單位,再說了餘書記年輕有為,由他牽頭一定能行。”


    沈躍這麽一說,陳勇慶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道:“團員幹部就應該像小餘這樣積極向上,勇於展現自我風采。”


    說著陳勇慶把目光轉向餘子清,道:“小餘,離明年的五四青年節時間還長著,你好好準備準備,有什麽困難隨時來找我,實在不行,我們再另想辦法。”


    最後一句話,陳勇慶算是留了條後路。


    餘子清聞言笑了笑,道:“行,我會好好準備的。”


    既然最後一個議程已經敲定了,大家見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就又開始胡天亂扯。


    “餘子清你怎麽就把這件事情給應承下來了,這回你可有得苦頭吃了,我看幹脆回頭你還是跟陳書記把這事情給回了,反正離五四時間還長著,也不一定非要今年就把人員定下來。”坐在餘子清旁邊的徐靜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餘子清,低聲道。


    餘子清知道徐靜是好意,朝她笑了笑低聲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事我心裏有數,你不必為我擔心。”


    “就是,徐靜你就別替餘書記艸心了。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人家餘書記既然攬了這個活,自然有這份本事。再說了,餘書記新官上任怎麽也得表現表現啊!”坐在徐靜旁邊的沈躍聽到兩人對話,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


    雖然說沈躍是絕不願意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在他拒絕陳勇慶書記的提議說自己單位不行之後,餘子清卻跳出來主動承當,搞得好像他沈躍還不如一個小小的地礦所團支書,這點讓他感覺很不爽,也覺得頗沒麵子,心裏對餘子清自然又多了幾分意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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