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


    顏如何輕歎一口氣,繼而說道:“方才那人所說不假,我曾經親眼見到師傅拉著師姐的手,不過看師傅的神情很是認真,讓人不得不相信他是出於真心。”


    沒錯了,師傅平日裏都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雖然性子平和,但從沒有戲謔之語。她是師兄妹三人裏和師姐接觸最多的,如果和師姐穀想容交情不深,那麽旁人也許隻能看到她溫柔嫻淑的那一麵,但若是走得近了,便會發現她其實是位渾身帶刺的烈火女子。


    這樣看來,還真是水與火的奇妙組合。


    隻不過……


    “可是他們是師徒,這樣會有多少人說閑話?”如玉不得不說出自己的擔憂。


    “這也就是為什麽我會瞞著你的原因,師傅和師姐有了真情,這本就是天理難容,那些迂腐儒士更會對此大肆宣揚。我本以為這會是一個秘密,沒想到卻越鬧越大,一發不可收拾。”


    如玉垂下頭,別說那些儒士了,就連她自己也很難接受。師傅不顯年齡,隻約莫著比她大上七八歲。至於師姐,年前才剛剛為她過了誕辰。可是兩人年紀再搭對,但凡冠上一個師徒的名號,便成了世人所不容的孽緣。


    對了!


    如玉恍然記起景談紓曾經問過她:他吻過你嗎?


    那時她隻覺得他不可理喻,現在看來,原來也許是他從哪裏聽聞了些碎言碎語,把那個女弟子誤認為是她了。


    隻單單想到景談紓,如玉也能感受得到心裏泛出的絲絲甜蜜。


    顏如何拍了拍如玉的肩,打斷了她的思緒:“別再想了,這歸根究底還是他們兩人的事,外人也插不上手。你想,師傅師姐對我們如此關照,我們難道不應該祝福他們嗎?”


    如玉緩緩頓住腳,側過身子去看他,眼睛逐漸清明。


    是了,這江湖四處豪傑,所發生的奇聞異事隻有小部分記錄在了民間戲耍與說冊,其餘的大都湮沒在了曆史長河中。不論何時何地,最缺的,卻總是那份真心與實意。


    更何況是自己的師傅和師姐,她不是應該更寬容嗎?隻要他們兩情相悅,旁人的想法又有什麽打緊呢?


    這樣一想,果然好受許多,兩人回到客店,和顏幾重一道用過早膳後便出發去了廣場。


    廣場上的人更多了,放眼望去隻見黑壓壓的的一片,如玉兩人好容易擠到前兩日的坐席,那裏卻早已經有人落了座。兩人正無奈準備轉身另尋之時,耳邊卻傳來一聲清澈的招呼聲。


    “小玉兒!顏兄!”


    這聲音高亮清澈,話語中還藏了些許不羈與戲謔,如玉笑笑,側身向那聲音看去:“白大哥!”


    果然是白鍾。


    白鍾向兩人招了招手,指著身邊的兩個空位說道:“快過來,我已為你們留了位子。”


    顏如何有些訝異,一麵向前方擠去一麵疑道:“我們到的也不晚,今個兒怎麽一個個竟來得這樣早?”


    “可不是麽?”白鍾笑著應道:“大概是聽說了嚴澈之死和秦詩詩的事情之後都趕來一探究竟罷。”


    天山派掌門被殺,這事確實非同小可,眾人好奇也無可厚非。


    可是秦詩詩……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白鍾低下頭輕笑道:“其餘那些人自然是為了一睹*娘子的絕世風采而來的。”


    如玉麵上一紅,坐下羞怯地笑笑。


    白鍾見了隻覺新奇,挑了挑眉頭說道:“隻一天不見,小玉兒似乎與之前不一樣了。”


    顏如何聽此話也側頭去看,如玉被他們看得不自在,紅著臉輕咳一聲:“渾說!什麽不一樣?難道我還能多長了個鼻子眼睛不成?”


    顏如何蹙眉沉思,隔了一會兒才道:“這麽一說,果然是有哪裏和之前不同,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究竟是哪一點不同。”


    如玉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意:“這話可把我聽糊塗了,哪裏有人變了還叫人看不出來的?可見你們又是拿我來尋開心了。”


    白鍾接了話茬打趣道:“我倒是覺得多了些女兒家的嬌羞,像是正在懷春的少女哩!”


    如玉一僵,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白鍾說完便正過了身子看向台上,仿佛方才那隻是隨口一說,說完也就完了。


    顏如何又瞅了她兩眼,低聲嘟囔道:“如玉才不會隨便和那些野男人暗自結情,這姓白的說話從來就沒個準譜。”


    如玉在心裏輕輕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被發覺,否則按二師兄的性子,這事必定沒完沒了。


    忽然周圍安靜下來,如玉抬眼望去,原來是紀南出場了,身邊還站著同胞兄弟紀北。他右手臂纏紗,想是被昨日的碰撞傷到了。他環顧了會場一圈,咧開嘴想露出一個笑容,隻是想遮也遮掩不了的尷尬凝結在臉上,形成了異常滑稽的效果。


    “昨日既由紀北勝出,那麽就請選出今日的對手。”


    紀北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眼珠卻往會台右側的耳台移去,他硬著身子瞪向耳台上方的青色身影說道:“百裏青修。”


    白鍾眯了眯眼睛笑道:“看不出來這紀北的心眼竟這般小。”


    如玉不借地問道:“怎麽說?”


    “百裏青修喜愛找人比試,而紀北以力大聞名,也被百裏尋上,具體我雖不清楚,但似是被下了個絆子,從而敗於了他。現在看來,紀北仍記著那場勝負,想借這個機會挽回顏麵。”


    耳台上的百裏青修看似十分愉悅,想他出身劍玄宗門下,在劍法的造詣本就不同凡俗,他相信那些什麽氣力、拳腳,在他劍下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咣的一聲,是劍出鞘的聲音。百裏青修拔出長劍,一腳蹬出便落在了台上。


    百裏青修道:“這次眾人在場,我便要你再次敗倒在我的劍下!”


    紀北一愣,轉而喝道:“上次被你這小兒使了暗道,看我這次不割下你的舌頭!不過在此之前,現在我得先宰了你!”


    他最後一個你字,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


    這一聲沉喝,宛若雷鳴,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


    誰也不難聽出,他為了說出這個字,是花了多大的力氣,以及在這個字裏頭蘊含了多少怨毒之意。


    然後,他整個龐大的身軀,便像一個驚歎號一般,朝百裏青修撲了過去。


    這位紀北所使用的兵刃,是一把三股叉,他朝百裏青修撲過去之時,右手也順勢將那把三股叉抽出,死死地捏在手中。他在江湖中闖蕩多年,沒想到竟栽在了一個毛孩子手上。這下他不單單要殺了百裏青修,一定還得親手劈爛他那張英俊的麵孔,才能出盡他胸中的那股子惡氣。


    百裏青修豈能容得紀北一把迎麵抓至,隻見他身形微微一動,反手握劍便向紀北劈去。


    紀北怒吼一聲,拿三股叉去擋,拚著一股子蠻勁硬生生地逼著百裏青修後退了好幾步。


    百裏青修一斜身子,移至一旁,紀北猝不及防,全身的力道根本來不及收回,便結結實實地絆了個踉蹌,失手將那三股叉丟落一旁。


    合格的練武之人與人比試,是絕不會放過絲毫可趁之機。


    百裏青修冷聲一笑,長劍挽花,一招晃過,隻見銀星入幕,頓將紀北罩入一片劍光之中。


    敵我雙方如果功力相差有限,一方使用兵刃,一方赤手空拳,使兵刃的自然要比赤手空拳的大占便宜。


    果然,不到三個照麵,紀北左肩上已經出現一道血溝。


    人一旦被逼到了絕境,隻有兩種結果。


    死或生。


    死很簡單,隻消任人宰割便能讓人輕易得手。


    生卻極難,如若沒有豁出性命的覺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轉的餘地。


    紀北便是屬於第二種。


    他暗自深吸一口氣,運至丹田大喝一聲,雙腳一個使勁猛跳起來,抓住三股叉迎了上去。


    百裏青修心中一慌,手中長劍仿佛突然加重了幾十斤。


    紀北斜斜一足踢出,掌中的三股叉狠狠向他的麵上劃去。


    百裏青修以最快的速度避開,不料還是被勾住了長發,長長的三股叉插入腦後,一個拉扯竟將束在腦後的青色絲緞勾了下來。


    他正值青年,五官長得極好,一雙孤傲的眼眸充滿了憤怒,身姿如同玉樹。因方才的打鬥,他的上身的青衣微微有些濕,薄薄的汗在頸脖處滑下,誘人去看那若隱若現的鎖骨,這樣的俊美使人不得不暗暗驚歎。


    紀北一怔,眼裏帶了鄙夷地說道:“這樣一個小白臉,竟也敢與我較量!”


    百裏青修怎能忍得這樣的屈辱?


    一個十九歲的少年江湖經驗或許不足,但在受到侮辱之後的報複心,卻是強烈而可怕的。


    百裏青修突然跳了起來,一拳揮出!


    這是最簡單,沒有變化的直拳,但是沒有變化的拳法,往往都是最快的。


    最快的拳法,也就是最重的拳法。


    紀北道他慣用長劍,便隻顧著留意他的雙手,這出其不意的一下,確實讓他狠狠吃了一拳,整個人都往後翻倒。


    他坐起身子張嘴吐出一口血水,其中還有兩顆混著血的斷齒。


    這下他被真正激怒了,猶如一頭猛獸向百裏青修抓去。


    百裏青修似乎連想也沒有想,橫身跨步,左臂一格右手抬劍順勢平平刺出。


    紀北已失了分寸,被這麽一擊,整個人像鞠躬似的彎了一下腰,然後慢慢後退。退出數步後,雙腿一軟,栽坐下去。


    他緊咬著牙齦,隻拿一雙充滿惡毒之色的眼睛瞪著百裏青修,他用他的眼睛說道:“小子,你小心點,隻要我有一口氣在,總有一天夠你小子受的!”


    勝負已分。


    紀南慘白著臉命人扶起紀北,正要宣布本日散會,卻聽見百裏青修直直站在高台上望下,對著如玉的方向大聲說道:“這下,我總算能與你較量一番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係我一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命半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命半條並收藏係我一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