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青修沉吟片刻,終究還是禁不住心底的好奇,和百裏青燕一同跟了上去。


    道緣法師麵色無異,身形沉穩,腳下生風般健步如飛,隻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幾位沙彌見此不禁亂了陣腳,均停了下來麵麵相覷。


    白鍾慢悠悠地跟在後麵,恍若未見一般擦肩直直繼續向前走去。


    “白浪子!你可知道應該往哪裏走?”


    白鍾輕歎一口氣,回頭道:“我若不知道,為何還會往前走?”


    “哼!那你倒是說說你這是要去哪裏?”


    “自然是起燕樓。”白鍾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道。


    沙彌一愣:“為何是起燕樓?”


    白鍾笑笑:“道緣大師德高望重,方才已邀白某一道商討事宜,想必自然不會出爾反爾。隻是大師功力深厚,我沒辦法跟上他,大師見我落後,沒有回頭尋我,這就表示他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他,你們說,在這南秀城裏,除了你們的住處之外,我還應該去哪裏尋他呢?”


    沙彌窒了窒,半晌才道:“好,那我們就跟著你,瞧瞧師傅是否當真在那裏,若不在,那便是你巧舌如簧,想要借此溜走了。”


    白鍾輕搖了搖頭,也不再回答,轉身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了。


    百裏青燕熟識唇語,雖然相隔甚遠,但她也能不費吹灰之力便知道白鍾在說些什麽。


    “好厲害的白浪子,這個人,真討我歡心!”


    百裏青修瞥她一眼,隨意說道:“你這丫頭,行事說話向來沒規沒據,這種話也是能隨便說的?”


    百裏青燕歪了歪頭,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不能說?”


    “你是姑娘家,哪裏能隨隨便便對一個陌生男子做這種評價?你這種性子,今後怕是難得嫁的出去了。”


    百裏青燕一聽這話,圓圓的臉上立即垮了下來,她嘟起嘴,手裏牽著百裏青修的衣袖輕輕搖晃道:“哪有師哥這樣說自己師妹的?再說了,要是沒有人願意娶我,我還有師哥嘛!”


    百裏青修蹙眉搖搖頭,肅著麵容道:“這話不可再說,你早晚都會成家,我……”


    話還沒說完,卻被百裏青燕打斷了。


    “快!他們走了!”


    百裏青修在心裏苦笑一聲,每每和他這個師妹說到這個問題,她總會想方設法地回避。他並不是不清楚她的心思,隻是他一直隻將她視為自己的親妹妹,沒有絲毫非分之想。可惜她生性倔強,又向來被師傅寵愛至極,養成了一股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的強氣。他隻怕到時候她會想不開,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兩人又跟隨了一段路程,見白鍾踏進了起燕樓,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也隨後走了進去。


    白鍾晃悠悠地上到了三樓,輕輕叩了叩門。


    “請進。”


    白鍾也不客氣,抬手推開門便沒了人影。


    百裏青修兩人見此,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忽然,百裏青燕一拍腦袋,抓起百裏青修的手腕向樓下跑去。


    “青燕,你這是做什麽?”百裏青修不明所以地任由她拉著自己下樓,停下來才發現他們到了自己的房裏。


    百裏青燕輕挑了挑眉:“幸而我們住在一塊兒,之前居然不知道,原來那和尚正好住在咱們樓上!”


    “那又如何?”


    百裏青燕得意地彎起嘴角:“這樣,我們就可以用這個法子來一窺究竟了!”


    說罷,她整個人便從窗子躍了出去!


    百裏青修心裏被猛地一提,身體條件反射地撲向她!


    他雙手狠狠抓著窗棱子,屏住呼吸閉上眼緩緩低下頭,他原以為會見到一片鮮紅,睜開眼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這是怎麽一回事?


    百裏青修強迫自己收斂心神,發覺自己的斜上方有鼻息,他探頭向上看去,卻見百裏青燕以一種極其可笑的姿勢趴在牆上,腦袋還不滿足地挪向樓上的窗子。


    原來這就是她想出來的好法子!


    百裏青修又好氣又好笑,眼下的這番情形又不能出聲訓斥,要是青燕沒有聽到,反而喚來了其他人,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百裏青燕因為極受陸凡的溺愛,經常在他麵前撒嬌撒癡。又不太勤奮,武功便也不精進。可恰恰她卻認為自己是個中好手,一定要找江湖豪傑一一比試,使得陸凡為此大傷腦筋。幸虧劍玄宗聲名在外,大部分人隻聽說這小姑娘是陸凡的徒弟,倒也給了幾分麵子,叫她輸得不太丟人罷了。偏偏她又是個認死理的,經過幾番比試,她對自己的功夫很是滿意,你瞧,她今年才剛過十四歲,武學修養就可以和那些個大家比為平手,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爭霸武林莫不是早晚的事?


    她狡黠地一笑,卻被手掌間傳來的痛楚驚回了神。她懊惱地皺緊眉頭,不禁暗自腹誹。她不是已經是女中豪傑了嗎?為何現下隻這麽一小會兒便堅持不住了?


    還沒來得及讓她細想,一旁卻傳來了一道溫潤有禮的男聲。


    “方才白某出言不遜,惡語中傷大師,還請大師寬恕。”


    道緣輕點了一下頭:“老衲知道施主是想激我出手,才會出言不遜。”


    “大師為何會如此斷定?”


    “施主拿走了老衲的佛珠,故意出現在人前,引老衲出現,好讓人們為此做個見證。”


    白鍾頓了頓,做出一副虛心的模樣道:“哦?我是為了讓他們做什麽見證呢?”


    “為施主想從老衲這裏拿到的東西。”


    白鍾笑笑,晃了晃手中的佛珠道:“從大師這裏拿到的東西?不是已經在白某手上了嗎?”


    “不。”道緣搖了搖頭:“你施主想從老衲這裏拿到的,其實另有他物。”


    “這白某倒是不明白了,還請大師賜教。”


    道緣瞳孔驟地緊縮,盯向白鍾的神情更凜冽了幾分。


    “三大訣書。”


    白鍾一怔,看了道緣半晌才笑道:“大師真會開玩笑,白某怎會對那些感興趣,再者,就算白某想要,白某又怎麽知道大師這裏會有呢?”


    “這些都不重要。”道緣見白鍾仍不承認,心裏開始不耐。他捋了捋下巴不長不短的胡須,向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雖然動作不大,但白鍾卻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力,就連空氣中都散發出了些許殺氣!


    白鍾沉吟片刻,抬頭收了笑意道:“大師聰穎明智,凡事都瞞不過您的眼睛。不錯,白某此番就是來要訣書的。”


    道緣搖了搖頭:“施主即是想要,何必這般麻煩,正好老衲也想早日將這東西脫手,施主你這也算是幫了老衲一個大忙了。”


    白鍾一愣,本以為將話挑清之後,會有一場生死決鬥,可沒想到這道僧的葫蘆裏不知賣的什麽藥,竟然就此輕易地許給他。


    “恕白某愚鈍,江湖裏人人都垂饞訣書,為何大師卻急於脫手?”


    道緣低歎一聲,側身道:“正是因為人人都想要,所以才會招致危險,老衲本出身佛家,又豈會容忍發生這樣的事?老衲本以為藏得極妙,可沒想到還是被施主發覺了。”


    白鍾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那便請大師將訣書取出,以換佛珠。”


    道緣揚起頭,麵上浮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神情,向門口說道:“惠極,你進來。”


    進來的是之前與白鍾橫眉豎直的那個沙彌,他好似沒有看到白鍾,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到了道緣麵前,行了一個單掌禮。


    “去把‘止情斬’拿出來,給這位施主。”


    沙彌眼裏劃過一絲驚詫,道:“師傅為何要將訣書交出?”


    道緣皺了皺眉,正準備回答,卻被白鍾的一聲輕笑打斷:“這位小師父倒也不用這般不情願,因為你不必跑這一趟了。”


    “此話怎講?”


    白鍾笑道:“因為你給我的一定是個西北貨!”


    沙彌麵上逸出一絲惶恐,繼而又怒道:“師傅心懷慈悲才答應將訣書給你,現下卻被你說成是假的,你這浪子真是不知好歹!”


    白鍾笑笑,也不生氣:“倘若訣書是真的,大師又怎會將此交由你保管?如今江湖人人自危,這麽個寶貝東西,自然隨身攜帶是最安全不過的了。”


    沙彌頓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惠極,你且下去罷。”道緣擺擺手,待沙彌將門關上後,轉身輕歎:“白施主果然名不虛傳,老衲佩服。”


    說罷,他便自胸口的衣襟裏掏出一本書冊,定睛一看,麵上果然寫了‘止情斬’三字!


    白鍾接過訣書,道了一聲謝,轉身走到門口停住。雖帶了遲疑,卻仍回頭肅容道:“大師如此慷慨,白某有句話也不得不說。大師手中握有訣書,並不是我自己發覺,而是有人暗自相告。”


    道緣一愣,眼裏似有冰柱凝結:“不知可否請教那人是誰?”


    “大師心如明鏡,又何必再來問我。”白鍾斂眉道:“隻是儒門與天山派合作,怕是已經踏入了他人設下的局。”


    道緣這才扯出了一抹冷笑:“這些老衲其實已經知曉,不然也不會講訣書輕易給你,目前局勢尚且不明,你怎會知道最後鹿死誰手?”


    白鍾作了一揖道:“大師果然是高人,那麽白某也不必在此班門弄斧了,告辭!”


    “且慢!”


    白鍾怔住,難道他想反悔?


    道緣神色無常,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好似他已然洞悉了一切。


    “白施主身邊的姑娘,目前已經毒氣攻心,的確,若以訣書相救,倒也不失一個法子,隻是這樣也隻能緩解毒性,最要緊的,卻是找到施毒者。”


    白鍾被這番話震得說不出話來。


    “恰好老衲知道這個施毒者是誰,現下不妨告訴白施主,也好以此救濟。”


    良久,白鍾長長吐了一口氣道:“大師今日之恩,白某記在心上,請大師於實告知。”


    道緣半眯了眼睛,緩緩道:“那人就是淮康城都尉的侍妾,杜春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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