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著陸,齊文浩打開手機,幾條短信便爭先恐後湧進來。


    公司出了點事,那條高壓電纜耐壓試驗沒通過。


    為了趕工期,胡存誌新年沒回老家,領著一班技工在年初三開工,年初五做了耐壓試驗。高壓電纜製作工藝要求高,沒有兩把刷子的廠家不會接活,像耐壓試驗沒通過的情況極少出現。不用說,電纜的錢肯定是不給了,但造成的損失也不可能有賠償,放電纜換電纜的人工不提,最關鍵的上一次說是急,其實仍有工期,這一回真的沒有餘地了,晚一天來就實打實誤一天。


    齊文浩現在的助理葉滔,自從被齊文浩從保安崗位提到助理位上,工作一直很賣力,春節守在工地,有什麽風吹草動就給老板發短信,遇到這事更是著急,短信和電話接二連三地發。


    齊文浩還沒來得及和袁可遇說這事,葉滔的電話就進來了,接完電話差不多已經走到抵達的出口。


    他停下腳步,袁可遇也是,“一起去看看?”


    袁可遇本有此意,她作為設計院駐現場小組的隱形組長,又是電氣方麵的負責人,對工地的事自然有責任和義務去關心,要知道每個項目的完成都是合作的成果,絕非任何一方單獨的心血。


    齊文浩腳剛踩到公司的土地上,勞倫斯的電話也追來了,劈頭蓋臉給了一頓臭罵。齊文浩把手機拿遠一些,等裏麵的喋喋不休停下來才拿近耳邊繼續接電話。


    “你說出了事你負責,你打算怎麽負責?”勞倫斯氣勢洶洶地問。


    “換一條。”齊文浩的回答,旁邊的袁可遇也聽到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說得倒輕鬆。”勞倫斯連聲冷笑,“上次我讓你買根電纜,你跟我說的那些你都忘了,什麽電纜製作需要正常的工期,還跟我要預付款。要不是這公司本來有你的份,我真懷疑你從中拿了供應商的好處,這麽替他們說話。”


    齊文浩皺眉,“勞倫斯,說話幹淨點。”


    勞倫斯不依不饒,“我哪裏說錯了?要不就是你故意跟我作對,有心不讓我好過。”他略為尖厲的嗓音在手機裏格外刺耳,齊文浩再一次拿遠手機,等裏麵靜了他才開口,“不要亂猜,沒有這回事。最多換一條電纜上去,不會耽誤工期。”


    勞倫斯悻悻道,“好啊,那我看你解決。”


    那邊袁可遇一直打不通郭櫻的電話,從路上就打過,但一直是暫時未能接通。


    為免高壓電纜受損,不能普通地拖拉拽,在把它放上橋架時需要幾十人一齊動手。這條電纜放上去時就是臨時組織了一支民工隊,花了一上午才完成的。現在雖然不合格,但為方便和供應商交涉索賠,取下來也是小心翼翼。齊文浩和袁可遇到了現場,看到胡存誌皺著眉頭站在旁邊看工人幹活。


    比起上工地,這位總工更喜歡坐在辦公室跟供應商談合同,他更多的是指派下屬到現場監工,很少親自出馬。但每天有下屬早晚兩次匯報,幾乎工地上發生什麽事都瞞不過他,有時連齊文浩還不知道的事,他已經通過耳目聽說了。


    見齊文浩和袁可遇到來,他大步走過來,簡短地說,“需要盡快買一根新的電纜。”


    齊文浩點點頭,“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有一段長達八百米的六百直徑的大管,胡存誌想買一家知名公司的產品,勞倫斯卻覺得成本太高,幹嗎不用普通的,防腐做得好些也就是了。


    “我不好多說,齊總,小老板得你去說。”他一句話把事推給齊文浩。


    他倒是舒服,不好做的都推給文浩,袁可遇冷眼旁觀。到周圍沒人,齊文浩才對她安撫地笑道,“有些事他也確實不好開口,我在這裏,就得體現我的價值,哪怕有時候被人利用。”他對她調皮地眨眨眼,“估計誰也想不到,我多訂了一根電纜,現在,隻要讓人送過來。”


    確實,連袁可遇也沒想到。


    她瞪著齊文浩,有病啊,囤別的不好嗎?去囤根電纜,他有多少錢能賠在這裏。


    “當時,我看銅的價格在上漲,我就想最多用不著把它轉手賣了。沒想到,還是用上了。”電纜的報價主要按銅價走,齊文浩攤手,“我是不是應該加個價?”


    袁可遇沒好氣地說,“我這邊也有一根,要不要一起賣給你?”上次被繳獲賊贓中的那條高壓電纜,因為用不著了,和其他一批電纜頭被折價賣掉,袁可遇托人把它收了下來。她去檢查過,沒有損失,應該能用,所以存放在倉庫中以備不時的需要。


    萬萬沒想到的是,還真有用上的時候。


    這事說不準是不是意外,恐怕到最後也不會有明確的答案。齊文浩和袁可遇都知道。


    郭櫻傍晚才回複電話,“可遇,找我有事?”


    袁可遇把電纜的問題一說,她靜了下來,遲疑了許久才說,“應該是意外。”


    哪有那麽多意外,袁可遇不信,然而找郭櫻也沒用,她最多隻是別人的槍。


    有仇嗎?如果隻是兄弟之間的競爭,那也太過了,隻有千年做賊,哪有千年防賊的,根本防不勝防。


    離開這個家,也不是損失。


    “可遇,不要擔心。”齊文浩安慰她。


    他租住的地方,雖然小,放不下齊家那張能坐二三十人的大餐桌,也沒有樣樣俱全的健身房,臥室的舒適度更比不上家裏的,但隻有他們倆。他倆在廚房準備晚飯,一個洗菜一個切,彼此隻有一米多距離,想到什麽就能說什麽,不用擔心被別人看去、聽去。


    “也許真的是意外。”他說。


    他信?她也不信。她看向他,他正在切菜,春筍被切成整整齊齊的一段段。他有條不紊,還有空對她回以一笑,“相信我。”


    “你……怎麽這麽固執。”袁可遇不是不信他,但是何必。


    “相信我。”他手上有水,隻能把她虛擁在懷裏,“我不能主動去做什麽,但我也不會有大事,畢竟我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他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別為我擔心。就當這是場遊戲,一切隻是過程。”


    “那結果會是什麽?”袁可遇看著他的眼問,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略微上挑,嚴肅的時候也像帶著三分笑意。


    進則拿回自己應有的,退則……離開名利場。他不怕,但是他想為自己和她爭取多一點尊重。“我不怕,相信我能行,嗯?”他用下巴輕輕蹭她的發,“還有,我們後天要做什麽?明天好好休息,做個漂亮的新娘。”


    本來說好要去領證。袁可遇當然記得。但是現在,是不是應該先處理公司的事。


    “多做一天就能全部做好?”他的笑聲在她頭頂輕輕地響。


    不能。而且他也隻是公司運轉中的一個環節,不是他做了就能完成。袁可遇知道。


    “相信我。”他一遍又一遍念叨,像唐僧。


    她也笑了,廢話,“當然。”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額頭,“下次不要再幫我準備了,我有數的,嗯?”她知道他說的是電纜的事,“嗯。”當時有種不安心,讓她非得做點什麽。“不會砸我手裏,我有渠道可以出貨。”作為電氣工程師,她有許多電纜廠的聯係方式,那些廠常年回購成品。反而是他,她理直氣壯,“你想過退路沒?”“想過,托你賣掉,你應該會有渠道。”他說得倒是順口,袁可遇一滯。


    他笑,“原材料都有波動曲線,春節前在上升,三四月下降。我想好的,要是用不上就割點肉讓廠家回收,這點我虧損得起。或者留著,總有一天會變好的,相信我。”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像是歎息,但又很肯定。


    他看著前方,也許,是挑破跟勞倫斯十幾年心結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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