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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山頭的風總是這麽大,好像紅夫人的墓地就落在此處,夏爾孱弱的身體微微顫抖,塞巴斯醬慢慢朝我走過來,我連後退的勇氣都沒有,直瞪瞪看著他靠近,蹲下,視線與我齊平。


    沒有惡魔的威壓,沒有言語,隻是這樣氣憤卻溫柔地看著我,仿佛要將我融化,而後慢慢的,慢慢的將我擁進懷裏。


    溫暖而安心,想融進骨子裏的擁抱,這樣令人舍不得,為何他出現在我的死亡劇場裏,是否又是我的夢,被天使蠱惑的夢。


    原來塞巴斯醬自己也渴望被需要,夏爾對他的依賴反而變成了他對夏爾的依賴,若是失去夏爾,魔生剩餘的漫長歲月,不知當如何孤獨的度過……要再找一個靈魂嗎?


    原來我猜錯了呀,塞巴斯醬想要的,並非信念堅定的夏爾,而是被強大的靈魂所需要,那種因別人的依賴而產生的滿足感和存在感,受一樣被需要的感覺,強烈的依賴,而我與夏爾不同。


    有些時候他會主動為我解難,有些時候卻得我主動命令他才會行動。他喜歡看到夏爾為難,然後出來為他解圍,也喜歡看到夏爾堅強果決的選擇,玩味地欣賞自己培養的靈魂,堅強卻又離不開他。


    而我太獨立了,總是如此恰到好處地使喚塞巴斯醬,但是絕不會依賴他,所以我並沒有習慣性地攔上他肩頭,隻是這樣任由他抱著。


    “難怪葬儀屋說伯爵和以前不太一樣呢,是啊,這麽明顯的不同,你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吧。”我道,雖然隻是在夢裏,但坦白的這一瞬間,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仿佛頭頂的天空都亮了。


    “既然命中注定我獲得了夏爾的身體,你又無法殺了我,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說。


    惡魔真是太狡猾了,訂下契約的究竟是這個靈魂,還是這具身體,明明換了一個靈魂,契約卻仍在繼續。所以,不要以為我有夏爾那麽好騙,所謂的契約,隻要你毀掉自己身上的約之契,或者夏爾身上的約之契被毀,你們之間就沒有所謂的主仆關係了,這也就是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的秘密。


    “你敢不敢真正的,以你的魂魄同夏爾的靈魂簽訂契約,這才會有完全的忠誠和完全的束縛,而非簡單的目標鎖定。”


    “嗬嗬,膽子不小,你現在有條件跟我談交易嗎?”塞巴斯醬露出惡魔的眼睛,酒紅的眼眸裏燃著邪惡的火焰,逼近我,俯視我,仿佛要被吞噬,仿佛下一秒就將命喪黃泉。


    沒錯,惡魔何來的信譽,他並非不會殺我,隻是念及夏爾的身體,以及我的弱小,不需要馬上下手。


    塞巴斯醬,你究竟對夏爾抱有怎樣的感情。


    不爭氣的我被他咄咄的氣勢嚇出眼淚,可是即使輸了氣勢,我也不會後退,頂著他恐怖的眼神,任由眼淚從眼角滑下,任由他嘲笑的嘴角彎起,我瞪大溢滿眼淚的眼睛,盯著塞巴斯醬,孤注一擲道:“我來找回夏爾的靈魂,他仍然是你的主人,相對應的,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在我離開這個身體前,讓我看看你作為惡魔的真身。”


    塞巴斯醬眼神不曾有絲毫疑問和閃爍,咧起的嘴角道:“小小的人類,居然想看惡魔的真身,你不害怕嗎?醜陋,罪惡,恐怖的!”


    我怕,可是我想看到最醜陋的塞巴斯醬,或許那時我心裏就不會再有你的位置,不會再眷戀你的懷抱,把你還給夏爾,不奢望,不希冀,安心離開這個世界,該下地獄下地獄,該進天堂進天堂,又或者直接輪回去過新的人生。


    早就知道夏爾的下落而遲遲不願找出他,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而後,惡魔突然就出現了……


    恐怖的一瞬間我突然清醒過來,塞巴斯醬依舊側立在旁,依舊完美的笑容。


    “天使呢?”我左右張望,隻看到一臉驚詫的鯊魚牙,瞪圓了眼,攤坐在地上,一個字都說不出,屋子早已變成了一座廢墟。


    “格雷爾怎麽了?”


    塞巴斯醬淡淡笑道:“天使已經死了,格雷爾大概是被我英武的真身震撼到了。”


    “什麽?天使死了?”就這樣結束了嗎?你的真身?方才看到的不是夢境?


    被塞巴斯醬抱進懷裏,坐在他臂彎裏,我,愣住了。


    …………


    “我盡然有那麽一瞬間被這個假少爺蠱惑了,我應該在亞茲洛綁架他的那日就殺了他。”


    從塞巴斯醬發現少爺有問題以來,他一直都在觀望、試探,偶爾好一下,偶爾壞一下,觀察他的反應,似乎比自己預計的要更有趣,但是現在,他覺得膩煩了,這不是他想要的靈魂。


    “我曾經的少爺呢,那個孤傲的靈魂,為了獲得勝利,可以毫不猶豫利用一切棋子,果決、堅強,在黑暗中前行卻依舊保持純潔善良,這才是我想要的靈魂。”


    “而這個人,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現在盡沉浸在悲傷和貪婪的欲望中鬱鬱寡歡,怎麽配做我的少爺。我的少爺啊,你真的不在了嗎?然而契約尚在,我盡然不能殺了他,這卑微的靈魂,根本不配被我吞噬,代替不了少爺高貴的靈魂。”


    塞巴斯醬的灼灼目光一刻不曾離開這個方向,他的少爺所在府邸,曾經的大火毀滅了一切,卻無法毀滅他幼小心靈的希望,即使隻是蜘蛛絲都義無反顧抓住一線希望。


    而這個靈魂,其實何嚐不也是如此呢。是不能毀滅,還是不想毀滅?這個問題,塞巴斯醬不願意再深想,他現在隻想找回自己的少爺。


    …………


    我與葬儀屋做了交換條件,他告訴我夏爾在哪,而我交給他屬於“我”的記憶,前世的記憶。沒有記憶的靈魂,時間仿佛被按了停止鍵,格式化,於是我就這樣再次重生了——怎麽又重生了?為什麽天堂裏會有超能力者,不應該是天使之類的嗎?


    …………


    塞巴斯醬不是很明白,人類不是狡猾自私,就是天真無知,而像她這樣,明知如此,還義無反顧投身進去,是何原因?雖然他已經取回了夏爾的靈魂,但是對那個靈魂,又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


    是的,他們之間,始終沒有坦白布公過,一個是不屑,另一個是不想,他們之間永遠橫亙著一個少爺之名。


    “沒有少爺,你什麽也不是。”


    “沒有少爺,對你而言,我什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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