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打發了喬氏離開,又說著讓外頭看熱鬧的人兒都散了去,回頭看一屋子人兒都在院子裏杵著,特別是瞅見春花了,那氣兒又不打一處來了。


    她明明瞧見外頭聚著好些看熱鬧的人兒,還跟喬二妞這死婆子嚷嚷著比誰的嗓門大,還嫌不夠現眼似的。


    這下好了,村裏的婆姨們又有閑嘮的話茬了。


    張氏沉著臉,這本來是老喬家的內事兒,讓武子的給扒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自打這個侄媳婦兒一來,他們老喬家就沒有一天消停的。


    她氣惱的看了春花一眼兒,擺擺手讓大夥兒回屋裏去。


    春花從喬氏被趕出門去那會兒就愣愣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院子裏待著,望著院子裏那些陸續離開的人兒愣神。


    直到冬兒從灶裏出來,淚眼婆娑的來到她身邊,瞅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嫂子。


    春花醒過神來,看著冬兒那怯怯的小臉,便對著她一笑,親密的掐了掐她小巧的下巴,帶著她往堂屋裏去。


    但到了門口,她想想往屋裏說了,“武子,你陪嬸子坐會兒,我跟冬兒到灶裏下麵條去。”現淘米下鍋也來不及了,瞧著天色漸暗,還是下麵條快些,昨個兒還有吃剩下的驢肉,就著湊合一頓得了。


    說著春花便和冬兒去了灶裏,方才張氏進門前那副神情她還記得,若到了屋裏,難免要讓她念叨兩句,她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可管不住自個兒的性子,別三句話不到又吵吵起來了,這大晚上的她還想消停一會兒哩。


    看著鍋裏的水開始冒煙兒了,春花又舀了幾瓢水進出,再把灶膛裏的還沒燒透的柴禾抽出來,踩滅了一會兒再用。


    早先為了要招待張氏那老姑嫂倆喝茶,塞得木頭多些,巴望著鍋裏的水早些開,這茬減免柴禾是讓水再溫著會兒,等麵和(huo)了就能下鍋了。


    冬兒拿了個瓷盆子,看春花進來後一句話都沒說,隻忙著自個兒的手下的活兒,她尋思著想說話又不知該咋的出口,腳下頓了頓還是走開了。


    她一手解開麵粉袋子,舀了三碗倒到瓷盆子裏,忽的想起張氏還在哩,便硬著頭皮頭開口問問春花,該下多少麵。


    春花扯著圍腰係上,看了看天色,再瞅瞅堂屋那邊,接過瓷盆子扒拉幾下,琢磨著還是讓冬兒去問問,免得一會兒不夠吃。


    冬兒應了一聲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張氏要走了,春花順勢往外瞥了一眼。


    這茬喬武樁子正好送張氏出來,她與春花打了個照麵,沒辦法,春花便在圍腰上擦了擦手,出來問候了一句,“嬸兒走了?”


    張氏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轉身沒走幾步,許是咽不下這口氣,又折回來杵到春花跟前。


    “春花,你別嫌嬸子囉嗦,你也該差不多些,今兒當著那些人的麵兒,姑媳倆又是掐又是罵的像啥樣子啊,你就不會關上門了再鬧騰啊!”


    喬武眉頭微皺,“嬸兒,今兒這事兒怎能怪春花哩,她護著冬兒又沒有錯!”


    張氏一聽不悅道,“武子你也是,別我一說你媳婦兒你就不高興,若是換了別人兒我才不樂意說哩,當著那些人兒的麵,她還……”還與樁子拉拉扯扯的,這要是讓那些碎嘴婆子瞧見了,又有的鬧騰了。


    春花不知道張氏的意思,隻以為她是咬著自個兒與喬氏吵嘴那一茬,立時就來了氣兒。


    她本不想與張氏多言語的,可張氏指責的又不對,喬氏當著那麽些人兒的麵瞎說八道,不知情的人兒隻聽到她的一麵之詞,若她再壓著藏著不就真成他們的錯了麽,那到時外人兒會咋想啊,當時鬧騰是有些難看,可總比日後難堪好,那會兒你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張氏愣了愣,哎呀,她不過才說了一句,卻換來春花絮絮叨叨的一大堆,最後竟然還教訓起她來了!


    不行!她一定得琢磨兩句鎮的住腳的,若不然,往後還不得讓這侄媳婦兒牽著鼻子走啊!


    張氏一時語塞過後,正要開口,春花卻是趕在她之前說話了,“再說了嬸兒,姑那是得了侯家的好才過來遊說的,咱要是不說清楚的話,那外人還以為咱是要巴結侯家,才尋思著要把冬嫁過去的哩!”


    這句話恰恰掐住了張氏的咽喉,她忽的一怔,狐疑的看著春花,心想這小婆子是不是知道啥了,昨個兒她就是聽了喬二妞那婆子的遊說,才跟著上武子家來的,就是要幫著說一嘴子。


    她收回目光沒有再看春花,不知是心虛還是無言以對,把前頭的話又嘮叨了一遍,還說是為春花好,讓她好自為之就急忙走了。


    春花衝著張氏的背影皺了皺鼻子,回過身來與喬武對上,倆人皆是一愣,春花眼神閃了閃,避開他說了一句便往灶裏去。


    冬兒跟在春花身後幫忙去了,喬武看了在灶裏忙活的那個身影一眼,神情淡然,讓樁子去村口叫梁子回來吃飯。


    晚上梁子又讓喬武罰回屋練大字去了,這次寫完了得拿來讓他看看,隻有他覺得行了他才能睡覺去。


    梁子光著瘦小的膀子,扁著嘴在屋子裏瞅了一圈,最後眨巴眨巴看向了春花,這招叫見風使舵裝可憐,可是跟狗子學的,今兒狗子把他爹下酒的兩個茶葉蛋偷出來與他一道吃了,他爹下地回屋一瞅,立馬就攆了上來打他。


    要說這小子也是個二愣子,偷了茶葉蛋就到別處去啊,非在院子裏吃,這不是擺明了找打麽,他爬到樹上都快看不下!


    狗子因為塞了一嘴茶葉蛋,氣喘不上來,跑不快,還沒出院子就讓他爹逮到了。


    被揍了幾下的狗子也算是個爺們,一聲都不吭,但梁子倒是覺得,他或許是嘴裏塞了滿口茶葉蛋,吞不下喊不出來吧。


    不過狗子也沒怎麽遭罪,沒一會兒他祖母回來了,他立馬甩掉褂子就撲到他祖母身上了,張大著嘴指著他爹跟他祖母告狀,倆眼兒直掉金豆豆,他祖母瞅著推開狗子就打他爹去了。


    事後狗子說這招就叫見風使舵裝可憐,雖說他嫂子還不至於打他哥,可怎麽著也會替他求情的吧,梁子樂嗬嗬的打著如意算盤。


    春花瞅著梁子暗中笑了笑,把他爬樹時劃破的褂子縫好,咬斷針線遞給他,也是扁扁嘴,朝喬武那邊看了一眼,隨後搖了搖頭。


    雖然她不清楚喬武為啥要看梁子寫的大字,他又看不懂,若喬武是個識字兒的,說不定他就自個兒教梁子習字了,也省下那份上學堂的錢來。


    但是這招用來整治梁子倒是不錯,大字不識不要緊,寫的好與壞卻是能看出來的,梁子這個年紀皮的很,犯了錯又不能打,打他也不怕,隻有用這招了。


    梁子見狀皺皺眉頭,把脖子一梗,扯過衣裳搭在瘦小的肩上便往屋外走去,不就寫大字兒麽,小爺寫就是了!


    到晚天黑,梁子把頭揚的高高,還沒走出堂屋就讓門檻絆了一跤,“哎呀”一聲摔到在地,春花他們正要過去,他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查看自個兒有沒有碰到,顯然沒啥大礙。


    不過這個月份衣裳穿得薄,梁子確實是磕到膝蓋了,疼的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泄憤似的踢了門檻一腳。


    隨後他又靈光一閃,眨了下眼睛,把眼眶裏的淚珠子擠出來,忙抬頭看向喬武,扁扁嘴,小身板還一抽一抽的,那模樣看著著實可憐的很。


    然而喬武隻是看了他一眼,在屋裏涼涼道,“你下次若還這樣抬高腦袋走路,我便在門檻上再加一道坎!”


    梁子這下氣著了,哼了一聲站起來,忍著痛,拍拍屁股往自個兒屋裏走去,嘴裏還嘀嘀咕咕的,狗子他祖母鐵定是讓狗子給惡心到了才會去打他爹的,他爹要是不打狗子,狗子就不會抱著她的大腿上咦哇亂叫,對著那一嘴漿糊似的茶葉蛋,不惡心才怪!


    一屋子人兒聽了梁子這孩子氣的叫罵都忍不住笑開了,連帶喬武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不過冬兒還是一副悶悶不歡的樣子,春花尋思著這妹子鐵定還在想著下半晌喬氏來說親的事兒。


    春花琢磨著與喬武一說,晚上搬去與冬兒睡,姑嫂倆躺在**好好的嘮了嘮,她順便說了說她自個兒那五個弟弟,還旁敲側擊的問了冬兒,這幾個混小子哪個不錯。


    當然,春花沒有把自個兒要把她舀過去當弟媳婦兒的最終想法說出來,一是時機不對,早先喬氏才為了冬兒的親事兒大鬧了一場,冬兒怎麽可能有心思聽這些麽,二來她也怕說的急,反倒弄巧成拙,嚇到這個柔弱的小姑子。


    雖然隻憑自個兒一張嘴說著,但冬兒小巧的腦瓜子裏有了大概的印象,她笑著說了,覺得那個被兄弟騙著鑽到床底下去偷醬梅幹的二弟好,憨憨的沒啥心眼兒。


    春花好像尋到了點門路,最起碼心裏有個底兒了,她暗自打著小九九,與冬兒東拉西扯說些有的沒的。


    差不多閑嘮了有多半個時辰,冬兒便沉沉的睡去了,春花幫著她掖了掖被子,躺下來看著屋頂,自個兒卻是說不著了,她心裏一直琢磨著張氏不讓喬氏說出來的那句話。


    雖說張氏吼的恰逢時機,可她還是聽到了喬氏的那句話,“你不過是我大哥撿回來的一個野孩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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