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馬婆子幹架那次一樣,不過才一個晚上的功夫,春花跟喬氏姑媳罵仗的事兒就在村裏傳開了。


    上次她與馬婆子掐架是在晌午,看熱鬧的的人多所以傳的快,可這次是在晚晌,看見的人兒不過七八個,咋也傳那麽快。


    自打那天過後,上她家串門子的婆姨多了,絮絮叨叨坐下來一嘮就是大半天,春花心裏明白,這些個都是來聽故事的,她們把別人家的事兒扯過來說叨半天,最後又纏著讓春花把那天與喬氏罵仗得事兒再講一遍。


    這些天兒,春花見天就是張家長西家短的,沒別的正經話說了,她心裏也是煩了,也不在家裏待著,拉上冬兒便到瓜地裏躲清靜去了,順便編製幾個草披子備用。


    說到這草披子,村裏也不是每一家都備著的,隻有種瓜的人家才有,她們就是把曬好的幹稻草編織到一塊的,跟個蓑衣似的,等下大雨的時候披在瓜地上,好遮擋些雨水,要不雨水多了,地裏的瓜就都完了。


    最近這天兒時陰時晴的,怕是要下大雨,她家的草披子不夠用,得趁著閑的時候多弄些才是。


    姑嫂倆待在瓜地後頭的空地上忙活著,喬武與樁子把自家曬的幹稻草搬到地裏,隨後就要回去做午晌飯。


    編製草披子不用太多人,就冬兒與春花便成,反正她家的地就那麽一兩畝,用不了多少,兩人兒一個下午忙活出來十一二個就夠夠的了。


    春花與喬武哥倆交待了一番,午晌飯別太麻煩,說是煮個稀飯烙個餅子就得,還與他們說米得下多少水,麵得下多少碗,油得幾分熱,餅子得幾時翻,說的細致著哩。


    沒辦法,編製草披子手得巧心得細,那些個五大三粗的農漢子可幹不來,喬武樁子便隻得回去燒火做飯了,且他們又不是常下灶的,她不得說的細致些麽。


    尤氏馮氏早先過來幫忙,她們瞅著一樂,拉扯著讓春花過來,打趣的說道,“瞧你這女子真是操心的命,就讓這倆大老爺們到灶裏學學,讓他們也知道知道,這灶裏的活兒不比地裏閑在,你要是心疼武子累著了,晚上擱被窩裏好好……”


    馮氏還沒說完春花便急忙捂住她的嘴,這婆子,私底下說就得了,還當著樁子冬兒的麵兒,且當著樁子冬兒的麵也就算了,還當著喬武的麵兒,那兄妹倆性子純良不會往歪了想,隻是她與喬武還沒、還沒那啥哩。


    成親那陣懵懵懂懂就不說了,最近這段時間忙活著地裏家裏,喬武許是累了,而她也沒空往那方麵想,倆人就這麽過著。


    這茬冷不丁讓馮氏說了出來,她心裏沒個準備,還真……


    春花小嘴動了動不知道要說啥,她偷偷地看了喬武一眼兒,見他也看著自個兒,不由得臉一紅,微低下頭。


    喬武是個大老爺們,讓馮氏打趣幾句也沒覺得什麽,隻是瞧見春花那嬌羞的樣子,自個兒不免也難為情了起來,說著便與樁子走了。


    馮氏與尤氏瞅著都嗬嗬笑開了,以為這新新的小兩口,才一兩個月還新鮮著膩味著,讓她們這些老大姐說出來不好意思了唄。


    冬兒手上拿著草繩子不明所以,樁子也是納悶,走在道上與他哥討論著,這擱被窩裏不就睡覺麽,這睡了覺鐵定就解乏了,那倆老大姐至於一個個笑得那麽不懷好意麽!


    瞅著喬武走遠了,馮氏跟尤氏立馬就纏著讓春花說說那天的事兒,春花扯扯嘴,她就知道,這倆閑不住的前些天沒過來,今兒打著幫手的幌子,就是來聽事兒的。


    春花無奈,便與她們嘮了起來,當她說出喬氏是來給候四兒說親的,這兩個老大姐氣的差點罵娘,尤氏更是脫口而出,說自個兒還有心要把冬兒說給她娘家兄弟哩,咋能讓候四兒那渾子娶過門去!


    得,合著這老姐姐打著和她一樣的主意!


    春花撇撇嘴,還好她近水樓台先得月,往後少不得在冬兒麵前多說說她那個二弟,得來個先入為主再說。


    冬兒聽著有些害臊,假借回去看看她那倆哥哥忙活的咋樣了,反正這會兒有尤氏馮氏幫著,少她一個也沒差。


    馮氏見冬兒走了,才拉著春花倒口袋,對她說以前喬武的爹娘去了還不到一年,這當姑的喬氏就使壞心眼兒來著,瞅著冬兒年歲不大,就想舀到下坡村給一家大戶做童養媳,嘴裏還說是給人兒大戶千金當使喚丫鬟去,髒活累活輪不上,逢年過節還能回家來。


    春花聽了嗤笑一聲,難怪喬氏來的時候,喬家人兒一個個都那麽不待見哩,自個兒當時咋那麽沒眼力勁兒咧,竟然會覺得喬氏是個好的。


    她在心裏暗罵了自個兒一通,就聽尤氏在問後麵怎麽樣了,這件事兒尤氏也是頭一遭聽說,冬兒不是沒被帶走麽?


    馮氏喝了一口春花從家裏帶來的水,接著說了,那會兒喬氏是拿了張契約出來讓他們簽字,隻說是簽三年在人家家裏當丫鬟,後頭不知咋回事兒,讓喬武他們知道是賣身契,直接把喬氏就趕跑了,樁子還拿著大掃把追趕到了村口哩!


    春花不免唏噓一陣,都說姑疼侄兒同姓,沒想到,喬氏這個做姑姑的是這樣疼人兒的。


    三人念念叨叨的又指責了喬氏幾句,春花把手下編好的一個草披子擱到一旁,忽的腦中一轉,馮氏剛說的那是好幾年前的事兒,若是再早幾年的不知道她清不清楚,畢竟布口袋可不是白叫的。


    她琢磨著就說到親生娃子後爹後娘的話茬上了,還問他們桃李村裏有沒有撿別人家不要的孩子來養的。


    其實那天與喬氏罵仗,春花不知怎麽的,一直在意喬氏臨走時撂下的那個句話,雖說當爹娘的時常會與自個兒的娃子打趣,說他是撿來的,家裏其他長輩有時也會附和著說鬧兩句。


    她小時爹娘也常說她是從村口那棵迎春花的樹下撿來的,要不怎麽叫春花哩,她還常常跑到那棵樹下待著,看看會不會再掉下一個女娃來,家裏有五個弟弟太煩人了,她想要個妹妹。


    然而這事兒隨著她長大,她也就不信了,撿來的娃子咋跟爹娘那麽像哩,可自打了喬老漢與喬氏,她越發覺得喬武長得不像喬家人,再加上喬氏這一句,她就更在意了。


    她本來還想把這件事兒尋個清楚,摸個明白,可隨後幾天她家地裏的二茬瓜就要熟了,早晌那些婆子來聽事兒,午晌她與喬武樁子在地裏盯著,一天沒個歇的,這件事便被她拋到腦後了。


    直到今兒個,馮氏說起喬氏了,她才尋法兒問問的。


    然而馮氏的回答卻不盡如人意,她說早年有次鬧蝗災,好些地方都遭了難,聽說地裏一顆糧食都沒收著。


    那些遭了難的村子,都帶著妻兒老小出來討飯吃了,沿路遇到富戶的人家,賣兒賣女的都有,有些幹脆把娃子就放到人家屋子門口了,他們村那時也窮,不過還沒到吃不上口糧,餓死人的時候,有幾戶倒是撿娃子來養,都是窮人家的種兒麽,各家給上一口吃的就能養活了。


    她男人王四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給王家那老兩口養老送終,做的可不比親生兒子少。


    春花聽馮氏把那些撿了娃子的人家都報了一遍,卻是沒有喬武在內,春花覺得馮氏說的差不多如此了,就沒在往細問,一來問多了人家起疑,特別是馮氏這個好聽故事的,非得刨根問底兒的纏著你不可。


    二來大夥兒都在一個村住著,誰家有點事兒不出一天就能給傳遍了,且鄉裏人兒淳樸善良,家裏沒吃的,撿了娃子都是挨家挨戶去借,大人兒少吃一口,娃兒就能養得活,這吃百家飯的娃子,誰人不認識麽。


    春花聽了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著手忙活著編草披子,心裏頭說不上失落失望,不過就是想弄個明白罷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想要聽到啥。


    喬武是不是老喬家的娃子又如何,她公公是與兄弟分了家的,往後也沒啥田地可爭搶,那天許是喬氏氣極了才會那麽口無遮攔的,她沒事兒較那份真兒幹啥麽!


    糾結了大半天,春花算是想通了,她歎了口氣將心思放在編草披子上,別一會兒下起雨了就來不及。


    “轟隆隆……”


    這時冷不丁的打了個響雷,春花愣了下抬頭望去,隻見山那頭聚著抹烏雲,鋪開了正朝這邊過來,她瞅著瞅著,真想再罵自個兒一句。


    “哎呦娘咧,這可是要變天兒了,趕緊走啊!”


    馮氏拍了下大腿立馬起身,跑了兩步又回來,“那啥妹子,俺家地多,先過去忙活,等下來幫你啊!”


    春花直說沒事兒讓她趕緊去,這幾日村裏一直陰著沒下雨,這會兒天黑了大半,怕是要下大雨了,馮氏家裏的地也好幾畝哩,比她家的多好多,她不得回去幫手。


    春花瞅著雨點子多了也趕緊忙活上,這俗話說的,旱瓜澇棗,旱瓜澇棗,這西瓜就得在旱天才長的好,這眼瞅著地裏的二茬瓜就要收成了,這會兒要是泡上雨那就全完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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