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氣沉沉,萬物禁,一時間寂靜無聲,仿佛都在屏氣等待:一場風暴的到來。


    仲館內依然絲竹鼓樂,賓客間轉杯傳盞,歡聲笑語,一團和氣;鄉紳名士中,有人驚歎,仲館風格,奇而不怪,自成一體,料定是有什麽高人大師指點雲雲,仲顏隻道是“規格原本就有,他不過稍作修葺罷了。”


    大家見他謙虛有禮,心中添了幾分安慰。今日被邀請來做陪客,實屬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敢不給麵子,可得罪仲館,自然也不討好,誰家不會有個發熱身痛的,方圓百裏,又有誰不知道,仲顏的醫術高明?這會見到仲顏和顏悅色,沒一絲怪責,一旁的鄉紳名士才鬆了口氣,但縣令依舊興致勃勃,全無歸意。一眾陪客左右為難,而李簡更是不勝酒力,早已經醉趴在案,偶爾抬起手,嘴上呢喃幾句胡言,又是趴到在案。


    人人各懷心思,又都不露聲色,虛與委蛇,氣氛變得很是怪異。


    仲顏嘴上掛著一絲淺笑,獨自淺酌,空氣越發的沉悶,百無聊賴的他,眼光落在地上的波斯地毯:這地下,應該比這歌舞更熱鬧吧?


    仲館的秘道裏,確實經曆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不過,很快就平息了。短暫得就如酒杯落地,彎腰撿起那般。


    “起風了”席中一人道,接著是紛紛的附和聲,這風來得及時,吹散了沉悶,伴著風起,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氣,隨風而來,大家的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有人提出退出宴席,有人已經酩酊大醉,該送客的送客,該安頓的安頓。


    仲顏由始至終都是淺淺一笑,一雙眼睛黑若夜空,深若淵潭,高深莫測,像是能洞察萬事,吞沒所有。


    被這麽一雙眼睛盯上,誰能坐得住呢?他們可不是瞎子,縣今縣尉要找茬,關他們何事?一下子,人都走了十之八九。


    李簡酩酊大醉,隻能留宿仲館,仲館的奴仆把李簡安頓好以後,紛紛離開。李簡醉了?滿嘴胡話,整個人癱軟在臥榻之上,風雨欲來,空氣異常壓抑,等仆人全部走後,原本攤軟床榻的李簡,慢慢的坐了起來,一脫方才醉態,利索地穿戴整齊。


    外麵一片死寂,李簡在等,等這個他等了十年的好消息;算算時間,也快了,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李簡嘴角揚起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一黑影預期出現在李簡的屋前,屋外的廊燈照出來人身影,一下子功夫,黑影已經出現在了李簡的麵前。


    “到手了?”雖然是問話,他卻是異常的自信,他等跪在地上的人,給他呈上戰利品------玉胎。


    “屬下無能,請降罪”一句回答,把沉浸在喜悅中的李簡,整個震醒:“你,說什麽?”


    “我們的人,不知所蹤了。”跪在地上的人,額頭處已經是冷汗滿布,他不敢抬頭,怕看到那雙會攝命的眼睛。


    “啪”李簡無處發泄,大手一拍,直接拍到了案桌上,以為疼痛會讓他冷靜一些,結果發現手掌竟沒有了知覺,是痛得過頭了嘛?


    侍衛把他們進入密道的經過,說了一遍:才進入密道不到一刻,他們就被接二連三地機關打散,而這些機關分布,並沒有在當初的行動計劃圖內,他們為了自保,結果反倒亂了陣腳。他也遇到了高手伏擊,若不是他用了迷魂粉,他也是跑不掉的,結論就是:仲館的高手機關,比預想的要多。


    “啪”又是一聲響,這下李簡不是拍案,而是結結實實拍在了侍衛的臉上“放屁,他能有什麽高手,他身邊不就一個從小到大的跟屁蟲嘛?今晚明明寸步未離,你們居然還搞不定?回去該如何複命於魏王?”李簡暴怒,他眼裏最瞧不起的仲顏,今晚居然未動分毫,自己卻損兵折將,就算讓他直接上前挑戰,也能三招拿下仲顏,他眼中的仲顏,依然是十二年前的仲顏,手無縛雞之力的柔軟書生。


    “噢,原來於易背靠的,竟然是魏王,怪不得。”仲顏的聲音猝不及防在門外響起,不過一會,便見他搖曳著扇子,翩然而至。“不才想了多天,都想不通,當今聖人明明就不是信鬼神之人,為何皇室勢力介入?原來,是皇子們”


    對於仲顏的出現,屋內兩人都吃了一驚,這吃驚不是因為仲顏出現,而是明明門外有人,還是兩個,他們居然沒有察覺,被自己這樣的警覺性嚇倒了。


    “長卿何時過來的?”撕破臉皮是早晚的事,根本不必惺惺作態。


    仲顏笑容和煦,無視李簡變幻的眼神,不緊不緩地在屋子裏轉圈,好像他是第一次來這房子似的。身後是一臉冷峻的重樓,在他們說他是跟屁蟲開始,他們就在門外了,他並不介意跟屁蟲這稱謂,因為他知道仲顏不是這樣想,他饒有趣味的瞟了一眼神色複雜的主仆,看的李簡心裏直發毛。


    李簡定了定神,讓自己盡快的恢複理智,可怎麽做,都似乎按奈不住心中的波濤洶湧。


    “於易為何要盜我財物?”仲顏突然轉過臉,肅穆的問。


    李簡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出,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成王敗寇,今晚敗在長卿之手,我認了,其他的我沒什麽好說,要殺要剮,適從尊便。”


    “欸”仲顏打住了李簡“你我昔日是同窗,雖無深厚交情,也無大怨,思來想去,實在想不通。如果你是因為得到榮華富貴,那倒是讓我同情你,看來於易已經把師傅教誨忘卻的一幹二淨了吧?”


    李簡聽到仲顏這麽一說,情緒更加的激動,完全控製不住的向仲顏咆哮說:“你有何資格再提恩師?若不是你冥頑固執,師妹何至於英年早逝?恩師又何至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最後傷心欲絕而自殘?你口口聲聲師傅,這麽多年你又何時看望過他老人家?仲長卿你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偽君子”房內充斥著李簡的狂笑。


    李簡的話就像一道符咒,仲顏聽了整個人僵住了,就像有根銀針,把仲顏塵封的回憶,一點一點的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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