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越走越近,可是速度依然很慢,看上去絲帶著襲擊的目的。


    辛愛也把手上的弓箭放了下來,疑惑的張望著。


    “轟……轟……”隨著隊伍逐漸靠近板升,一陣陣劇烈的顫抖,沿著地麵傳了過來。外圍的屋子上,積雪震的一撮撮紛紛掉落。


    板升裏的居民,也紛紛從窗戶和帳門裏探出腦袋來,一張張臉上,帶著些好奇,也帶著些驚恐。


    數千騎兵,踏著積雪,從板升四周聚集了過來。裹著幹草的馬蹄,在雪地上焦慮的踏著,人和馬呼出的白氣,轉瞬之間就融入了飛雪之中。


    “像是車隊的聲音。”虎背熊腰的老都把,裹著厚厚的皮衣,也攀上了哨塔,站在了辛愛的身邊。


    “還是小心些為妙。”辛愛搖了搖頭,轉過身來,對著下麵的騎兵喊道,“散開些,散開些,小心有火器。”


    車隊,在板升城門前三十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個距離上,辛愛已經恰恰可以看清對麵車隊的旗號。不錯,是明軍,果真是明軍。辛愛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明軍真的是想來趕盡殺絕的。


    可是再仔細看去,明軍陣中,士兵似乎並不多。倒是數百輛大車分成幾行排開,顯得格外醒目。


    難道這些車裏藏的都是火炮和炸藥?辛愛不停的胡思亂想著。雖然四周已是滴水成冰,可是他感覺自己的手心裏,已經微微滲出了一層汗,握在手裏,冰涼冰涼的。


    “他們當真把我們蒙古勇士當成羊羔子了。”老都把罵罵咧咧的把手上的五石弓在空中揮了一下,發出一聲尖嘯,“和他們拚了。”


    “等等。”辛愛雖然也很緊張,可是心裏卻存著一些疑惑,明軍的火器,在百丈以外就可以發射,他們若是想進攻板升,為何要靠近到這麽近的距離。三十丈的距離,即使是在雪地上,也是在騎兵的衝擊距離以內,他們這樣做,不簡直是送死嗎?


    兩邊人馬,就這樣默默的對峙著,一片暴風雪中,隻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明軍的陣勢開始動了,最前麵的十來輛大車,向著旁邊移了一下,分出一條路來。車隊當中,一匹飛騎奔了出來,直向柵欄邊奔來。


    “黃台吉……“三十丈距離,馬匹奔跑起來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等辛愛和老都把伸頭看時,卻見馬背聲,卻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你們便是這般迎接我的?”黃台吉在柵門前,勒住馬頭,哈哈大笑。


    “怎麽會是你?”辛愛驚喜的飛下哨塔,迎上前去。


    “我若是不回來,你是不是想著可以多省下一些馬奶酒。”黃台吉把韁繩隨手丟給身邊的一名士兵,一把抱住辛愛。


    “你怎麽會和明軍在一起?”辛愛冷靜下來,忽得一把推開黃台吉。他這次被俘,不但平安回來,還帶回了這麽多明軍,難道竟是投降了?


    黃台吉也感覺到了辛愛的異狀,頓時臉色一緊,轉念一想,立刻明白過來:“我們黃金家族裏,什麽時候生過孬種,我若是投降了,哪裏又會有臉回來見父汗。”


    “那這些明軍又是怎麽回事?”老都把也從哨塔上奔了下來,正巧聽見倆兄弟的對話。


    “那是大明的蕭大人給我們準備的糧食和棉被。”黃台吉回頭望了一眼,開口說道,“快把他們請進來吧。”


    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是看上去,那些明軍確實沒有敵意。


    數百輛大車“轟轟”的駛進了板升,押車的隻有幾百士兵,也都被老都把安排人帶進帳篷裏休息。半是休息,半是監視。


    “這位是蕭大人手下的袁將軍,這一路上,都是蒙他照顧。”黃台吉拉過袁正,對著辛愛和老都把說道。


    “哦。”辛愛和老都把抬頭看了看袁正,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略點了點頭致意,


    “一起去見父汗吧。”辛愛朝著俺答金帳的方向擺了擺手。


    “也好。”黃台吉點了點頭,又扯著袁正,和辛愛,老都把一起向金帳裏走去。


    剛才這一陣鬧騰,早就有人報知了俺答。


    明軍給我們送糧食和棉被來了?俺答臉上的表情,簡直無異於看見結冰的海子裏長出了麥子。


    回過頭來,看了看正盤膝坐在一邊的景虛,竟有些不顧形象的撓了撓腦袋。


    見鬼,真是大白天見鬼了,這怎麽可能?不過幸虧自己這邊還沒來得及出動,否則不但沒了這般好事,能否叩關成功還


    知數。


    “種善因,得善果,大汗近來一心向道。這一回,想來就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景虛臉色平靜,單掌立起,口中輕念一聲無量佛。


    俺答雖然有些將信將疑,可是數千石糧食和數千件棉被,眼下確實就放在外麵的大車上,這倒是鐵打的事實。有了這些糧食和棉被,這個冬天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難道是明軍的什麽陰謀?俺答心裏也在不停的翻騰著。


    “俺答……”金帳的簾門,猛得掀開,一陣雪花卷著幾個人影,鑽了進來。


    俺答心裏一陣激動,立刻站起身來,把黃台吉一把擁了過來。


    “俺答,這位是袁將軍,奉蕭大人之命給我們送糧食和棉被來的。”黃台吉衝著身後劃拉著胳膊。


    “哦。”俺答這才想起這裏還有外人在,應了一聲,把目光轉向了袁正。


    “袁將軍,蕭大人。”俺答哼的冷笑了一聲,折身坐回到了榻上。


    金帳中間的火灶,正熊熊的燃燒著,火灶上的水壺,也在“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可是整座金帳內,氣氛卻像是猛然降到了冰點。


    “末將袁正,參見俺答汗。”袁正的臉色,猛得白了一陣,又立刻恢複了血色。


    “若是本汗沒聽錯的話,當日火燒板升的,便就是那位蕭大人和這位袁將軍吧。”俺答沉著臉,憤憤的說道。


    “不錯,正是蕭大人和末將領兵來的。”袁正不但不畏懼,倒是挺了挺腰板。


    “燒了我們的糧食和房子的人是你們,現在想來做好人的又是你們,難道當我們都是傻子?”俺答嘴裏吐出的話,冰冷冷的。


    黃台吉此時也是不敢再多說話,隻是有些敬畏的向後縮了一步,站到了一邊。


    雖說從寧夏到板升,自己和袁正談得還算投機,可是他卻不知道,襲擊板升的明軍居然就是蕭墨軒和袁正帶領的。但是眼下袁正畢竟是奉了蕭墨軒的命令,送糧食和棉被來的,一時之間,卻是不好多說。


    “上回是兩軍對壘,不得不行。”袁正竟似是對俺答的質問毫不在乎,隻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話,“若是俺答汗處在蕭大人的位置,想是也會這麽做的。”


    “你們那位所謂的蕭大人,卻是不敢和我正麵對壘,隻敢在背後弄鬼罷了。”俺答又是冷笑一聲,不屑的撇了撇嘴。


    “俺答汗,你罵我,鞭打我,甚至殺了我都可以。”聽見俺答的話,袁正的額頭上,忽得暴出幾根青筋來,“在背後說蕭大人的壞話,又豈是大丈夫所為。憑如何說,俺答汗也算是輸給蕭大人了。”


    “哼。”俺答心裏猛得一沉,卻又壓住了怒氣,隻是重重的哼了一聲。


    “俺答汗。”袁正向前邁了一步,聲音也不禁止提高了幾分,“蕭大人派在下來,是好心想和俺答汗和解,俺答汗若是要在背後詆毀蕭大人,在下和在下帶來的數百弟兄,哪怕血濺在此,也容不得俺答汗再多說上一句蕭大人的壞話。”


    袁正這一句話說出口,身上的氣焰似乎頓時大長,看得俺答心裏,也是不禁一凜。


    “父汗。”黃台吉小聲的喚著,想要勸上幾句,卻又不敢開口。


    “蕭大人若是想執意與俺答汗為敵,大可以再乘機調派數萬大軍北進,又何必派在下來多此一舉。”袁正有些激動的說道,“即使蕭大人不派兵,隻怕圖門那,為未必會放著嘴邊的肥肉不吃吧。”


    聽到這裏,俺答心裏又是不禁一震。他說的沒錯,自己眼下實力大損,雖然圖門未必有實力把自己手下的三部一舉吃下,可是派些人馬,把一些較小的部群吞滅,眼下倒是輕而易舉。


    神色遲疑之間,又看見正靜坐在一邊的景虛,心裏又是不由得一動。


    袁正正抬眼看著俺答的神色,見他臉上有了一些波動,立刻開口說道:“若說恩怨,俺答汗年年南下叩關,搶奪我物資,擄掠我百姓。如果俺答汗要算舊帳,我大明戰死的戰士,和家破人亡的百姓,這筆帳,又該算到誰的頭上?”


    “你們這位蕭大人,能讓你們如此忠心,倒似也是位英雄,。”俺答臉色,略緩了些下來,“你敢當麵斥責本汗,也算是位英雄。”


    “我們蒙古人,最欽佩的就是英雄。”俺答微微點頭說道,“隻是想問一句,你們送來這些東西,可是有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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