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隆慶帝朱載垕,也就是裕王殿下。


    即便是在蕭墨軒記憶裏的那段曆史裏,其實也隻有一個非常模糊的形象。


    隆慶帝的老爹嘉靖帝和兒子萬曆皇帝,都在位四十多年,留下了許多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而隻有隆慶帝,僅僅在位六年,看上去更是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書寫的事情。


    如果仔細去看隆慶帝在位的六年,確實也會發現,這位皇帝陛下竟像是可有可無的一般。絕大多數的時候,他並不會自個去拿主意,而是要大臣們來想辦法。雖然沒有像爹和他兒子一樣,連續多年不上朝,可是對於早朝這個形式,隆慶帝陛下同樣表現的非常不積極,甚至表現有些隨心所欲。


    後世某朝,也正是根據這祖孫三代的表現,拿出了一個昏君的結論。


    但再仔細看得更深一些,便會發現,這個結論其實是非常錯誤的。尤其是把這個結論用在隆慶帝身上的時候,更是表現的非常荒謬。


    《尚書.武成》雲:“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聖天子垂拱而治,這是千百年來,為帝王者最大的理想,也是世人給做皇帝的定下的一個最高標準。


    而隆慶帝的所作所為,恰恰是最符合這一條標準的。


    如果隻是因為隆慶帝看上去有些懈怠,便就把他說成一個昏庸的主,那麽不妨先來看看當時的大明朝,到底是誰在幫著隆慶帝治理天下。


    徐階,)古,海瑞,李……


    一係列讓人眩目的名字,幾乎可以用如雷貫耳來形容。


    試問如果做皇帝的真的是昏庸無能,他又如何能做到起用這麽一大批傑出地人才?


    自知文不及徐階,|猷。作為一個皇帝,能有如此的自知之名,其實也是難得。


    再從他屢次調停大臣之間的矛盾所用的手段來看,隆慶帝不但非常富有政治手腕,而且更是有著完善的大局觀。


    可雖然貴為王爺,甚至貴為天子,朱載垕的一生並算不得愉快。


    隆慶帝和他的兒子萬曆帝一樣,都是第三子。除了剛剛出生兩個月便就夭折的長兄朱載基以外。朱載垕還有另一個兄長朱載壑。


    人們常說“命運”二字,有時候看來。興許這命運這東西還真的是存在的。


    嘉靖十八年,朱載壑被立為皇太子,可是,冊封大典上,主事地太監們卻誤把太子的冊寶交給了同日受封的裕王朱載垕。


    若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興許這事兒隻會當作一個失誤,不了了之。


    可是誰也沒想到,嘉靖二十八年,身為太子的朱載壑居然病重身亡。


    當年的一個失誤,居然戲劇性的變成了現實。雖然朱載垕從出生到登基。都沒有被封為過太子,可是隨著景王的就藩,誰都知道,他便就是大明朝事實上的儲君。


    但是朱載壑的死。讓嘉靖帝更加相信方士陶仲文提出地“二龍不相見”的魔咒。


    從此之後,裕王朱載垕隻在嘉靖帝臨終之前才見和自己地父親見上了一麵。加上母親杜康妃的早逝;王弟景王朱載圳時不時的表露出來的勃勃野心。其實在孤獨的裕王朱載垕的心裏頭,比誰都希望能品味一回家的溫馨。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在麵對蕭墨軒的時候,總是表現得格外的親切,倒真得像是一位兄長一般。


    況且……隆慶帝再牛,再聖明,再有本事,運氣再好。可他眼下卻還不是皇帝,隻是裕王殿下。


    “哦……”裕王爺好奇的看著蕭墨軒,雖是有些納悶,卻也並未多想。蕭墨軒是李妃肚裏娃娃地舅舅。他護著自個的外甥或者外甥女,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


    “噗嗤……哈哈。”裕王爺愣愣的看了蕭墨軒好一會兒,突然一個轉頭,笑了出來。


    “若是李妃果產下世子。”裕王被蕭墨軒這麽一鬧騰,突然心情卻像是好了許多,“本王便就當真讓舅舅去教外甥。”


    “敢不從命。”這一回蕭墨軒欣然接受。


    隆慶六年,雖然之前蕭墨軒地心裏


    經有過許多憂慮,並且一時間,這種憂慮並不可能消


    但是蕭墨軒心裏頭,突然間卻又多了幾分期盼和欣慰。


    如果你愛一個人,那麽就請你去痛罵他;如果你恨一個人,那麽也請你去痛罵他。


    且不管海大人是對嘉靖帝老人家是愛是恨,嘉靖四十二年的春節,雖是籠罩在這一陣罵聲的陰影下,卻仍無可避免地來到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上病重的原因,從年三十的早上開始,西安門邊的蕭府,幾乎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


    當然新麵孔裏頭,也有並非是衝著裕王爺,而是當真衝著蕭墨軒來的。比如說,馮保。


    蕭墨軒從江南帶回來送給馮保的,自然都是江南的土特產,隻不過價格不菲罷了。


    蕭墨軒和馮保兩個,都不是缺錢的人。但是投桃報李,馮保自然也不會怠慢。隻是馮保並不想趕這趟熱鬧,所以他選擇的日子,是正月初三。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上門求見的人都是沒消停過;大年初二,是裕王攜李妃回家省親的日子。


    裕王爺不是第一次來蕭府,裕王妃李杭兒也不是外人。可台麵上的工夫,總是要做的。


    天剛蒙蒙亮,蕭福便就起了身。吆喝起一幫子家丁。


    就連年三十剛掛到門口上的燈籠,也被換了下來,換成了新的。


    等到了卯時末,隻聽著街邊一陣鑼鼓炫天,蕭天馭和蕭墨軒立刻帶著家人,迎出門外,裕王和李妃的車駕到了。


    “下官……”蕭天馭和蕭墨軒迎出門外,剛要跪下身來,便見著裕王的車駕隊裏頭奔出一人來,直朝著蕭天馭和蕭墨軒奔了過來。


    “兩位大人且慢。”抬眼看時,卻見跑過來的竟是裕王府的掌事太監李芳。


    “兩位大人,王爺和王妃娘娘說了。”李芳嗬嗬笑著,托著蕭天馭的蕭墨軒的胳膊,“大過年的,王爺和王妃來府上,隻是想陪著王妃來和父母兄長敘一敘家常,散一散心。若是兩位大人嚴肅,倒反是讓王爺和王妃放不開了。”


    “哦,那便就隨王爺和王妃的意了。”蕭天馭和蕭墨軒也不堅持,分立兩旁,將裕王和李妃迎入門內。


    “幾位姐姐這回沒有回來,倒是可惜呢。”進門的時候,杭兒似乎有些不滿似的朝著蕭墨軒嘟了嘟嘴,隨即又轉出笑臉,“隻是原隻當是連兄長也見不著呢。”


    裕王妃李杭兒與寧蘇兒感情篤深,與陸依依和小香蘭從前也常是纏在一起。這回見三人竟都是呆在南京沒有回來,未免有些失望。


    可義兄外放,這回居然能夠見到,也已經是意外的驚喜。


    “一入侯門深似海”的話,興許有些誇張,可在裕王府裏頭,畢竟不如在蕭家隨意。


    好在兩邊都不是外人,雖然分著上下,可依著規矩,倒也不需要太多避諱。與兩位夫人,並府裏頭熟識的姐妹們嬉笑一番,杭兒的心情似乎也是更好。


    裕王看著杭兒開懷,心情也是大好。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的,熏得裕王心裏頭也是暖暖的。


    “子謙……”裕王輕歎一聲,轉過頭來,“我倒是真羨慕你呐。”


    “你去江南這半年。”裕王端起茶杯,手卻又停在了半空中,“除了李芳之外,本王且是連個說話的人都難尋。”


    當年裕王府裏的那一幫子人,如今入內閣的入內閣,放江南的放江南。從前常是人來人往的裕王府,倒真的是冷清了許多。


    “約莫什麽時候可以回京?”裕王略泯了一口茶,像是隨口似的對蕭墨軒問道。


    “子謙是朝廷的官。”蕭墨軒搖頭苦笑一聲,“王爺是大明的王爺。”


    “嗬嗬,子謙所言極是,是本王自私了。”裕王微微一笑,看著蕭墨軒的目光中,似乎更多了幾分欣賞。


    “說起來倒是要謝過子謙和弟妹兩個。”裕王的目光折了一下,又轉了回來,“若不是李妃,隻怕本王又要多了幾分寂寞,難得善解人意呐,便就是連陳妃,也喜愛她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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