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


    接踵而至的兩個爆炸聲狠狠衝擊著士兵們的耳孔以及與之相連的心神,手榴彈的投擲者緊緊伏身於肮髒的下水道底部,而他身旁的那隻“病貓”卻突然展現出極其靈敏的身姿。爆炸激起的水花仍有相當一部分在空中飛行,他便躬著腰飛快地衝到了前方的岔口,端起突擊步槍從左往右順時針掃動,並在原地轉動了大約120度的時候扣動扳機。


    槍口跳躍、彈殼拋出,接連三發子彈都射向了同一個位置。緊接著,“病貓”繼續轉向,直到180掃視完成,才迅即曲蹲,膝蓋落地,重重砸起了流淌中的汙水。


    直到沃夫魯姆快步衝過去檢查了那具屍體,林恩才原地轉動上半身,以紅外線夜視儀再一次掃視岔口周圍的各個下水道支線管路。


    身後這才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須臾,布呂克他們也來到了岔口。


    憑著記憶和對方向的判斷,林恩帶頭走向正前方那條下水道。這時候,沃夫魯姆已經打開手電筒檢查了敵人的遺骸,他低聲報告說:“是個先前就受了傷的俄國老兵!”


    林恩看似無動於衷,卻對這個事實感到憂慮:這意味著蘇軍的戰鬥部隊已經清理過了附近的下水道,如無意外,他們的戰鬥人員仍在下水道中搜索殘餘的德軍官兵,並嚐試著開辟新的進攻路徑,以呼應地麵推進的友軍部隊。


    如此看來,走下水道返回本方控製區又多了一份不確定因素。


    “哎,洛夫,你的傷怎麽樣?”


    等隊伍安全穿過了岔口,林恩轉過身關心地問道。這小小的遭遇戰總算有驚無險,亦擺脫了每戰必有損失的惡念。


    布呂克滿不在乎地回答說:“喔,沒事,臉上劃了道口子,都沒怎麽流血!”


    林恩本想來一句調侃,卻聽到前麵隱約有異樣的響動傳來,精神緊張並高度集中之時,已然有種持續作戰的倦態——可這終究比不得寫字樓的工作,迷糊之時還可以借如廁之機喘口氣,他毫不遲疑地打開夜視儀,瞄準鏡中暫時還是灰暗的單色調。


    咯咯咯……這一聽就是mp38/40衝鋒槍在射擊,林恩自感沒有退路,便抱著援助袍澤、搶占先機的想法快步向前,隻是槍聲聽著很近,前往下一個岔口的路程卻比估計的更遠許多,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有赤黃色的火光閃動,林恩低聲吼道:“洛夫和卡爾留下,其餘人跟我上,諾亞隨時準備提供強火力支援!”


    在這空間極其有限的下水道中,反坦克火箭筒無疑是威力強勁的大殺器,除非能夠及時躲入岔口,不然一旦被盯上,任憑神功護體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受戰鬥氣氛的渲染,當視線前方出現人影時,林恩幾乎照著那家夥的腦袋扣動扳機,好在他睜開左眼瞟了一下,大耳沿鋼盔的明晰輪廓讓那幸運兒免於遭自己人誤擊的噩運。


    見那名士兵倒退而來,手裏端著衝鋒槍卻沒開火。瞬時間,一串暗紅色的光點掃在側旁的弧形壁上,險險將這家夥掛掉。相隔二十多米,林恩大聲喊道:“嘿,夥計,往這邊走!”


    那人情急轉向,腳下一滑,笨拙地摔倒了,緊接著,另一名大耳沿鋼盔後撤而至,他顯然也聽到了林恩的叫喊,連忙轉身退入這邊的下水道,轉頭喊道:“給我顆手榴彈!”


    哪還有手榴彈,林恩無奈地放慢腳步,隨時準備向出現在視線中的敵人開火,但他隨之看到的卻是先前摔倒的士兵在竭力起身的過程中被敵人的子彈擊中。他極其痛苦地慘叫一聲,倒下之後再也沒能起來。


    退進來的士兵轉頭看到了同伴的暴斃,既沒有慘痛地呼喚其名,也沒有悲憤地衝出去替他報仇,仿佛兩個莫不相識的德[***]人,有的隻是對戰爭的無奈、對同胞的哀憐以及對敵人的仇恨。緊接著,他孜孜不倦地第二次喊道:“給我顆手榴彈!”


    直接衝到岔口堅守並非理智之選,林恩在距離岔口十餘米處就放慢了腳步,激烈的槍彈讓他感覺進攻的蘇軍士兵隨時就要出現,所以端著突擊步槍,朝那名德軍士兵喊道:“沒有手榴彈了!快過來!”


    緊接著,第三個人影出現在岔口,但與前麵兩位德軍士兵不同,他是迎麵向前奔跑,若非看到這家夥也戴著大耳沿鋼盔,林恩沒準會將他當作冒失進攻的蘇軍士兵開槍射殺。不過,這家夥雖然全力奔跑,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子彈。在轉入這條下水道前,他肩部中了一彈,吃痛地慘叫著摔了進來。


    “該死的!”


    前麵那名德軍士兵的憤恨吼叫也不知是對應林恩的“沒有手榴彈”,還是這名同伴最後關頭的不幸受傷,他終於舍棄了貼牆的位置,彎腰衝向同伴,拽著他的武裝帶就往林恩這邊拖。受傷的家夥立即嗷嗷地慘叫起來,等他們稍稍靠近,林恩當即舍棄良好的阻擊位置上前幫忙。兩人合力,拖曳傷者的速度頓時快了許多,而林恩右手拎槍、左手拖人,一邊走一邊順勢轉頭回望,他很快看到了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德軍士兵。這人一麵撤退,一麵端著衝鋒槍射擊,眼看著隻需要一個側步就能退入這邊的下水道,卻像是突然跳起了霹靂舞,身體異樣地抽搐搖擺,而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這麽一瞬間被抽幹了,他踉蹌著再退一步,雙腿前屈、身體略仰,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奮力地想要再次舉起衝鋒槍,卻又接連被更多的子彈打中,終於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去——如果說這個場麵已經讓林恩感到了深深的震撼,那麽接下來,當那極其刺眼的明黃色光亮如最暴烈的颶風席卷而至,刹那間吞噬了倒地的德軍士兵遺骸,吞噬了岔口空間的全部黑暗,甚至劇烈地刺痛了眼睛之時,他的驚愕更是無以為複!


    在這地獄烈焰般的火光照耀下,林恩清楚地看到了“消失”多時的下屬們,沃夫魯姆、諾亞、坦澤、布魯爾等一幹人各自擺好了戰鬥姿勢,卻也一個個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看到的仿佛不是人類的某種武器,而是能夠摧毀一切的大惡魔降臨人世!


    “俄國人的噴火兵!該死的!”


    一並拖曳同伴的德軍士兵說話了,口氣中不無憤恨絕望之意,卻沒有林恩及手下的那般詫異驚恐。很顯然,他之前已經見識過了這種烈焰噴湧而至的可怕場麵——其實在陣地攻堅戰中,進攻方使用火焰噴射器早已是司空見慣的,隻是在這低矮狹窄的下水道裏,它的威力就像是槍聲和爆炸聲一樣產生了放大效應,而且黑暗的環境又憑添了視覺上的強烈衝擊,這才會顯得如此磅礴無敵。


    向前的下水道仍暢通無阻,火焰徑直衝去,並沒有在岔口發生偏轉,更不至於對林恩等人構成直接的威脅。很快的,士兵們的驚恐情緒自然緩和下來,林恩亦繼續與同伴合力將受傷的士兵向後拽曳,而槍聲也重新填充了聽覺空間。須臾,隻聽得沃夫魯姆大喊一聲“小心手榴彈”,眾人後退中皆迅即趴倒。


    咚!


    這爆炸固然猛烈,柏林第11夜戰特遣隊的士兵們十幾分鍾前就已經體驗過了兩次,麵對這種境況都能夠泰然處之。隻待爆炸的餘威消去,林恩讓特奇梅爾接替自己幫著把傷員弄下去,迅即端槍轉身。視線又重新恢複了之前的黑暗,在紅外線望遠瞄準器中,黯淡的環境裏突然閃出亮色輪廓。


    啪噠……啪噠……啪噠……至少有兩支mp44突擊步槍接連響起,林恩自我感覺反應最快,但是否如此無關輕重,第一個奮勇衝出的蘇軍士兵連中數彈倒下了,緊接著貓腰出場的那個也是相同的命運。蘇聯人似乎仍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對手發生了變化,後續仍有兩名士兵衝出,可不論是健步如飛的衝刺,還是不顧光輝形象的匍匐,都沒能逃脫德軍夜戰兵們的精準獵殺。


    為防蘇軍再次甩出手榴彈,林恩一邊開火,一邊招呼著同伴們徐徐後撤。後麵的蘇軍士兵們終於察覺不妙,他們停止了白白送死的行徑,這次卻沒有再扔手榴彈。隔了十來秒,岔口那邊出現了微弱的火光,林恩有所預判,急忙喚道:“諾亞,轟他們!”


    在這場比拚速度的對抗中,箭在弦上的蘇軍士兵占得了無可爭議的先機,熾烈的火焰斜著衝入這一側的下水道,它經由弧形壁的反射向著深處奔進——在發散過程中填充了下水道的整個截麵空間,也就是說不論是蜷縮在角落,還是吸附於上部或匍匐於下部之人,在火焰波及之處都無從躲避,而火焰噴射器的有效射程在這種相對封閉的空間中又是難以估量的,林恩他們忙不迭地返身往回跑,這一次,卻見諾亞穩穩蹲在原地,肩上已經扛起了被德軍士兵們稱為“坦克殺手”的88毫米反坦克火箭筒。透過小型護盾上的觀察孔,可以看到那淺褐色的眼眸中亮色正在極速擴大……從諾亞身旁經過之時,林恩懷著巨大的好奇並憧憬轉頭相看,這名反坦克步兵簡直變成了一尊兵馬俑,迎著以撲麵之勢滾騰而來的火焰完全無動於衷。不過,這火勢來得雖然無比凶猛,但當它達到射程盡頭時,轉眼間就失去了光亮,隻留下氣味嗆鼻的殘煙和異樣溫熱的氣浪。諾亞等的就是這個時點,他穩穩地扣下發射扳機,火箭彈噴射而出產生的明焰同樣是光亮刺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威力驚人的火箭彈拖著又長又濃的尾煙朝岔口飛射而去,速度更是毫不遜色於噴射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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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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