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又飲了一杯桃花酒,便放下酒杯望著雲蘿娘,忽然問道:“你恨他?”雲蘿娘猛地一震,險些把手裏的酒壇掉了。


    麵色怪異的勉強笑道:“道友此言何意?”徐清悠然道:“你也不用驚訝,這種事放在何人身上也未必能釋懷。”


    雲蘿娘臉色愈發難看,隻等頹然坐下,低著頭喃喃道:“是師父對不起我們,他已明知師兄今生惡性難馴,非但不想破解之法,反倒以此為機會,故意以寶物誘發師兄心中惡念,引師兄犯下弑師重罪。


    而他卻趁此機會轉世重修,並拜在了佛門高僧門下,眼看用不數十年就能飛升上界。


    隻留下師兄受心魔煎熬,更被世人唾棄,以至家破人散,夫妻反目。”


    稍微頓了一頓又抬眼望向徐清,已是淚流滿麵,卻全無抽泣之聲,淡淡問道:“道友以為我該恨他麽?”徐清依然微笑不改,又自斟一杯灌入口中,吐出了一個該字。


    即又灑然大笑道:“不過這世上原本就許多事不能如願,事已至此就算你恨他又能如何?他該飛升也不會遲疑,你的痛苦依然不能消弭。”


    雲蘿娘笑道:“我亦知曉此理,是以從不與人訴說,更不在人前表白,唯獨隻想能給那冤孽留一絲活路。


    若非今日被道友一言道破,隻怕一輩子也不會與人說出此事。”


    說到最後已愈發苦澀,舉起青花壇子猛地灌了一口,那酒水灑出立刻濕透了衣衫。


    徐清歎道:“待此次列霸多有個結果,你也兵解了吧!這些年來早就亂了你心神,就算強行修煉,日後也難有成就。”


    雲蘿娘聞聽此言還有些不信,一下就愣在當場,旋即眼睛一亮。


    ====道:“道友此言……是說雲蘿來生可在門下修行!”徐清笑道:“你若不嫌我輩分太低,就留下一個信物,隻等兵解之後。


    再次投胎我自能將你尋來。”


    雲蘿娘當即大喜,趕緊就從腰間取下一塊青玉掛配,雙膝跪倒奉給徐清,道:“這雙玉佩本是一雙,乃當初與師兄婚配信物。


    是弟子最重之物,來生再見以此為信。”


    複又屈身三拜。


    卻並未稱呼師父。


    徐清也並未在意,畢竟師徒緣分還在來生。


    就在此時忽然“轟”的一聲雷震,雲鳳三女剛才聽了那些前輩辛密,還有些意猶未盡,卻被巨響嚇了一跳。


    雲蘿娘來生有了期望,也不複剛才那般死氣。


    笑道:“三位妹子莫驚,乃是我山中有一眼怪穴。


    每日巳時過後就會噴出地氣,震動如同雷音。


    隻等片刻便如樂舞之聲,非常好聽,三位妹子可與我同去看看。”


    其實她也想叫著徐清,唯獨躊躇不知如何稱呼。


    顯然剛才已經跪拜,再稱道友已不合適。


    若直接叫師父,她心裏還有心結未解。


    三女皆是少女心性,一聽怪穴能發樂舞之音。


    已經難耐好奇。


    雲鳳拽住徐清道:“大哥也同去看看!”徐清擺手笑道:“還是你們跟著雲蘿去吧,這桃花釀著實難得,我還在這多飲幾杯。”


    四女也不強求,便結伴而去。


    又等片刻四人身影隱入桃林,徐清自斟自飲怡然自得,卻忽然喝道:“道友既然早到,何不過來喝上一杯?”那桃林粉障中也不見人影,卻忽然聽見一聲童音笑道:“你這人竟要小孩同你喝酒麽!”隻見一個粉妝玉砌的小童施施然從桃樹林中走了出來。


    .smenhu??身穿了一件對襟摧花的小襖。


    下身半截小袍一雙虎頭鞋。


    頭上一邊梳了一隻抓髻。


    若非看他神靈內斂,韻氣精華。


    還真以為是哪家富戶的小少爺。


    徐清晃了晃手上的杯子,淡淡笑道:“看似個新瓶子,裝的卻是陳年老酒,又何必跟我一個晚輩裝嫩。”


    原來這小孩正是剛才提到那小神僧阿童。


    隻見他大模大樣地坐到徐清對麵,也沒管剛才誰用的酒杯,取過一隻就斟滿了桃花釀灌到肚裏,歎道:“哎!真是好酒!多少年沒嚐到!”徐清也同飲一杯,揶揄道:“我聽說和尚仿佛不能喝酒的吧!”那阿童也臉色一變,旋即笑道:“隻要你不說誰會知道呢?”說罷竟又飲了一杯。


    徐清笑道:“非親非故地,我憑什麽幫你瞞著?再說剛才那麽大的事我都幫你攬下,莫非連句謝都沒有麽?”原來剛才乃是阿童暗自傳音請求,否則以徐清的個性,哪會管那些無關的閑事。


    阿童又往幾女離開方向望去,不禁搖頭歎道:“雲蘿那孩子命苦啊!”徐清淡淡道:“你若憐她就不會如此。”


    阿童道:“你怎知天意如刀,人力再大焉能與之對抗!”徐清歎道:“修真之人最好以天意二字自欺欺人。”


    阿童臉色一僵,旋即已恢複常態,道:“此皆舊事,多說無益,無論如何能見雲蘿那丫頭有個歸宿我也算安心了,日後還請道友多多照顧他二人了。”


    徐清笑道:“日後他們全是我的徒弟,這個不用道友操心。


    隻不過此番我助你消去前世因果,莫非就沒點表示麽?”阿童笑道:“早聽說你這小子甚是刁鑽,無奈我才轉世重來,前生法寶靈丹盡皆失去,隻是個孑然一身地小孩,你還想乍出多少油水!”徐清撫著酒杯口沿淡淡道:“如今那些法寶靈丹我還真不稀罕,再說你前世充其量是個稍微有些本事的散仙,能有什麽出彩地好貨。”


    阿童訕訕笑道:“這倒也是,你小子早就被那些老家夥們喂的飽飽的了,還真看不上我那些玩藝。


    聽說去年還破了恒山三凶,更好生搜刮一番,連門下那幾個女娃也都換上了極品飛劍。


    她們能有你這麽個師父,真讓人好生羨慕啊!”又望著徐清笑道:“既然你什麽都不缺,又何必非要擠兌我一個小孩。”


    徐清淡淡道:“因果報應,天理循環,我有助於你,你自然要報還,此乃天理,人若逆之必有大禍。”


    阿童訕訕的蹭了蹭鼻子,苦笑道:“原來在這等著我呢!罷了!那你說我要怎麽報還?”徐清笑道:“既然道友無所抵償之物,索性就當欠個人情吧!”此言說的輕描淡寫,但阿童聽聞之後,不禁為之變色。


    一旦這個人情欠下,日後可就不好償還了。


    若要沒事還則罷了,一旦徐清要討還此情,就算刀山火海也得義不容辭。


    徐清若無其事的捋了兩下袖口,笑道:“若道友為難便罷了,強扭地瓜不甜……”不等徐清說完就被阿童打斷道:“行了,你也別以退為進了,這人情算我欠你的還不行麽!不過咱們可把醜話說在頭裏,萬事皆有底線。


    並非今日我欠了你人情,以後就得供你任意驅馳。”


    徐清笑道:“道友多慮了,如今天下間多少人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原來也不用非要在你這討個人情。


    不過是再給自己壯壯聲勢,免得有些宵小之徒總以為有機可乘。”


    阿童站起身道:“隨你怎麽想吧,前途路遠,事事還請小心斟酌。”


    說罷一抱拳已轉身往一旁花幕隱去。


    徐清又獨酌片刻,果然聽見遠處傳來仙音鼓樂,悅耳悠揚,非常神奇,直等奏了近半個時辰才緩緩斂去。


    隨即雲蘿娘又帶著三女回來,還一人折了一根桃樹枝,搖曳著隨有花瓣落下。


    雲鳳頭上還落了一片,她還不自知,一看見徐清就歡天喜地的奔了過來,道:“大哥剛才沒去真可惜了,那洞穴非但能奏出鼓樂,還有仙霧繚繞,仿佛天外仙子翩翩起舞!若以法術為之倒也罷了,偏偏天地生成,真是鬼斧神工!”寒萼、紫綃連那雲蘿娘也興致甚高。


    待五人坐下又閑談片刻,眼看日上中天已近午時。


    雲蘿娘便將眾人喚起,道:“眼看時辰將近,我等還需先行一步,免得誤了陽氣最盛的時機。”


    眾人相隨架起劍光,直往西南飛去。


    約麽七八十裏,就看見一座雄嶺。


    隻見山石險惡,鐵黑如墨,山峰危聳,高絕出眾。


    山尖覆雪寒氣逼人,山腳岩漿黑煙衝天。


    雖然近在咫尺,卻與剛才那桃花仙境完全兩重天地。


    雲蘿娘伸手一指那高山,道:“那就是赤身洞的所在,邪陣還在山後。”


    但她卻不直接往那山峰飛去,而是往旁邊饒了一大圈。


    看出眾人疑惑,又提醒道:“大家小心閉氣,那地火皆是穢氣生成,含有劇毒,萬萬不可吸入體內。”


    徐清雖然身懷混元真氣,專能化解五行毒氣,卻沒必要在這逞能。


    也跟著一同在旁邊繞去,一邊問道:“雲蘿可知山中除了列霸多之外,可還有其他厲害妖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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