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鐵騎幫易主。


    杜小武以他狠辣的手段,整得耶律公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苟延殘喘於世間,又以金錢收攏人心,似乎比半年前耶律公孫上位時,更加平穩一些。


    小文、大壯等人被接到了鐵騎幫總舵。


    李紅綃則有些悶悶不樂,杜小武知道,她對自己的行事作風不滿,可是,在江南鎮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方,若不夠狠,根本無法生存下去,見她如此,也懶得去做解釋。


    安頓好眾人後,範小刀稍作易容,在江南鎮打探消息。


    昨夜的刺殺,來得突然,若不是小武及時示警,他們怕早已成了炮下亡魂,以鐵騎幫的實力,根本無力為之,所以昨夜他靠近紅衣大炮時,在炮身上留下的迭迭香,範小刀沒有趙行的鼻子好用,但他隨身攜帶的蜂鳥,可以替他指清道路。


    順著蜂鳥指路,他跟蹤到江南鎮北五裏外的一處山洞。


    大約幾十人,安營紮寨,守在山洞門口,十幾輛馬車,雲集在山洞口,看上去應該是準備將那十門紅衣大炮轉移。


    就在這時,他看到昨夜那個蒙麵黑衣人進了山洞,範小刀心說來得正好,於是潛行過去,趁一名守衛不注意,將他擊暈,換上了對方衣服,大搖大擺地進了山洞。


    山洞極大,是一處溶洞,洞頂上是石鍾乳,將山洞分為了幾大區域。


    這種喀斯特地形,在雲貴一帶常見,在江南倒是極少。


    山洞內,幾名屬下,正在跟黑衣人匯報情況,包括鐵騎幫易主,耶律公孫遭人報複之事,蒙麵人道:“沒想到爛泥扶不上牆,如此也好,至少我們不用找耶律公孫滅口了。”


    “就怕昨夜,耶律公孫被搞之前,泄露了公子的身份。”


    蒙麵人道:“他又不認識我,何來泄露之說?這次行動,沒有成功,範小刀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把知情的幾人,都一一滅口,不要落人把柄,準備一下,即日回京。”


    範小刀忽然想起一個人。


    是丁一!


    難怪聲音和身形都覺得耳熟,當初在六扇門,丁一也算是同僚一場,可是武林大會之後,丁一投靠了太平公主。


    既然如此,不用說他也猜到了,是太平公主要殺他。


    太平公主想殺範小刀,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殺是一回事,隻是沒有料到,對方這次會如此大陣仗。


    範小刀能幸免於難,實在是運氣爆棚。


    既然你們沒有搞死我,接下來,就輪到我來搞你們了。


    範小刀隱去身形,混入到搬運大炮的人群之中。


    十門大炮,已裝到十輛馬車之上。


    還有三輛馬車,運送剩下的炮丸和火藥,監工之人,正在指揮眾人,大聲嗬斥著,“輕拿輕放,這些火藥,都是要命的玩意兒,你們招子都給我放亮些,若真出了差池,咱們誰也活不成!”


    說話之間,丁一與四名隨從,騎馬從山洞中走出,叮囑了幾句,便向北方疾馳而去。


    範小刀搬了一箱火藥,放在一輛裝大炮的車上。


    監工道,“那個誰……你往哪裏放呢!”


    範小刀道,“放這裏,方便點。”


    “你誰啊?我怎麽之前沒見過你。”


    範小刀笑了笑,“這不就見了嘛?”說著,從懷中取出火折,擦著了明火,監工見狀,連連後退,大喝道,“趕緊放下,你不要命了?”其餘眾人見狀,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四處散了開來。


    範小刀道:“你們不是很喜歡放大炮嗎?怎麽都跑了?”


    眾人遠遠躲開,不敢靠近。


    範小刀將那些火藥桶,一一踹下馬車,每輛車上放了一桶,又戳破一隻桶,將火藥撒在地上,與十幾輛馬車連成了一片,眾人都明白,這家夥是要把紅衣大炮連同火藥一起毀掉,可是又忌憚對方手中有火折,不敢輕舉妄動,隻得眼睜睜看著他一一弄完。


    監工道:“你可知,這些是大明官軍的財產?”


    範小刀搖了搖頭,“誰的財產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些玩意兒,昨晚差點要了我的命!”


    “你是……範小刀?”


    “正是小爺。”範小刀對監工道,“我若是你們,早就四處逃命了。”


    未等監工下令,眾人轟然退去,如作鳥獸散。


    範小刀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想要殺我,派點像樣的對手來,不然,我可沒興趣陪你們玩!”說罷,火折扔在地上,點著了灑在地上的火藥,火藥瞬間燃燒,向四周蔓延開去。


    範小刀一夾馬腹,策馬而出,向丁一逃離方向追去。


    跑出十幾丈後,聽得山洞外,地動山搖。


    轟隆轟隆!


    爆炸聲不絕於耳,碎石漫天飛舞。


    一團黑煙,升騰而起。


    遠處。


    丁一與四騎看到身後的黑煙,神sè凝重。


    一騎道:“丁先生,可能出事了,要不要屬下回去看看。”


    丁一望著遠處,搖了搖頭,“不必了,他來了。”


    馬蹄聲疾。


    範小刀一人一騎,趕上了在前麵的丁一,來到五人身前,淩空躍起,擋在一人四騎身前。


    “我有一劍,想向諸君問道。”


    一騎道:“閃開,不要命了!”


    範小刀望著眾人,“昨夜,有人想要我的命,誰料沒要成,我隻好辛苦一些,大老遠跑過來,跟諸位討一些利息。”


    為首騎士見狀,長刀出鞘,策馬向前衝了幾步,一刀向範小刀劈了過來。


    範小刀俯首,轉身,拔劍,歸鞘,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戰馬向前衝出幾步,便停下來,旋即隻見那騎士墜地,喉嚨間多了一道細痕,細痕又變成血箭,噴湧而出,不片刻那人便原地去世。其餘三騎哪裏見過如此高明的劍法,嚇得紛紛止住戰馬,沒有了要動手的衝動。


    範小刀劍鞘指著丁一,“我隻要他留下,無關人等滾開!”


    三騎見狀,道:“我們與丁先生共存亡。”


    話雖如此,說話卻沒有一點底氣。


    丁一道:“你們走吧!”


    “丁先生,我們職責是保護你平安抵京……”


    丁一道:“此人是我朋友,我與他說幾句話,你們去前麵十裏廟等我。”


    三騎隻得離開。


    範小刀道:“丁先生,嗬嗬,果然氣派不小。”


    丁一道:“許久不見,老朋友。”


    範小刀道:“是啊,許久不見,一見麵就用紅衣大炮打招呼,你這朋友當得不夠地道啊。”


    丁一道:“我隻是奉命行事,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我若殺了你,是不是也是身不由己?”


    “技不如人,命該如此!”


    範小刀臉sè一沉,“為什麽?”


    丁一道:“京城之中,有人不想讓你活著回去。”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是了,去年太子朱延回京之時,也是有人不想讓他活著回去。感情江南雖好,可來江南一趟,都不能活著回去,那這趟江南之旅,就有些不妙了。


    範小刀初入六扇門時,與丁一同僚一場,跟兵馬司鬥毆,丁一也出力頗多,雖然沒有過命地交情,但相處得還算不錯,隻是沒有想到,如此一個精幹之人,竟投靠了太平公主。


    昨夜,丁一沒有殺死範小刀,此刻竟毫無懼sè,一臉平靜地望著他。


    “是太平公主讓你殺我?”


    “你知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範小刀問:“若我以你性命來逼問你呢?”


    丁一道:“一樣的答案。”


    範小刀笑了。


    若是半年前,有人想殺他,以他的脾氣,早已揮劍招呼了上去,可在江南大半年經曆,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意氣用事的魯莽小子,畢竟與譚時飛、謝芝華等人的鬥智鬥勇,他變得更加成熟。


    “以你武功,你覺得能接我幾劍?”


    丁一道:“半年前,我覺得與你五五開。但看到剛才那一劍,我知道自己毫無勝算,這半年,你劍法精進了不少。”


    範小刀道:“我不殺你,並不是不敢,而是你的命,活著比死了更值錢。希望有一日,你的命能派上用場。”


    “我沒有承諾,你為何如此相信?”


    範小刀道,“我與你雖相處不多,但也算同僚一場,你的經曆和往事,我也略聽過一二,你出身鬼樓,憑借一身武功,進入六扇門,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明明有很多次晉升的機會,可都被你拒絕了,所以當聽到你去太平公主府上當差之時,我覺得不可思議。”


    丁一道:“我與趙行同期進入六扇門,我自詡能力、武功不比他弱,可始終被他壓製一頭,本來覺得如此熬下去,或許有出頭之日,可是六扇門又來了個範小刀,一來就搶走所有風頭,樹挪死、人挪活,人往高處走,沒什麽不可思議。”


    “你往高處走,我沒意見。可為何偏偏去了太平公主府?你知道,我們六扇門與他們算是政敵。”


    “因為待遇豐厚。”


    “太平公主憑什麽信你?”


    丁一笑了笑,“我幫她解決了北周困局。”


    當初,因為北周遇刺,明、周兩國交惡,太平公主的大宗走私貨物,被北周扣押,將近兩百萬兩的貨物,這件事曾讓太平公主一度財政吃緊,為了摟錢,他們甚至買賣人口,明目張膽地賣官鬻爵,犯下不小的罪行,可是最後卻又不了了之。


    若丁一有這本事,幫他們解決北周之事,確實有資格得到太平的重用。


    “隻是如此?”


    丁一又道:“我長得比較好看,而太平公主,喜歡好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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