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冬季,唐莉和趙青青都穿著厚實的冬衣,所以並未造成過於嚴重的傷害。但工業硫酸的腐蝕性極強,所以還是燒爛了她們衣服灼傷了皮膚。兩人的手臂大腿皆有大麵積輕度燒傷,尤其是趙青青剛撲倒唐莉時,被她反手一潑,少量硫酸直接將趙青青的右耳垂燒毀。


    所以唐莉處理完傷口時,趙青青還未出手術室。


    經過一番鬧騰撕扯後,唐莉的情緒反倒穩定了,不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裏。顧雙城知道,唐莉是真的恨自己恨到骨子裏了,如果那一瓶工業硫酸潑到不能動彈的自己身上,他絕沒有活命的可能。工業硫酸不同於普通硫酸,隻要入口就有生命危險,加上他又隻穿了單薄的病號服,大麵積嚴重的燒傷就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第二次經曆死裏逃生,顧雙城比第一次鎮定多了,但一身病號服依舊被冷汗浸透,涼涼地貼在後背上。甘願在等做手術的趙青青,眼下也沒人替他換衣服,他隻能繼續涼颼颼地穿著。


    顧一鳴的雙手做了簡單的包紮,唐莉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到了這番不可收拾的場麵,顧宏傑也不得不出麵了。


    顧雙城自然知道父親出麵的目的,極平靜地說,“你們不用害怕我反悔,我不會追究任何的,條件還是和之前一樣。”


    相比顧雙城的冷靜,顧一鳴反倒有些失控了,他看著撫養了自己二十六年的母親,卻像是在看一個無比陌生的人,不僅陌生還叫他害怕,他不知道她在寵溺自己的背後竟然有這樣凶殘的一麵。


    “現在你覺得夠了嗎?這樣你覺得可以結束了嗎?”


    唐莉默不作聲,顧一鳴不依不饒,看來他是真的惱了。“你覺得這就是你為我好的方式?那麽我告訴你,你不是想雙城死嗎?你不是想他死了我來做繼承人嗎?那麽我去死好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死了這條心?!”


    “啪!”唐莉忍著劇痛抬手狠狠給了顧一鳴一記耳光,“我把你養這麽大,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一掌打完,自己疼得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那你把我養這麽大,就是為了讓我痛苦,讓我折磨,讓我活在你的幻想中嗎?”顧一鳴絲毫不覺得這一巴掌算什麽,唐莉的行為早已給了他無數個巴掌,每一下都比這一掌來得重多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兒子就這麽沒本事,無能到要我的母親去殺了我的弟弟我才能出頭!我不繼承顧家,是不是就讓你覺得那麽丟臉!既然我活著也隻能給你丟人現眼,那我不去死幹嘛!”


    顧宏傑看大兒子情緒失控,隱約聽見走廊上有護士在細細議論,上前低聲喝住他,“這些話回家以後再說吧。”


    “我不會回去的。”顧一鳴自嘲地冷笑了一聲,“反正我已經什麽都沒了,路雅南沒有了,母親……也沒有了……”他說著極狼狽地推門而出,顧宏傑顯然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病房裏隻剩下唐莉和顧雙城。


    她掃了安然無恙的他一眼,用鼻子輕嗤了一聲,“你倒真是命大,每次都能讓你躲過去。現在你如願了吧,一鳴徹底放棄了呢!顧氏是你的了!”


    “我從來都不覺得得到顧氏就能讓我如願。不過你我都沒如願,而是別人如願了。”顧雙城不想和她這樣的瘋子吵架,隻是冷冷地提醒她,“你想想,為什麽你剛潑了硫酸,就有那麽一群狗仔正好出現在醫院?如果我們沒能阻止,明天的報紙上會是怎樣的消息你想過沒有?你大概根本什麽都沒想就腦子一熱衝來了吧。顧氏陷入如此之大的醜聞,我在醫院有心無力,大哥離家出走,爸肯定要為了你的事焦頭爛額應付媒體,那麽顧氏會落入誰的手中?”


    “你不要再被人當槍使了。”他的一句話叫唐莉從心涼到了全身,目光都有些怔怔地失神。


    *****


    趙青青出了手術室,原本就麵目可憎的容貌現在就更加嚇人了。見到手術室外等待已久的甘願時,她有些惴惴不安地問,“我現在是不是更難看了,雙城看見我會不會嫌惡心啊……”


    甘願鼻頭一酸,淺笑了起來,“才不會呢……雙城啊,也許覺得今天的你特別不一樣,他啊,也一定不會忘記今天的。”


    今天,他才真正意義上,有了母親。


    母親不是生下了一個孩子,就可以被稱之為母親的。對於孩子而言,哺育的意義大於生養。不僅如此,還需要擁有那份無微不至,為自己孩子奮不顧身的母愛,才能算是母親啊。


    趙青青在人生逾半的時候,才第一次做了一個母親該做的事。


    送走了趙青青,甘願回到病房,顧雙城靠坐在床上,閉著眼看起來有幾分疲憊。替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看了看時間,此時已是深夜了。想來他也不會有什麽好胃口,甘願就給他熱了一口湯。


    喝了一碗,他慘白發青的臉才恢複了一點紅潤,握著她的手抵在額頭上,眉心緊蹙著。


    “小姑媽,你說的對……這輩子,咱們都太累了。”


    她輕柔地給他按了按眉心,把那“川”字一點點捋平,“還好你沒事……”


    他抬手把她攬進懷裏,“剛才我真是嚇到了,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要離開你了。可是我才開始幸福啊,怎麽就能結束呢?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這輩子就這麽不甘心地結束了。自私地說,在車禍時,我還沒想過這麽多……”


    “你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和你既然不能在一起,那麽殉情也不錯?”甘願打趣地問道。


    “可能吧。”他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所以我想,現在死,我太虧了……”


    “你對我可真是真愛啊!”甘願有點哭笑不得,話鋒一轉,“對了,趙阿姨最近可能做不了飯了,你想吃什麽?”


    他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收攏了手臂,把她攬得更緊了幾分,“我想……你說的對,接受一個人,和認可一個人並不矛盾。就像唐莉一樣,她無論做錯多少,都是為了大哥。大哥今天是在氣頭上離開了,日後還是會原諒她的,畢竟……是母親。”


    “隻是……讓我慢慢來吧。”


    *****


    路雅南和甘願的身份總算一清二楚了,但路雅南堅持自己曾經的誓言,堅決不進顧家大門,那份遺產一下就空置在了那裏。家裏接連出事,顧氏又一下少了顧雙城,顧宏傑根本是手忙腳亂,暫時也就無暇去顧及遺產的事了。


    好在新的資金如顧雙城所言及時注入,拉升起了顧氏的股票,隻是沈家在黑戶資金醜聞之下,風雨飄零。


    趕上一個空閑的早晨,甘願約了路雅南去東郊公墓,看顧懷山。雖然路雅南不願意進顧家,卻沒有反對掃墓這件事。


    輕輕在墓碑前放上一束花,路雅南看著墓碑上相片中那個人,熟悉又陌生。她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他,他活著的時候她隻能看照片,他去世了以後,她依舊看照片。她說,“我不是一個好女兒,但我也不後悔那麽做,因為我還是無法原諒你。你不曾給過我愛,所以我也不可能愛你。”


    在這一點上路雅南和顧雙城的想法很一致,他們都現實與理智,你愛我,我回應,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愛你。


    甘願再來到顧懷山的墳前,內心的滋味相當複雜,她沒有他們那麽理智,她也沒有他們有出息,在這種時候,她隻會沒出息地掉眼淚。


    “謝謝你,爸爸,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愛,也許你想給那個人並不是我,但請你原諒我還是自私收下了它們……”


    她無法忘記顧懷山給予自己的每一份關懷,當她發現那些並不是給予自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竊賊,偷竊了本不屬於她的那份幸福,她知道不應該,卻怎樣也舍不得放開手。那是她活在整個騙局裏十二年,可以用來說服自己原諒路雅南的理由之一。


    路雅南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攬著她靠在自己身上,“不,也許他想給的人就是你。他為什麽不去做親子鑒定,大概是覺得不在乎吧,不在乎你是誰的女兒吧。所以遺產也好,曾經的愛也好,隻是他感謝你陪伴他,給予他快樂日子的回禮罷了。”


    甘願抹了一眼角,淺笑了起來,“他是真的……愛著姨媽啊。”


    “是吧,所以媽媽才會起這個名字吧。”路雅南也揚起了嘴角,“他們都甘願,甘願天各一方也深愛著彼此。”


    *****


    雖然顧雙城摞了狠話,那些狗仔們都沒敢報道關於唐莉潑硫酸的事件,但是顧二爺車禍受傷的事,還是傳了出去。


    甘願和路雅南去掃墓,顧二爺躺在醫院,正百無聊賴,發信息叫小姑媽快點回來,連喬和宋湄就來拜訪了。


    想來小姑媽已經把林方思解決掉了,顧雙城想,自己今天也得把連喬給解決掉。顧二爺雖潔身自好,卻也有意無意地勾了人家少女的芳心,連喬沒什麽心眼,小姑娘單純天真,按道理說顧二爺是應該和和氣氣地對人家,心平氣和談分手。


    但連喬並不知道顧二爺雖不討厭她,卻極厭惡她的母親宋湄。今天她提出要來看顧雙城,父親連凱考慮到連家和顧家生意場上的關係,便讓妻子宋湄與她一同前來彰顯連家的重視。


    連家的重視度顧二爺感受到了,他本想簡單地打發了連喬,一見到宋湄,那麽……他就得好好重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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