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傅時常提起百元老人來,十分推崇。她說,這世上能勝得過她的人不多,即便遇上劍術極高超凡入聖的人她也不怕。可是她說若是遇到百元老人,那是必定要輸的,而且會輸得奇慘……”


    “尊師過譽了。”


    “不,我師傅從來不說那些客套話。”許貴紅的眼光亮得驚人:“她既然這樣說了,那必然是如此


    。巫姑娘若是覺得隻是切磋沒什麽意趣,我們可以各拿一樣東西出來做彩頭賭一賭,若是切磋下來你贏了我,盡管將彩物取去。若是我僥幸贏了而你輸了,那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想起來,若幹年後許貴紅的徒弟也似乎繼續了這個習慣,要和旁人賭這賭那的,原來淵源是打這兒來的,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不過許貴紅和她後來的那些小徒弟們不一樣,那些女孩子後來和巫真賭賽輸了貴重首飾等物,那是因為她們心高氣傲將世上的人都不放在眼裏。許貴紅卻顯然不是如此,從昨天見她,她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會說,恐怕沒把握的事,也是不會做的。


    她篤定能贏我?


    為什麽?


    既然她說想和我賭一賭,也許……是因為我身上有她極想要,極需要的東西。又或是,她隻是好勝心極強,要將我擊敗打翻,讓眾人都對她刮目相看?


    不,她看起來絕不是虛榮的人,旁人的看法對她來說也是不疼不癢,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若不為勝負之爭,不為了爭個名,還能為什麽?


    我和巫真兩手空空來拜壽,身無長物,巫真身上還帶著柄短劍做做樣子。我連短劍都帶。


    還是……她從她的師傅那裏知道些別的什麽人什麽事?


    我藏於袖中的手緩緩虛握,幻真珠就在我掌心中。


    若是說有什麽引人垂涎的東西,多半是與這珠子有關——


    可是幻真珠何等隱秘,除了父親和我,連巫真都不知道,許貴紅又怎麽會知道了呢?


    “喏,我身上最好的便是這兩根線。”許貴紅將袖子微微提起些,乍一看沒有什麽,仔細瞧的話,能看到她的手腕上細細的銀色光亮。


    “這是……”我微微訝異。看得出她手腕上是纏了一圈細細的柔亮的絲線。


    “巫姑娘也是同道中人,這是什麽,你大概能猜著


    。”


    我仔細看了兩眼。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一件東西來。


    “這……這難道是幻蠶絲?”


    許貴紅笑了,這笑容在她臉上顯得很生硬別扭,似乎這人從來沒笑過,嘴角也從來沒有揚起過一樣,讓人看著極不舒服。仿佛一眼看上去,這笑容就在告訴你,麵前這人其實心腸剛硬性子乖戾,這笑容好比夜貓子啼鳴,那是另有所圖的。


    “不錯,巫姑娘真是識貨的人。”她說:“這幻蠶培育不易。我師傅費了九年功夫,才采了這麽點絲,分做兩縷。這次出門時師傅將它給了護身……巫姑娘你看這樣東西如何?我給它取名叫纏絲,可攻可守,好處一言難盡,算是咱們習練幻術之人夢寐以求的寶貝了。我拿它下注,巫姑娘覺得如何?”


    我覺得她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純是沒安好心。


    “巫姑娘應該也有些異寶吧,不如拿了出來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我身上能稱得異寶的。隻有幻真珠。


    可這個不但是父親所贈,是母親的遺物,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就算要了我的命去,幻真珠我也不會交給旁人的。


    “巫姑娘,你瞧這個……”她伸手又想從懷裏掏出什麽東西,忽然轉頭朝外看,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影壁前頭有個小廝快步走來,正和塗三姑娘的丫鬟說話,那丫鬟過來又小聲跟塗三姑娘說:“姑娘,外頭又來了……”


    下麵的話被嘈雜聲蓋了過去,我隻聽見塗三姑娘說:“既然這樣,就請客人進來,吩咐人不拘哪一桌給他找個位子坐了便是了。”


    “是。”


    那個丫鬟出去,身後跟過來一個少年。他穿著一身黑衣,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木盒。到了影紗壁前便不再走近,丫鬟將那個木盒接過來,遞給了塗夫人。


    塗夫人並沒有接過來,隻是疑惑地朝外看看,問:“是哪家的孩子?來得這樣晚?”


    隔著影紗壁,瞧不清楚那人的臉


    。


    “不清楚呢,不過外院的人進來說的,應該是有請柬的,隻是在門口處便將請柬留下了。”


    塗夫人點頭說:“也是……”


    塗三姑娘也探頭看了一眼外頭那人,並沒怎麽在意,指著盒子說:“不知道這盒子裏頭是什麽的新奇壽禮,沒在外院上賬,拿到裏頭來了?”


    塗夫人笑著將盒蓋打開,忽然間盒中躍出一道紅光,快得讓人看不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塗夫人臉上的笑容詭異的凝固著,人卻緩緩地歪倒在了椅子上。


    影紗壁後麵頓時一靜,接著塗三姑娘尖叫出聲,廳裏頓時亂作一團。


    “老太太死啦!”


    “住口,你胡說什麽!你奶奶還沒有死!”


    塗莊主大步過來把塗夫人扶起,他的手法極快,從塗夫人領子上捏起一隻細細的蜈蚣,旁邊塗七忙說:“莊主,當心!這是劇毒。”


    “這蜈蚣隻能噴一口毒!”塗莊主將那隻蜈蚣掐成了兩段拋在一邊,彎下腰來替塗夫人調順內息,又有人送了一顆藥丸來,應該是解毒用的,隻是塗夫人看起來全是一副生機已絕的模樣,一動不動的,不管是喂藥還是喂水,都沒法讓她吞咽。


    外麵的人一陣呼喝,把送盒子來的黑衣少年力團團圍住。昨天見的那幾個少年赫然都在。隻是今天是來拜壽的,大家都是空著手沒帶兵刃來,以免對主人家失禮——而且,隻怕也會再從哪兒彈出一隻有毒的蜈蚣來,那可是防不勝防。


    如果是明刀明槍的動手,在場的大多數人並不害怕。可是這種跟毒沾了邊兒的事情,最好是能躲就躲。


    那黑衣少年負手而立,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似乎全不放在眼中:“塗莊主不必驚慌,這盒子不過是個一個朋友贈的小小禮物,聊表我心的一點兒心意。有人托我問塗莊主一句話,若是你答得出來,要打要殺我任憑你們處置。”


    塗莊主沒出聲,隻是手慢慢舉高,又緩慢而沉重地落下來。廳裏頭的人都不約而同的住了口,一時間靜得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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