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促的啼哭聲之後,我和師公已經離開了白宛的夢境。


    出來之後好一會兒,我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嬰兒的哭聲沒有什麽稀罕。


    可是在白宛的夢中出現……就很值得推敲一下。


    不知怎麽,我突然就想到了,閔道和閔觀……這父子倆了。


    我覺得,隻要我沒中那種傳說中邪門之極的迷心蠱,那和閔道生下一個孩子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簡直比我和師公立時就悟道成仙的可能性還低。


    而閔道早就死了,我自己又丟失了一大段記憶,所以現在究竟閔觀是誰的兒子,實在說不好。


    而現在終於有了個方向——那個閔觀,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別人生的?


    比如,白宛。


    這不是不可能。白宛那時候已經是及笈之年,不是不可能生孩子啊。


    雖然說,我也看不出白宛和閔道之間有什麽苗頭……而且看白宛那樣子,即使她想生,也是想和師公生吧?


    呸呸,我這都亂七八糟的想了些什麽啊。


    可是不管怎麽樣,我的思緒總在這上頭打轉。


    師公抬手給白宛下了禁製:“走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什麽?”


    他轉頭看我一眼:“你不想看看,當初那對仙侶斬蛟的地方嗎?”


    “想!”根本不用猶豫,話就衝口而出。


    傻子才不想


    。


    師公嘴角似乎浮現一絲笑意,不過還來不及看清楚,他臉上又恢複了那種冷冷的淡漠。


    “跟我來。”


    我在沙湖住了也有十來年,卻怎麽也想不到山莊下另有乾坤。


    師公也太能瞞了,這麽些年相處下來,他一點口風都不漏。要不是現在他確定了我的身份,隻怕還是不會將些事告訴我。


    去山莊下頭的入口。在師公的靜室裏。


    師公的靜室我來過不知多少回,還曾經在這兒打坐運功,師公在旁替我指點護法。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裏原來還別有洞天。


    靜室裏另有一間內室,以木扇門隔開。


    裏頭有一張短榻,是師公小憩之處。


    “來,躺下吧。”


    我眨眨眼,師公坦坦蕩蕩。


    我合衣臥下,師公長腿一邁,也臥了上來,躺在我的外側。


    這會兒明明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卻一下子覺得臉“轟”一聲燒起來。


    師公挽著我手,輕聲說:“穩著些。”


    短榻一端忽然沉下去,我屏住氣。和師公一同向下滑。


    身下有一塊薄薄的藤板墊著一路朝下滑,耳旁能聽著風聲呼嘯。長長的石砌甬道裏沒隔多遠便有一枚拳頭大的岩晶照明,隱約的光亮如夏夜裏熒火蟲。我輕聲說:“這個……不是你鑿出來的吧?”


    “不是,這是原來便有的,我隻是後來整了整。鑲了些岩晶照亮。”


    我想也是,師公再有本事也不是屬岩鼠屬地龍的,讓他打洞……呃,有些為難。


    這蛟龍的地下巢穴還真是深,我在心中數著數,得有一盞茶時分我們才到了底


    。藤板微微一震停了下來。師公扶了我一把。


    這裏有些潮濕,氣味倒並不渾濁,想來別處一定有通風透氣的孔隙。()


    師公拉著我向前走。手掌一翻,一團柔柔的光霧從他掌心釋出,向前方彌散擴展,照亮了我們前方數十步遠的地方。


    “前麵就是那水潭。”


    與其說是水潭,不如說是水潭幹涸後留下的大坑。


    我以為隻是小小水潭。等真的看到了才知道師公說的有些輕描淡寫,這差不多是一片地下的湖泊。坑極深,向下望隻見黑黢黢一片不見底,水潭怕沒有三五裏寬,從這邊根本望不到那一端的情形,都隱在黑暗之中。


    “來,那邊就是有劍痕的地方。”


    我馬上點頭。


    劍仙於白屏留下的遺跡啊!


    當年的我是怎麽找到這一片地方的?也許真是誤打誤闖。


    路曲曲折折並不太好走,地底下一片沉寂,除了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別的什麽聲響也沒有。


    師公說的地方到了。


    這裏有一大片光滑的石壁,就象打磨過的鏡子一般,或許是曾經被水長年累月的衝過流過才會變得如此。我們站在石壁前,石壁上隱隱約約映出我們的身影來。


    師公指著石壁上的一處,輕聲說:“那就是第一道劍痕。”


    劍痕不象我之前想象中的那般劈山裂石有驚人的威勢,隻是淺淺的一道印痕,或不當心根本注意不著。


    “這……”


    我有些意外,轉頭看師公。


    “我第一次也和你這樣,不相信。”師公的手指順著劍痕輕輕劃過:“這樣的劍痕,怕是隻學了三五年劍法的人也能留得下,隻怕比這還要入骨三分


    。”


    “是啊。”


    劍仙的勁力總不會隻有這麽點吧……還不及我。要隻有這麽點兒本事,恐怕連惡蛟身上的一片鱗也砍不下來。


    “從這上頭,你看出什麽來了?”


    我誠實地搖頭。


    “若是要把石壁砍出口子來,拿把斧頭最省事。即使這一道,想必對於白屏來說也是勁氣開始衰竭的征兆,才在石壁上留下這一道,真正使劍的高手,每一分氣力都不會白費,舉重若輕,大巧不工……”


    “啊……”


    我有點明白了。


    要把石壁砍出亂七八糟的劍痕來一點兒都不難,初學者都能辦到。


    可是於白屏和惡蛟生死相搏,應該說,每一劍都應該是貫注全力的,可是即使如此,卻控製得如此精準——我想起自己看過的幾場使劍高手的比鬥,場中劍氣縱橫,令人連稍靠近些都能覺得劍意森然,罡風割麵。


    於白屏,該是已經到了神斂意守,縱劍無痕的地步了吧?所以他的劍意不象普通的人那樣是四散漫溢的——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初巫寧會和師公說,從這石壁上的劍痕可以體會出很多東西來。


    師公微微一笑:“再朝前走,後頭還有。”


    我忍不住好奇:“師公,這上頭的遺跡,你領悟了幾成?”


    “不過是一些皮毛。”師公這會兒倒是極謙遜:“畢竟我不是專事修煉劍道的人。”


    “唔……”說的也是。


    我們是習練幻術的,這上麵的劍道再高明,對我們來說的意義卻沒有多麽重要。


    要是有甄慧的遺刻啊之類,對我們來說那可就不同了!


    我們再朝前走,後麵應該是拚鬥更加激烈了,所以留下的劍痕比剛才更多,也更深刻清晰


    。師公一路走,一路向我講述。


    當時……那該是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啊。


    師公停下腳步,指著石壁上的劍痕說:“你看,這裏。”


    那看起來是一片雜亂無章的亂線。


    大概也是知道我看不出什麽來,師公信手一握,一柄淡青的細劍出現在掌中。


    他挽了個劍花,信手朝我刺過來。


    我站在原處沒有動,隻見眼前一團劍芒陡然爆開,仿佛綻開了一片焰火,令人目眩神迷。


    嗬,原來是這樣!


    那些光芒瞬間消隱,師公收劍而立:“明白了?”


    “嗯。”


    明白歸明白,可是師公是怎麽從這些條亂糟糟的劍痕中領會到這麽一招劍法的?


    他的天資可比我要強啊。


    在幻術方麵我還能說自己和他有比肩的可能,可是劍術方麵實在不是我的所長。


    我拍了拍手讚道:“了不起。”


    他隻是一笑。


    這裏太過空曠,說出的話有回聲,聲音遠遠傳出去,又從黑暗中傳蕩回來。


    我的目光落在身後的石壁上,這片黑沉沉的石壁比前頭的更加光滑,就如同一麵巨大的鏡子,我們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上麵。


    一刹那間我好象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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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活色最大的謎團就要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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