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稀土(下)


    “見笑了,沒一輛是我自己的,都是借來扯大旗的。”李成笑著上前。


    “葉老師!”劉揚給了葉聽雨一個熊抱,劉揚力大,葉聽雨噝了口涼氣,忍著疼哈哈大笑,足見兩人情誼匪淺。


    葉聽雨眉目極清秀,鳳眼丹唇,當年剛入獄時,清瘦的他頗有幾分小生相貌,,中國的監獄不比西歐,允許女眷探親行那**。一群犯人整日裏勞作,火又不得泄,打熬的精壯無比,滋生出些斷袖之癖,葉聽雨初時進去一無靠山二無背景,雖使了些錢財,終架不住天長日久肖小窺視,後來洗澡的時候差點被人用強,還是李成出頭救下他來,對一個男人來說,除了救命之恩也就這了。


    葉聽雨人瘦弱,又當慣了領導,工分總掙不夠,那時候李成是號長,對他關照有加,後來葉聽雨看李成好學,閑來無事便給他講一些典故,雖是個貪汙犯,這人讀書倒是下了真功夫的,天文地理經濟時事乃至於曆史,無所不包。因此說是李成的半個老師也不為過,劉揚也就跟著叫了,雖然他並不愛聽這些典故,每天晚上都是最先睡著。


    出獄之後葉聽雨不忘舊事,頗有些以恥明誌的做派,常年理了個光頭,同是光頭的費立國看見他便分外親切,當下入包廂上酒菜,三巡過後已如經年故交,費立國這廝居然給葉聽雨算起命來,


    “你這個八字,應的是山下火的卦象,不動如山啊,劫火雖旺,哪裏燒的上去,因此青年有一大砍。不過『性』命無憂……”


    “老費,你丫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說點以後的。”劉揚大著舌頭囫圇道。


    “中年以後卦象變化,有清陽麗於天地大吉大富之像。”費立國好歹也是業界著名權威,風水精通,這算命看相雖不是專長,卻自認比那些江湖騙子強太多了。被劉揚這麽一說,登時臉上有點掛不住。


    “費先生別盡撿好聽的說啊,君子問禍不問福,我想問問最近有什麽需要注意的。”葉聽雨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感受著黨的溫暖讀到了博士,地地道道一個唯物主義者,不過唯物主義者也有茫然的時候,唯心才是人的本『性』。代表未知的宗教遠早於代表已知的科學,此刻葉聽雨也喝高了,漲紅了一張白臉。


    “端端是豔若桃李啊……”正給葉聽雨看相地費光頭情不自禁地想,突然想起對方是個男人,沒來由地一陣惡寒。定了定神繼續端詳。


    年節不踏山,酒後不看相,乃是他們這行的鐵律,這還是輕的。有傳承的風水先生過大年時隻能躲在茅廁裏。因為這類人一般陰氣重,不喜陽神,大年關漫天小神下地享用香火,因此要回避。費立國是個不信邪的主,身上殺氣又重,倒不忌諱,隻是現在酒後,又是晚上。燈光不比日光,分不太清楚『色』調,卻怎麽也看不清楚了。順口胡掰不是費立國的做派,隻含混地道,“要說細的,那得明天,今天酒喝高了。”


    劉揚正待取笑費立國,卻被葉聽雨止住。葉聽雨老成持重。岔開話題,


    “阿成。你電話裏說的想弄稀土礦地事,你打算投多少?”


    “我這也是打頭站幫人做做探子,就湊一點小股份。主要還是想來看看你。”李成說道。


    “我先給你提個醒,這事現在難,比以前難多了。原礦現在根本不給辦證,除非你中南海有人……”葉聽雨開始交代。


    “不是做原礦,小本生意,哪搞得起這個。”國家對礦產資源管的緊,現在連粗加工產品都不讓出口,別說原礦了。李成趕緊解釋,免得被人當成以為有錢就能隨便投資的傻帽。


    “那做分離還是深加工?”說到正事葉聽雨酒漸漸地醒過來,雖然現在銷聲匿跡,不過論知識論經驗,他也算是贛南稀土界的元老了。


    “深加工。”


    “奇怪了,阿成,你的醫術這麽好,怎麽不去做醫生?”葉聽雨問道。


    “我也是稀裏糊塗地,就幹上這個了……”當下李成把自己出獄以後的經曆,隱去一些江湖仇殺,隻大略提了提當老師開『藥』廠,因為合夥人的關係要搞稀土等等。聽的葉聽雨感慨萬分。


    “幾年沒見,沒想到你闖下這麽大地事業。來,我敬你一杯。”眼見李成有出息,葉聽雨也很欣慰。


    當晚幾人喝的酩酊大醉,葉聽雨安排幾人唱歌,幾人在包廂裏大唱革命歌曲(號子裏教的),盡興一夜不提。


    第二日,李成幾人隨葉聽雨到處遊玩,孫若蘭派來的人則由小張助理帶隊,自行與下麵幾個縣『政府』洽談去了。小張助理有意無意地把李成幾人撇在一邊,這與孫若蘭的本意並不相符,臨行前孫若蘭叮囑小張助理凡事多聽聽李成的,這話也跟李成說過,不過李成樂得這樣,幾人反而清閑,要是身後跟幾個西裝革履的職業人士他更不自在。


    投資總比銷售容易的多,畢竟是花錢,隻要不違法犯紀,哪有被拒絕地道理。雖然說葉聽雨入獄之後人就算廢了,當年的人脈到如今也用不上幾個,可是誰誰誰在管著哪一塊他清楚的很,年關將近小張等幾個人都沒花太大心思在工作上,隻隨便挑了幾個地方,待孫若蘭過來看。反正他們就算仔細看也沒用,稀土雖說不比煤礦鎢礦那樣,還得打洞才能挖,這裏遍地都是,但是要分離出品級高的原礦也不那麽容易,這時候就顯出經驗的重要『性』,小張那邊幾個人都是外行,除了官方給的資料之外兩眼一抹黑,因此幾人大張旗鼓,效果反而沒葉聽雨帶李成去看山來的實在。


    方南縣,某山頭,山體大部為石頭。


    “據我所知。就是這裏沒有被圈了。當初中央派人下來,對全地區的稀土搞測定做檔案,那時候我也是專家組成員,管方南地幾個組遇上山洪,就沒進來測,隻取了些山邊地土壤,因此這裏雖是富礦區,卻一直沒被人注意。這山一邊是石頭。一邊是土,地質結構也怪。”葉聽雨對李成說道。


    “好地方!依風引水,是塊寶地,聚財!”這是費立國地職業本能,劉揚聽地嗬嗬直笑。


    “葉老師,那你怎麽不圈下來?前幾年政策可是不錯。”李成問道。


    “那時候哪有這麽多錢,再說了,就算有。我一圈,別人早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哪輪得到我。別看方南是內陸縣,老百姓窮,搞礦的可富著呢。浙江上海的老板是紙上富貴多,都是什麽金融地產資本,這裏可是紮紮實實的礦,礦可比錢值錢。”葉聽雨喝了口水。


    “這塊地方你估計存量有多少噸?”李成問。


    “你等等,我算算,這裏一百三十六畝地,泥殼均深二十米……”葉聽雨開始心算起來,突然覺得頭暈,劉揚趕緊扶住。


    李成問道,“怎麽回事葉老師?我記得你以前身體挺好的啊?”


    “頭疼,出來以後好幾年才犯的。也不知道是哪裏落下的病根,西醫檢查沒任何『毛』病,就是腦子用地厲害了就痛。吃了不少中『藥』,也不見好。對了阿成我都忘記跟你說了,你看看能不能治好。”葉聽雨捂著頭道。


    “嗬嗬,你這病是個聰明病,跟當年袁大總統一樣,是同一個根子。”李成笑道。聽了葉聽雨的敘述他心理已經有點底了。就在山頭給葉聽雨按摩了一會太陽『穴』,兩人離的近。他從發際裏看見葉聽雨的頭皮上長了幾顆小疹子,這不是一般的濕頭疹,是風疹,還是從裏透到外的,這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不一會葉聽雨感覺好多了,他最喜歡這種典故,忙問道,“怎麽說?袁世凱也頭痛?看你這麽輕鬆肯定是有辦法了,快給我整整。”


    “袁世凱記憶力好,當年小站練兵,經常頂顆光頭在冰天雪地裏頭跑也根你一樣落下這個病根,後來是石屏先生給他治地,不過哪個法子也不去根,要想去根,還得練點氣功。這病名字叫頭風,土話講腦子受風,估計是在監獄裏得的,你當初嫌人家腳不幹淨,上鋪頭頂朝窗睡。經年累月的,身子又弱,哪能不落下病根。要是換西醫診斷,ct查不出器質『性』病變,也隻能給你定一個間歇『性』腦血管**,一般人也得不上,隻有腦子特別好用的人才會受這風,邪風入得間腦,那地方比膏肓一樣,『藥』力是到不了的,隻有靠針灸。”


    “上丹田?我原單位倒是有個練氣功地,常叫我跟他去練。”葉聽雨『摸』『摸』自己腦殼道。


    “哪裏有什麽丹田,都是打比方的說法,你要真信了那些話,整天神神道道的非被人當神經不可。”李成笑了起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風大,對你腦子不好別吹著了。”


    葉聽雨就一個人過,家裏請了個小保姆,倒也幹淨整潔,客廳一台電腦,書房一台電腦,幾人進去的時候屏幕上正顯示股市行情。推門進去地時候音箱裏發出滴滴的聲音,葉聽雨上前折騰了好一會才回過頭來笑道,


    “我這電腦白天都不關機,我自己設了報警,股價低於多少成交量大於多少的時候就會自動報警,我可是指著這個吃飯。”


    “您可真夠專業的,啥時候也給我整一個,我可是死在中石油48塊高山上呢。夠淒涼的。”劉揚是個自來熟,跑到電腦麵前去看行情了。


    “你個文盲還學人家炒股?當心老婆都討不起。”劉泰陽不放過任何打擊劉揚的機會。


    這邊廂李成先給葉聽雨施起針來,李成用的也是當年石屏給袁世凱治病的針法,取百會、風池、風府諸『穴』,均是人身之竅要,也就是內家針能到,一般醫生告訴他也不敢動地地方。根據石屏徒弟方慎庵的記載,石屏當年給袁世凱治病,“其病係前後腦痛,第一日針百會,第二日針風池、風府,皆以泄風泄熱為主。……”書中雖未詳敘,卻可見療程分為好幾日,當年石屏先生定是掐了子午流注。不過以李成現如今的功力並不需要分好幾天,內家針灸,機要在氣不在針,李成早過了虛室生白的境界,又是童子身,體內的真氣夠他揮霍的。因此也不按部就班,直接從百會入,從風府出,金針彎曲折繞如蛇行,不過一針而已,葉聽雨自覺腦中轟然大響,如破牆壁而出,張嘴待問,卻動不了嘴皮子,眼前看人也看不清楚,漸漸地覺得日光燈越來越亮,白茫茫一片,隻有光沒有人影。誰到了這地步都會發慌,葉聽雨大驚之下奮力大叫,結果一嗓子吼了出來,登時神誌清明,眼睛一疼,本能地眨了下眼皮,看見劉揚幾人回過頭盯著他。客廳裏一片安靜,隻有他自己設置的報警滴滴地響,方才種種異像渺然無蹤。


    葉聽雨待問是怎麽回事,李成這才告罪道,“葉老師,不是學生故意要嚇你,隻是這病要好得快,非得如此,人得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腦氣才會舒張開來,你剛才耳朵聽到響聲眼睛看不清楚,開始是我故意地,後來就是風熱氣邪奪門而出地征兆了。”


    葉聽雨這才長長出了口氣,心神大定,卻看見劉揚笑道,


    “葉老師,治病都治出眼淚來啦?”


    葉聽雨這才感覺自家臉上濕濕的,伸手一抹,原來剛才涕淚齊流,諾大個年紀到整了個花貓臉。胡『亂』擦了把,才發現自己神清氣爽,經年頑疾頃刻消弭,如在學校裏讀書時一樣,葉聽雨還不敢相信,回頭進了書房,找出大學時候地高數課本,連做了幾道微積分之類的題目,這才抬起頭來,驚喜地對眾人道,“好了!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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