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她欠了他這一百萬,以後……她到底該怎麽麵對他……


    薑曼璐原以為這件事會非常複雜,卻怎麽都沒想到——結束的竟是出乎意料的快。


    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是有幾分道理的。


    約莫在淩晨時分,她嘴裏又一次被眼鏡男塞上了抹布,推推搡搡著上了一輛車,她能感覺到不是來的那輛——車裏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座位硬邦邦的,應該是一輛接近報廢的麵包車。


    大概眼鏡男知道一百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所以對她還算客氣。


    一路上都非常顛簸,薑曼璐猜測車子應該是開到了附近的山路。


    薑曼璐坐了許久,麵包車才終於停下,身旁的眼睛男突然伸出油膩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臉,溫柔道:“媳婦兒,再見了。”


    她聽見這話,心裏頓時一驚,身子不由得開始瑟瑟發抖,甚至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眼鏡男看著她這樣,似乎覺得格外有趣,猥瑣地笑了幾聲,才說道:“真沒想到……你他媽還挺值錢的。”


    說完,他就將薑曼璐狠狠地扔下了車。


    她陡然間被摔下,手腕上還被繩子牢牢捆住,根本就無法保持平衡,隻能硬生生地栽在了土地上,□□出來的腳踝蹭到路上的石子,頓時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緊接著,她就聽見麵包車再一次發動的聲音,車上還傳來了眼鏡男的低喊:“我們快走。”


    不過幾秒,麵包車的聲音就越來越遠,最後——徹底地消失了。


    她像垃圾一樣被扔在了這裏。


    片刻,薑曼璐才漸漸地冷靜下來,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層黑布,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盡全力地捕捉附近的聲音。


    然後,她才驚恐地發覺——這裏非常寂靜,寂靜到似乎隻剩下了她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她心裏十分害怕,這荒郊野外的,她又看不見,也不知道在會有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才勉強地坐了起來,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忽然聞到了一股非常清新的味道。


    薑曼璐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一些,頓時……疲憊、困倦、饑餓,近乎所有難受的感覺都席卷了過來。


    她的眼皮一下子變得很沉很沉,忍不住想睡過去。


    朦朦朧朧中,薑曼璐似乎又聽見了汽車的聲音,然後是一聲很熟悉的喊聲:“曼曼——”


    “曼璐——”


    她瞬間激動地睜大了雙眼,一度以為會還是在睡夢之中……


    她屏住呼吸凝神細聽,才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覺——她拚了命地想要叫喊,可最後卻隻能發出“嗚嗚——”的微弱聲音。


    汽車似乎從附近駛過,然後漸漸的……竟離得越來越遠,薑曼璐頓時滿頭冷汗,用力地用腳底跺著土地,期望他們能注意到。


    可未曾想,過了一會兒,汽車行駛的聲音竟然徹底消失了。


    她的心一點點沉到了穀底,渾身沒有了力氣。


    就在她近乎感到絕望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宋清銘的一聲高喊:“曼璐?曼璐?你在這裏嗎……”


    她頓時大喜過望,使勁地嗚咽了幾聲,瘋狂地掙紮。


    沒過一會兒,宋清銘就拿著手電筒找到了她。


    他迅速地蹲下了身子,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著急喚道:“曼璐曼璐,你怎麽樣?”


    說完,他伸出大手,輕輕地將她嘴裏的抹布、眼睛上蒙著的黑色布條,一一摘了下來。


    薑曼璐的眼睛早已習慣了黑暗,陡然間睜開,被手電筒的亮光一照,竟有幾分不適。


    她揉了揉眼睛,片刻_才真正地看清了麵前的宋清銘。


    他眸子深黑,麵色蒼白,眼神中似乎帶著濃濃的關心和焦急,還有說不出的愧疚。


    “對不起。”他看著她被繩子勒出的一道道紅痕,心裏痛楚萬分,沙啞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薑曼璐不由想起眼鏡男說的那番話,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不是的……這件事……壓根不是你的問題……”


    說到這,她垂眸想了想,剛剛似乎還聽見了父親的聲音,側頭問道:“我爸呢……我爸他,在不在?”


    宋清銘點了點頭:“叔叔腿腳不太方便,夜裏山路又黑,他在車上等你。”


    “哦……”她這才微微安心,突然抓住了宋清銘的手,道:“你來的好快。”


    宋清銘握過了她的掌心,應道:“嗯,幸好那夥人隻是要錢,錢給了就沒事了。”


    薑曼璐聽到這裏不由皺了皺眉頭,心裏是說不出的梗塞和難受,她真的很不想欠他,可是……好像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為祺風好好工作,補償那筆巨款。


    夜色太黑,宋清銘看不清她的神情,見她走路歪歪扭扭,幹脆一把將她橫抱過來,小心翼翼地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宋清銘……”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小聲問道:“你報警了嗎?”


    他頓住腳步,沉聲道:“我怕你出事,隻讓朋友谘詢了警方高官那邊的專業意見,並沒有正式報案。”


    薑曼璐咬了咬唇,低聲道:“他們當中有個人……好像常常跟我爸打麻將,還放過高利貸……可能還有養豬場……”


    她努力思索著那些信息,一股腦地告訴了他。


    宋清銘垂著頭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才道:“曼璐,這些事我來處理就好。”


    說完,他將她溫柔地抱進了車裏。


    薑父看見無恙的女兒,頓時鬆了一大口氣,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好久才道:


    “曼曼,是爸爸對不起你……”


    “爸爸不應該……不應該老是去……爸爸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真的會……”


    薑曼璐將頭轉向窗外,看著淡淡的銀色月光,沉默了許久,她才啞著嗓子道:“爸,是我不好……媽媽走了後,也沒有在家裏多陪陪您……要不是這樣,您也不會去打麻將……”


    “還有……上大學那年……我應該再多考慮下家裏的情況……”


    “我真的有很多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她咬著嘴唇,一字一頓道。


    前麵的宋清銘聽到這裏,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他的心突然很痛,真的很想轉過身去,把脆弱的她抱進懷裏。


    __


    那天他們回到家後,近乎就已經是清晨了。


    薑曼璐在衛生間裏衝了很久的澡,才將身上的酸臭味徹底地洗掉。


    她換上幹淨的睡衣,一推開門,竟發現宋清銘倚在門口的牆邊,似乎在等她。


    “怎麽了?”她有些疲倦,低聲問道。


    他望著她格外蒼白的臉頰,道:“沒什麽,隻是怕你暈倒。”


    她勉強地笑了一下,道:“謝謝你。”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來到這裏,將好好的一個周末過得這麽辛苦,還搭上了那麽多錢……


    他聽到這話,輕輕顰起了眉,緊緊盯著她的雙眸。


    “以後,不要再跟我說謝謝或者對不起。”


    “我不想聽。”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還帶著隱約的不快。


    薑曼璐頓了一下,低垂下眸,道:“嗯,好。”


    說完,她怔怔地望著腳尖,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片刻,她見麵前宋清銘一直沒有動靜,咬了咬唇,突然間用力地抱住了他。


    這是她第二次主動抱他,和上次的不安害怕不同,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地想抱住他。


    想表達自己的愛意,也想說明自己的心情。


    她摟過了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像一隻貓咪般摩挲著。


    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就這麽貼了過來,宋清銘很快便感覺到胸膛處的衣服似乎濕了,鼻尖還嗅到了一絲清香。


    他凸起的喉嚨不自禁地翻滾了一下,手臂也將她摟住。


    “宋清銘……我好像越來越依賴你了……”


    她埋在他的懷裏,突然小聲囁嚅道。


    見宋清銘沒有回話,她抽了一下鼻子,鼓起勇氣道:“宋清銘,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早晚會離開我……”


    “我也一直做著準備,告訴自己……如果真的有了那麽一天,我不能哭,也不能倒下……就當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散了……”


    “可是……你卻對我越來越好,甚至……還陪著我見了家人,為我做了那麽多事……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擔心有一天你會突然醒來,突然發現我……其實不值得你這樣……”


    “宋清銘,我好怕你離開……”


    宋清銘的身子不由微微僵住,他從來都不知道,她竟然會有這麽多的不安和擔憂。


    “宋清銘,我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她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提到了“愛”的這個字。


    說完,她死死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不敢動彈。


    “看著我,曼璐。”宋清銘聽到這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


    見她像一隻鴕鳥一樣,怎麽都不肯抬頭,他幹脆強硬地捧起了她的下巴,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目光沉沉。


    “我也愛你。”他動了動喉嚨,終於沙啞地說出這句憋在心裏的話。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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