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鬥,與其說我是在戰鬥,不如說我是在發泄。


    發泄這些天來在地下城所遭遇的一切,夜嘯的死,辛夷的失憶,自我逃避的感情,沉重的責任這些壓抑在我心底太久了,我也需要一個情緒的出口,否則我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的繼續沉默前行?


    在曾經我很‘弱小’的時候,以為有了力量,我就能掙脫枷鎖,不再處處受著壓製。


    到如今,我有了力量,我才明白力量越大,責任越大,反而需要壓抑更多的事情,甚至連倒下和疲憊的權力都沒有,隻能硬生生的承擔和接受。


    而英雄和普通之間的區別是什麽?我終於明白了,很簡單的一個差別,那就是一直堅持扛起了自己責任,好好完成它的的,就是英雄,無論事情的大小。


    逃避卸下了自己責任,或者隻是敷衍著過的,也就注定了普通。


    我很想當一個普通人,可我終究放不下啊。所以,隻能忍受著痛苦的洗禮所以,隻能承受著如山一般的沉重!


    在這種發泄般的情緒下,我並沒有保留什麽實力,全開的陣紋,洶湧的靈魂力,如同一頭餓虎一樣的戰鬥,為的也隻是速戰速決。


    可莫名的,在這種情緒下,我的心卻很清醒,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明白自己是如何的狀態,該怎麽樣去麵對。


    三分鍾不到的時間,倒地了一地的昏迷者。


    鮮血也從我的拳頭流下,但並不是我的,而是這些倒下的文官的。


    我的身體很熱,血紅的紋身終於從我的身體蔓延到了我的脖子,我心跳很快,呼吸也開始變得大聲,我從來不知道戰鬥原來也能讓我內心平靜。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閉眼感應了一下,這個院子中已經沒有別人了,我把夜朗從背上放下來,隨意的擦拭了一下拳頭上的血跡,重新牽住了他的手,對他說到:“走吧,馬上就可以見到你要找的人了。”


    而夜朗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握著我的小手忍不住的顫抖,喃喃自語的說到:“葉大哥,你把他們都打昏迷了嗎?”


    “嗯,有些事情可以簡單處理的。”我牽著夜朗大步的前行,卻從內心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會給夜朗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對於這個孩子,我的感覺總是很奇異,他承載著我對夜嘯的遺憾,也承載著我對憐生的遺憾,雖然我隻是‘揀到’了他們姐弟一天,他和夜秀已經在我內心占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容不得人傷害,也容不得自己拋棄。


    不過,我不擔心夜秀,我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的沉穩與善良。


    我隻擔心夜嘯,才有這種奇異的感覺,他特殊的體質,又像一把危險的武器,從小的經曆,又讓他心性多少有些壓抑偏激,我總是怕對他的影響,讓他錯誤的理解,最終走偏了路。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是我大哥的大哥了,你就是一個英雄。”夜朗沒有理會我的話,也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而是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


    我有些恍惚,曾經的夜嘯也說過這樣的話,但為什麽夜朗說出來給我的感覺那麽不同?我想,如果日後有空,我必須親自而鄭重的告訴夜朗,什麽是真正的英雄?英雄不是力量的強大,而是內心的強大和善良。如果一個連善良都不敢的人,也沒有資格稱為英雄。


    就在這樣簡短的對話間,我牽著夜朗已經來到了後院。


    相比於偌大的前院,後院小了很多,就如同前院兩間房間的大小,隻是多了一個院子。


    在後院之中,隻有唯一的一個氣息,沒錯的話,這應該就是狼毅了。


    但我已經不用去找他,因為當我踏入後院的一刻,我就看見了一個身穿地下城文官特有的灰色長袍的人,站在了院中。此刻,正用一副認命的表情看著我。


    而夜朗看見他的第一刻,就捏的我手都有些微微作疼,可見他瞬間用了多麽大的力氣。


    在下一刻,夜朗已經鬆開了我的手,像一隻受傷的小狼一般低低的咆哮了一聲,然後衝了出去,惡狠狠的撲向了那個人,又踢又打又咬。


    我沒有阻止夜朗,我知道他此刻的悲傷,被拋棄,被冷落,到最後唯一的大哥倒下,他還要承受所謂父親的背叛。


    對的,是一種背叛吧,最脆弱的時候,沒有半絲憐惜,反而狠狠踩在心上的一腳,不是背叛,是什麽?


    那個穿著灰袍的男人,任由夜朗在他身上發泄,隻是有些畏懼的看著我,看得出來對於夜朗的發泄,他心中是不耐煩且不屑的,如果不是出於我站在這裏,他恐怕早就會推開夜朗了。


    我對於這種眼神連生氣的*都沒有了,隻是好奇,做為一個父親,他如何能對自己的小兒子冷漠到如此的地步?難道多年來的錯,不足以讓他有半絲愧疚嗎?


    終於,我走上了前去,拉住了像小狼一般的夜朗,低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孩子已經淚流滿麵了,嘴角掛著一絲鮮血,我看了一下,是他咬破了狼毅的手臂,鮮血沾染在了他的唇上。


    我無言的擦去了他的眼淚,也擦去了他嘴角的鮮血,可他的喉嚨裏還發著‘嗬嗬’的聲音,從脖子到額頭都鼓脹著青筋,顯然還在巨大的憤怒和傷心當中。


    我拍了拍夜朗的背,為他順了幾下氣,他這才緩了過來。


    這時,他也不看狼毅,而是看著我,撇撇嘴,那樣子很想大哭,我揉了揉他的頭,他倔強的咬著下唇,估計是不想自己在狼毅麵前悲傷,我很幹脆的把他一把摟了過來,讓他靠在我的身邊。


    “你在這裏等著?”我看著狼毅,問出了第一句話,我的確很好奇,猜測了很多可能,就沒有想過他會如此鎮定的站在院中等著我。


    這個男人有著和夜嘯八分相似的容顏,隻是在細節處有些不同,就是這些不同,讓夜嘯顯得粗獷,而這個狼毅卻顯得文質彬彬,清秀白皙,算得上一個英俊的妖人,怪不得在青龍城會有貴族的女妖人看上他。


    “對,我在這裏等著,為自己換取一個活命和了斷的機會。”狼毅開口了,聲音清朗,倒頗有幾分氣質,也算是有些魅力。


    “你如何知道,是衝著你來的?”我忽然覺得事情好像不是那麽簡單,自然也越發的好奇起來。


    “我聽見了前院的響動,知道這裏出事了,而敢於闖入這裏的人肯定是有幾分本事和把握,如果衝著我來的,我跑不掉。另外,我也並不知道是衝著我來的,我隻是猜測。因為我虧心事做得多了,衝著我來的幾率也就更大了一些。”狼毅的神情還算鎮定,分析的也合情合理。


    我覺得很奇妙。


    往往在任何的作品之中,壞蛋都會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很少承認自己的壞和虧欠,都是在最後一刻醒悟時,才會認錯。原來,這世間也有如此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了不少虧心事的人啊,那到底又是什麽心理?


    可惜,我這一生都無法體會了,隻能開口說到:“你原來也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那你憑什麽覺得你可以活命?你要了斷又要了斷什麽?”


    “我不傻,自然知道自己的所為。可惜,在這世間,有些時候明知是錯,也抵不過自己心中想要的*,那能怎麽辦?順從了還能讓自己舒服。”狼毅回答的很直接,有一種真小人豁出去的感覺。


    我冷笑了一聲,不屑的看著他。


    好像對於這種眼神已經習慣了,狼毅並沒有不坦然,而是繼續說到:“我原本也沒有活命的把握。所以,你們走進來的時候,我一直躲在門後,想著要怎麽逃跑?可是,當我看著你牽著他進來的時候,我知道我有了活命的把握。甚至還可以了斷,了斷曾經在那個寨子裏的一切,也了斷我在我兒子夜嘯死後的所為。”


    聽著狼毅那理所當然的話,我怒極反笑,他想了斷?我一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冷聲的說到:“你口中的我牽著的他是誰?你指的夜朗嗎?死去的夜嘯你是出於愧疚叫一聲兒子嗎?活著的他不是兒子,是籌碼,對嗎?之前我還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對夜朗有那樣的眼神,為什麽一絲內疚都沒有?原來,他隻是籌碼?”


    或許,是我抓的太緊,狼毅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可是他卻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對,他就是籌碼!我當然會有愧疚,但隻能對我的兒子,不是他。”


    這句話狼毅說的十分艱難,可是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憤怒和豁出去的瘋狂。


    顯然,他的話讓夜朗更加的受傷,夜朗緊緊的抓住我的腰帶,一下子又變得激動起來,他的喉嚨發出了‘咕嚕’的聲音,顯然是有許多話想說,卻太急切的說不出來。


    我知道那些話,是他媽媽,他姐姐,他大哥,包括他的委屈和憤怒。


    可我,卻從狼毅的話中讀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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