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櫻似心猛跳幾下,也不敢動彈。


    那人又說:“想住醫院附近啊,我在醫院平湖公園有套房子,平時雖然沒人住也一直有人照顧,看著還算幹淨,裴阿姨,表姐要是不嫌棄,我正好省了找人看房。”


    蘇家的房子自是不能隻用“幹淨”來形容,蘇正則熱絡客氣,裴美心不便回絕,隻好把目光投向裴櫻。


    裴櫻道:“不用了,房子我已經找好了。就在醫院旁邊。”


    蘇正則摸在她大腿上的手一愣,正欲發作,裴櫻不容置疑起身道:“我去吃藥。”


    這人每天吃藥從不定時,能記得住,肯吃,裴美心已經謝天謝地,飯前飯後這種講究是不敢多做奢求的。


    裴櫻去飲水機接了杯溫水,吃完藥,走到文君身邊坐著,李心雨不一會兒端著熱騰騰黃橙橙的排骨上來,撿裴櫻方才位置坐了。


    蘇正則不甘地瞄了裴櫻一眼。


    蕭阿姨已經幫忙把蛋糕擺上桌,文君忙去幫襯移開附近菜碟,於是大家一擁而上,點蠟燭的點蠟燭,端菜的端菜,七手八腳。


    裴美心本還想問裴櫻房子的事,沒想到到她最近不著家原來就是在外頭找房子,看來是鐵了心要搬出去。可是這會兒也不能掃大家興,於是被簇擁著點燭許願。


    許願完畢,剛要吹蠟燭,文君忙搶道:“等一下,”說著把手機遞給保姆,“幫我們拍一張全家福吧。”


    於是大家又開始找位置拍照片。


    裴美心母女被擁在最中間,李天祥顧懷恩緊隨其後,中間夾著文君攀在那兩母女身上,倒是蘇正則不著痕跡被擠出去,李心雨有心尋他,又被文君按著脫不開身,隻好抱著老媽衝鏡頭笑。蘇正則挨挨擠擠退到裴櫻身邊,蕭阿姨在桌對麵舉著手機喊:“笑一笑,一、二……”


    文君提議:“茄子!”


    於是大家高聲附和,快門聲響起,蘇正則趁現場嘈雜飛快湊近裴櫻低聲交代:“吃完飯來後院涼亭找我。”說著手不著痕跡在她腰上輕輕一攬,威脅意味甚濃。


    裴櫻僵直無反應。


    也無人發現這場官司,隨後大家高高興興幫裴美心吹燭切蛋糕又返回原位。


    吃飯的時候,李天祥一直抓著文君問話,無非是家庭背景,美國留學,文君應對得體,落落大方。


    裴美心不時關注裴櫻神色,文君是李天祥私自相邀,自己先前也不知情,卻見裴櫻神色平淡如常,越發擔心。


    蘇正則吃著吃著,忽而筷子掉下去,李心雨吩咐保姆更換,蘇正則便蹲下去拾筷子,不一會兒直起身來,李心雨已經替他擺好新筷。


    蘇正則方才在桌下瞧得明白,伸長腿往裴櫻腳邊一撈,攏過來夾住她雙腳。


    裴櫻心一慌,猛然抬頭,蘇正則雙目沉沉似審視獵物瞧著她。


    她隻好垂下頭去,桌下同蘇正則打著若有若無的官司,卻也也不敢大肆聲張,怕一不小心踢到人。裴櫻就坐他對麵,蘇正則身高腿長,坐著雙腿橫過去也綽綽有餘。見她不肯就範,幹脆蹭掉鞋,大腳趾沿著她的腿線蔓延上去,分開她雙腿,直指靶心,若有若無點著她,模仿著某種姿勢。裴櫻怕桌上人看出來,正襟危坐,□微微挪騰見他腳趾亂動雙腿不由夾緊,情形更為尷尬,卻還在猶豫該不該放開他,蘇正則輕聲一笑。


    裴櫻頓時像隻煮熟的蝦,心裏緊張害怕,又恨那人孟浪無忌,卻躲閃不開。


    蘇正則仿佛突然想起什麽,抓起手機發了條短信,接著又若無其事去夾菜。


    隨後裴櫻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一行字閃現:“臉那麽紅,生怕別人看不出來?”


    裴櫻小心將手機扣過去。


    飯局漫長,裴櫻不敢擅自離席,再坐了會便坐不住了,拿起手機給蘇正則回了條短信:“你能不能別這麽下流!”


    蘇正則嗤笑一聲,回給她:“怎麽,你濕了?”


    裴櫻不敢再回,被刺激得連聲咳嗽起來。


    一頓飯度日如年終於吃罷,裴櫻在客廳稍陪片刻,裴美心見她咳嗽不止,文君又被李天祥塞給顧懷恩照看,幹脆叫她上樓休息。


    臨走李天祥卻叫住她,看了看她,漫不經心道:“你房子找在哪兒?”


    裴櫻說了一個醫院附近的樓盤名字。


    那樓盤緊挨平湖公園,是個新建高端小區,交通便利,環境優美,物業安保嚴密,李天祥思忖道:“那兒是不錯,挺適合養病,既然張舅舅不願意住院,你帶他住過去也好。老人家在外人家裏住著心裏總不得勁,醫院裏住久了也乏。”


    裴櫻點頭稱是。


    裴美心有些惱李天祥自作主張,但現在年紀大了心寬了,也沒十年前那樣衝動蠻橫,又想著裴櫻在家裏總是這麽拘著,還不如放她出去,也許再過段時間就好了。


    李天祥這才準裴櫻上樓。


    蘇正則也借口有事,早早離場。


    裴櫻剛回房,手機響動,蘇正則的號碼在屏幕上跳躍,裴櫻雖未存他名字,號碼卻早已爛熟於心,摁斷電話就要關機。一下竄進來兩條短信:“你出來,我們談一談。”“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裴櫻毫不猶豫關了機。


    蘇正則在樓下等了半晌,那電話再打不通。


    獨自一人坐在後園涼亭,不知為何心裏憋悶不已,接連抽了幾包煙,再轉回李家屋前,連一向睡得最晚的李心雨窗戶燈都滅了。


    蘇正則抱著條煙歪在那顆玉蘭樹下坐著,心裏不知在想什麽,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第二日是被大清早出來晨練的老頭老太太叫醒,醒來後怔忪半日才發現置身何處,略呆了呆,忽然勃然大怒。


    裴櫻是通過中介公司找的房子,據稱房東因工作調動急轉,卻又要求房客為年輕愛幹淨女士,因此在租金上讓步較大。第二天一大早,中介公司就打電話約她去門店簽約交租。


    到了門店附近,離約定時間尚早,裴櫻找了家銀行取錢。


    atm機器哢哢地吐出一疊又一疊厚厚的錢,裴櫻數了數,小心收好,心裏卻越發淒涼。自從她回來,經濟是最敏感的問題,裴美心給了她一張卡,也從不限製她花銷,可是裴櫻每次從提款機裏取錢都被一種深重的羞恥感壓迫著。又淒惶又壓抑,竟像在花自己的賣身錢。為此,她盡量減少在李家的花費,裴美心卻看不過去她那些破衣爛衫,每回逛商場硬給她挑幾袋衣服回家,事後又逼著她穿。


    李心雨父女冷眼旁觀,像在嘲諷□□裝貞潔烈女。


    李心雨有工作,輕易都不向家中開口要錢,反倒是她,沒有學曆,沒有社會經驗、工作經驗,年齡又這麽大,還曾有過漫長的牢獄之災,即便裴美心李天祥人脈廣闊,替他找個恰當合適的工作也不易。裴美心曾動過建材店a的腦筋,李天祥那邊已不成問題,但裴櫻卻堅決不肯要。


    兒時,李天祥裴美心二人都忙碌工作,李心雨常常被扔給那時尚在世的奶奶,老奶奶不放心店員,帶著孫女一起替李天祥看著店,飯菜經常都在店裏吃,裴櫻便自然被發配到店裏。


    老人家對李心雨教育嚴苛,尤其在金錢上極為節製。李心雨大手大腳慣了,隻好從櫃上著手,每回晚上清點都少錢,時間長了,店員麵上過不去,老人家亦知事有蹊蹺。李心雨察覺奶奶的精明,於是幹脆將一盆汙水往裴櫻身上潑,年紀那樣小也能感覺到奶奶對這個“不明不白”外甥女的排斥。老人家聽信孫女誣告,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事情定性,轉告李家夫婦,少不得又是一場家庭混戰。


    慘痛的經曆猶如昨日,裴櫻怎敢接這燙手山芋。可是現取出這一疊又一疊的錢,心裏堵著,想著歐陽菲那天的話“難道你一輩子都在姑姑家住下去麽?”


    難道還要一直這樣下去麽?


    裴櫻心事重重,中介公司打來電話提醒房東已到場。


    裴櫻匆匆收好錢往門店而來。


    地產中介門店開在街角一隅,小小的門臉,裏麵擺著一個長條形簡易桌,上頭置著三部液晶電腦,前頭小弟正對著電腦打字,見她推門進來忙要起身。


    裏間年紀稍長的女業務員卻隔著玻璃隔斷瞧見她,忙迎出來,小弟於是又放心坐下去。


    門店裏間是個會客廳,一張布藝沙發鋪在牆角,中央擺了個小小的玻璃圓茶幾,幾上一次性紙杯裝著熱茶,周圍幾張簡易椅,一個年輕男人正坐在椅上低頭看合同,見門口進來人,不由自主抬頭,瞧見她有些驚訝,唇角微挑,但再去看,他已恢複平常。


    裴櫻社交恐懼症又發作了,頓時拘謹又尷尬,不知如何開口,像個木頭一樣杵著。


    那人忍俊不禁,伸出手來:“又見麵了!”


    裴櫻也伸出手去,原隻是出於禮儀,稍碰指尖,淺嚐輒止,這人卻十分實在,待她手伸過來大手毫不猶豫包住她,裴櫻感覺一陣厚實堅定的溫暖,那人手掌幹燥握了一會才鬆手,裴櫻抽回來,湧起一股不自在。


    那人渾然不覺,指著椅子讓她坐,一邊微笑:“早知道是你,合同我就用不著看得這麽辛苦了。”


    女業務員替裴櫻端來一杯茶,打趣:“程總見美女就區別對待,這可不行啊!”


    女業務員早已與程遠攀談過,程遠也不拒絕這種殷勤熟稔,卻若有所思瞧著裴櫻微笑:“她是我高中同學。”


    “原來如此,那真是有緣。”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愛的幾位扔的地雷。也多謝留言的同學,看到你們文下留印,我才知道你們有在看。一定要繼續努力。有bug也歡迎大家提出來,我一定盡力去修改。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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