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就站在山坡上。


    雖然隔的有些遠,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徐長生。


    徐長生正順著山坡緩緩走上來。


    人與人之間,也許更多時候隻是一種朦朧的感覺,甚至隻有一個朦朧的身影,縈繞心頭,久久不散,讓人忍不住去追尋。方晴匆匆忙忙跑了出來,然後便一直跟在白輕塵後麵。


    她心裏明白,跟著白輕塵便能見到徐長生。隻是如今,她顯然不想看見徐長生。


    “方姑娘,再跟著我們可就要進山了。”侍劍童子一直跟在白輕塵後麵,回過頭來提醒道:“您不會打算一直跟著我們吧?”


    “你們走你們的,我們走我們的,這條路又不是你們白家的!”方晴臉上微微驚慌,“況且這個岔道又不是隻有一條路。”


    岔道邊上有間小店,外麵支著一個棚子,下麵坐著很多人,很多她不想看見的人。


    “方姑娘說的沒錯。”侍劍童子笑了笑,“我們走左邊,看來要同方姑娘道別了。順著右邊的山麓一直往前走,便是雲蘿地段,聽說這次方家丟失的貨原本就是要送去雲蘿的,看來方姑娘是要走這邊了。”


    “那批貨物好像是你們白家的才是,難道不是應該你們走雲蘿這邊麽?”方晴反問道。


    侍劍童子笑道:“這些家事我家公子從來不理。”


    “你家公子一直呆在極樂仙宮,倒是樂得清閑。”方晴哼哼幾聲,跟著白輕塵朝小店走了過去。


    白輕塵神情凝重,遠遠望著山上,似是思索著什麽,一路之上更是任由方晴跟著,半句話也沒多說。


    賀知行就坐在外麵的桌子上,遠遠看見白輕塵,也走了出來。


    方晴眉頭一蹙。


    賀知行與徐長生的事情,她可是清楚的很,先前徐長生不但搶了賀知行一把驚鴻,後來更是連賀知行的天怒佩劍也搶了去。如今賀知行身邊還帶著不少人,見到徐長生隻怕隨時都會大打出手。


    “早就聽說你們白家在連雲邊上丟了一批貨,我倒是完全沒有料到,來的居然會是你白輕塵。”賀知行說著說著走了過來。


    白輕塵神色冷漠,似是根本不想搭理,道:“我倒是也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裏碰見你。”


    “哼,賀家與白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賀知行冷道。


    說話之間,徐長生也走了上來。


    他走的很慢,就像一個漫不經心的過路旅人。


    他原本就是比較隨性的人,出來的時候甚至還順便去探望了下那位賣畫小哥。


    隻是他一走過去,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原本喧鬧的小店也似變得靜寂了起來。


    方晴身體微微顫抖,瞥了瞥賀知行,又偷偷看了看白輕塵,見兩人完全沒有動的意思,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來。白輕塵見過徐長生的畫,卻沒有見過徐長生,而賀知行雖然見過徐長生,卻不知道那就是徐長生。


    一群人裏麵,隻有她同方唐既見過徐長生,也知道旁邊的人就是徐長生。


    賀知行似是完全沒有瞧見,眼光對徐長生也是刻意回避,隻是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他顯然不想看見這麽一個人。


    就算隻是眼光斜瞥,他也能感受到徐長生的修為又精進了一大截,如今已然武境六重大成。


    修行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世上從來沒有人可以幾天便邁過整整一階。他心中清楚的很,他所看見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重境界一重山,境界低者往高處看無疑是雲海茫茫,深不可測;而境界高者往低處看則是一覽無遺,眾山見小。


    這便是境界高與低的差別。


    他的修為不過區區玄境,又豈能看穿一個道宗高手的真身。


    徐長生每走一步,他的心便顫抖一分,如今徐長生從身邊走過,他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額頭也是隱隱滲汗。他雖然對方晴有非分之想,不過還不至於傻到同一個道境高手去爭。更何況方晴後麵還有一個李家,他也不需要親自動手。


    遠遠瞥見徐長生上了山,他才緩下一口氣來。


    方晴見到徐長生消失在視野裏,一顆心也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公子,我們還是早些動身吧。”侍劍童子道,“不然隻怕要趕不上徐長生了。”


    白輕塵一直凝神望著遠方,望著徐長生背影消失的地方,就像一個寂寞的旅人,回道:“也好。”


    “怎麽,你白輕塵對長生劍也有興趣麽?”徐長生剛剛走遠,賀知行的身子便挺了起來。


    “我隻對徐長生有興趣。”白輕塵神色冷漠。


    賀知行輕哼一聲,臉上盡是不屑:“不過是區區一個武境四重,怎麽也能驚動你們極樂仙宮的人麽?當初盛京之戰,你們極樂仙宮可是沒有派人參加。我還以為極樂仙宮的人有多清高,到頭來還不是為了一柄聖兵千裏迢迢跑過來!”


    “區區武境四重?”白輕塵輕蔑一笑,“徐長生的境界,又豈是你這種宵小之輩可以領會?”


    “白輕塵,你不要欺人太甚!”賀知行斷然道:“南疆四公子,你也不過與我齊名!”


    白輕塵掃了賀知行一眼,冷道:“剛才徐長生隻是從你身邊走過,你便已經戰戰兢兢。像這種膽怯懦弱之輩,也想染指長生劍,簡直是癡人說夢!我白輕塵與你這種鼠輩並列,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賀知行一時愣在原地,眼中充滿了不相信,喃喃道:“剛才那是……”


    “善劍而藏,不露鋒芒。”白輕塵緩緩輕吟,神色之間極是落寞,“這世間除了徐長生,還有誰有這種氣度!徐長生就算站在你麵前,你也認不出。一群宵小之輩,根本不配做徐長生的對手,也不配染指長生劍!”


    賀知行臉上驚疑不定:“白輕塵,我之所以敬你三分,也是敬你極樂仙宮。你我同是玄境,你也不過比我高不了多少!”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白輕塵言語生霜,“今日我就你讓你明白,你與徐長生之間,到底有多少差距!”


    他手一伸,侍劍童子身上的那柄水寒便瞬間到了他的手中,寒光四射。


    霎時之間,似是凜冬驟至,絕地生霜。


    方晴隻覺自己似是突然到了一處冰天雪地的地方。


    天地都已被凍結。


    空氣之中傳來滋滋的聲音,就連空氣也似成了霧,結了霜,連視野也變得有些看不清。


    “保護公子。”


    賀知行身邊的人完全來不及反應,隻覺得眼前突然失去了白輕塵的身影。


    再看時,白輕塵已然回到原地。


    一切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柄劍還一直握在白輕塵手中,隻是上麵多了一抹豔紅。


    “你……!”賀知行渾身顫抖,一隻手忍不住往脖子摸去。


    他的脖子上麵甚至沒有傷,隻有一道淺淺的劃痕,隻是上麵結了冰,透著一股妖豔的鮮紅。


    “你現在應該明白了?這就是你同徐長生之間的差距!”白輕塵衣袖一揮,那把劍便又到了侍劍童子的手中,重新入了鞘。


    賀知行眉宇之間盡是寒霜,似是要說些什麽,隻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眨眼過後便這麽倒了下去。


    旁邊的隨從一看情況不對,頃刻便已作鳥獸散。


    “公子,我去去就來。”旁邊的侍劍童子朝白輕塵鞠了個躬,一閃身便已消失不見。


    方晴愣在原地,完全說不出來。


    先前她還覺得那名十三四歲的侍劍童子模樣可人,比起白輕塵來起碼要親切一萬倍。如今隻是想起那張稚嫩的臉,心中便已隱隱生寒。她自然聽的出來,那句“去去就來”是去料理後事,殺人去了。


    這句話說的駕輕就熟,隻怕不知做過多少遍。


    隻是稍稍片刻,那童子便又飄了回來,稚嫩的臉上更是雲淡風輕。


    方唐跟在方晴身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此時突然站出來,忍不住道:“白輕塵,你堂堂極樂仙宮弟子,如此這般,實在讓人齒冷!他聽到徐長生之名,原本就心神不寧,再加上又是手無寸鐵,你又何必突下殺手!就算你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白輕塵輕哼道:“區區一個賀知行,拿不拿劍又有什麽區別?不過踩死一隻螞蟻,又何來勝之不武?當時盛京之戰,世人皆說徐長生勝之不武,名不正言不順,豈不是一樣可笑?”


    “公子說的極是。”侍劍童子附和道。


    方唐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以白輕塵的實力,就算不拿劍,要殺賀知行也是輕而易舉。拿不拿劍,突不突襲,其實根本沒有區別,更何況白輕塵完全不在意。


    “公子,我們可以上路了。”侍劍童子又道。


    白輕塵點了點頭,兩個人就這麽筆直的往山上走上去。


    “小姐,我們還是不要跟著了吧。”方唐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家夥殺起人來毫無顧忌,隻怕真會說如他所說,對方家的人,見一個殺一個。”


    “行了,你回去吧,這裏是連雲山脈,就算是我一個人也不會有事。”


    “隻是……”


    “不用隻是了。”方晴無力的望了山上一眼。


    突然,山上似是風波乍起,鳥獸驚飛,波浪一般傳來白輕塵瘋子般的吼聲:“徐長生,先到獵手山莊,便是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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