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過他們曾經租住的那個小區時李一北瞥了一眼熟悉的景色,腦海被淩亂繁雜的畫麵衝一遍一遍地衝擊,那些被時間遺留下的回憶錯亂排列,最後定格在分手的那個早晨,李越格說你誰都不愛,你最愛你自己。


    李一北忘記自己是用哪句話反駁的了,大概是你不愛我又憑什麽要我愛你,也或許是擺出無所謂的姿態直接叫他滾蛋。


    他很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惡劣,敏感多疑,驕縱乖戾,因為無法完美,隻能選擇破壞。


    徹底摧毀的感覺很痛快,斬草除根,重新開始。


    隻不過結局比預期出入太多,沒有虐磐重生,隻是戴上麵具重新把自己拋入喧囂紅塵而已,然後一邊強迫自己忘記過去一邊裝出完美的樣子準備邂逅愛情。


    他總是想用新的感情來證和李越格的分開並沒有什麽遺憾。


    最後尋尋覓覓,虛晃十年卻什麽都沒得到。


    從什麽時候開始越走越遠的呢,如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幹涉和誤會,他們是不是能堅持著一直走下去?


    沒有如果,隻有未來。


    以前可以用這個借口阻止自己不去回憶,上天卻開玩笑似的給了他一個重生的機會。在他去參加婚禮的路上,幾年沒有聯係的李越格卻忽然打過電話來,聲音裏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北北,我在機場,過來接我。”


    迎麵的貨車撞上來時他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要說什麽,再醒來,就是和李越格除了上床就不再談多餘感情的十七歲。


    李一北拄著下巴看飛掠而過的街景,翹著唇角笑一下,無論如何,這一次是自己先轉身離開。


    晚上沒有回學校,去了季攸家裏。


    季攸父母都在外做生意,很少有時間在家,家裏幾乎就變成了季攸開私人派對的最佳場所,新交的朋友也很喜歡往家裏帶。


    即便用十年以後的目光來看季家也裝修的十分豪華,北京有權有錢的人太多,李一北想不起有沒有聽過什麽季家。


    季攸和喜歡和人炫耀他那些五花八門的奇怪藏品,最多的是cd和滿架子的書,上麵有著歌手和作者龍飛鳳舞的簽名。李一北挺有興趣地翻看,很多都是他以前喜歡的東西,有種把玩古董的感覺。


    臨睡前李一北忽然問,“你在學校有沒有聽過李越格這個名字?”


    季攸聳肩,“你要問我校花叫什麽我倒是知道。”


    “以前的一個同學,隨便問一下。”李一北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因為一再地回憶起大學的那些事,一整個晚上總是想起李越格。


    “睡吧睡吧,我很少把剛交的朋友帶回家的,你賺到了。”季攸廢話說的太多,口幹舌燥,打著哈欠回自己房間睡覺。


    軍訓結束後的第二天就開始上課,李一北的性格很適合這種慢節奏的生活,每天踏著鈴聲進教室,聽課做筆記,比從前乖順不知道多少倍。以前他學的專業是既不感興趣又無用武之地的曆史,四年聽過的課估計隻有一學期的課時那麽多。


    而李越格一直都比他上進,頭腦聰明,從上大學開始就琢磨著怎麽賺錢,隻不過很喜歡心裏做事。


    大學畢業時李越格已經比他成熟許多,人前人後差別很大,唯一沒變的可能就是他們留給彼此的永遠是最真實的一麵。


    生活開始穩定下來後李一北在外麵找了一份兼職。


    他以前就不太會賺錢,性格過於隨心所欲,又耽於享受生活,從不勉強自己做枯燥辛苦的工作,畢業後無所事事了一段時間,做過企宣,銷售和策劃一些職務,都是薪酬不錯的外企,卻沒有一個長久,最後進了朋友的娛樂公司掛了一個總裁助理的職位。


    他在那裏交了李越格之後的第二個情人,那是個很模特,有一雙漂亮專注的眼睛,他們在一起過很多年,四年還是五年,但是一直都沒有住在一起。他需要這樣的距離,因為不想很快厭倦一個離自己如此之近的人。


    這段感覺最後以一種非常平和的方式不了了之,和他以後的幾段感情如出一轍,相似得驚人,總是試探地開始,努力地相處,最後平和地結束。


    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隻是很難激動,要做出悲痛的樣子肯定又太難看,他覺得自己所有的熱情都耗光給了初戀,不會再為一件小事無理取鬧,較勁地冷戰一個星期,拚命糟蹋自己的情緒。


    不愛而已,所以總是要假裝愛情,留給對方的就總是最好的一麵。他假裝了那麽多回完美情人,卻把所有的惡劣給了李越格,試探底線一樣樂此不疲。


    除了那雙眼睛,他已經想不起那個男孩叫什麽了,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這場分手他得到了公司近十分之一的股份,從此衣食無憂,身價倍漲。


    前因後果,無非是他在別人的愛情裏充當了絆腳石,他被當做被拋棄的一方得到補償。


    非常世俗和無聊的故事,但是結局皆大歡喜。


    現在既沒有飛來橫財的機會,也沒有大把炒作的資金,要自食其力,還是要腳踏實地從簡單的事情做起。李一北也不知道有這樣覺悟是不是來的遲了一點,重生一世,要走的路卻好像比前世還要長。


    最後敲定的兼職是在一家西餐廳當服務生,他外形好,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穿上製服筆挺端莊,像一株雨後白楊,青蔥鮮嫩,看上去文雅漂亮,和低低湊著小提琴調子的餐廳氛圍十分契合。


    這是一份看上去挺漂亮的工作,待遇也豐厚,但是真正做起來並不輕鬆,培訓隻有一個星期,工作卻要求完美,每天挺直了身體站在邊上伺候別人吃飯,時間像稀釋了一樣緩慢流逝,晚上回到寢室兩條腿酸軟得直打顫,爬三樓都覺得是負擔。


    季攸雖然在寢室一張床鋪,但更多的時間是住在家裏,或者在外麵玩到很晚直接住酒店,偶爾回寢室也隻是順便看一下自己剛建立朋友關係的李一北,他想把這個看上去懶散冷淡的家夥拉進自己的圈子裏。


    李一北還是那種什麽事都無所謂的態度,收到邀約很少拒絕,但也不表現的熱忱,冷淡憂鬱的氣質很吸引女生迷戀。


    周末季攸約了外語係的兩個女生去唱歌,特意繞路去了李一北打工的餐廳去接他。


    到了ktv才發現人很多,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燈光和音樂主宰了感官,一時間分不清裏麵那些笑聲放縱的女孩子是學生還是小姐。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不用拘束。”季攸在後麵答疑解惑,攬著他的肩膀往裏帶。


    李一北象征性地彎一下唇角,走近沙發時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李嵐卿畫了一個成熟妖冶的妝,如果不是那雙和李越格相像的眼睛,他幾乎要認不出來。


    兩人很隨意地打了個招呼,對這樣的相遇並不太意外,甚至沒有要多說幾句話的意思。


    季攸坐在李一北旁邊,湊到他耳邊問,“正點吧?我最近新看上的妞,不過好像有男朋友了。”


    李一北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手指都懶得動的樣子,“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重口味。”


    李嵐卿屬於外表討人喜歡的那種女孩子,有一點嬌寵的毛病,但是良好的家境給了她很好的修養氣質,盛氣淩人起來都有點冷豔的感覺。


    “我就喜歡這種難搞的,夠脾氣。”季攸倒杯酒給他,擠眉弄眼,“有沒有看上個哪個?大家都是出來玩的,不怕玩不起。”


    “我腰酸。”李一北笑一下,忽然覺得會來參加這種聚會的自己實在無聊,好像生活總需要一點原來的色調調和,才能覺得沒有什麽欠缺,但是他忘記了這裏沒有他熟悉的人,甚至無法放心喝醉,更談不上放肆給誰看。


    這種端著的感覺不好,像是一出又一出沒有落幕的戲,累的慌。


    快輪到自己唱歌時他找了個借口去外麵抽煙,點火時忽然有人在後麵拍了他的肩一下,“喲,這是我們北少?”


    “差點沒害我把煙吃下去了。”李一北把嘴裏的煙拿開,看著許肖廷,“還真是哪裏都有你。”


    “沒辦法,受李大小姐的命來接她,怎麽沒聽說你也在,不然我也圈幾個朋友來湊熱鬧。”


    “順便和同學過來的,湊熱鬧而已,”李一北笑著解釋,不太經意地問,“怎麽沒和李越格一起?”


    許肖廷笑得怪模怪樣,“他不會沒告訴你他被他老子仍軍校去了吧?喲,你們都幾歲了,還玩過家家,整的挺有意思的。”


    “我說最近怎麽都沒什麽消息。”李一北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手指一用力,捏碎了掌心的煙,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到底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爸這個打算挺不錯,依李越格那種性格,隻看在軍校能不能安分點,說不定還是哥幾個裏出息的最快的。”許肖廷一個人自說自話,末了又把話轉到他身上,“最近挺忙,都沒顧上來看看你,要有什麽要幫忙的記得說一聲,別客氣。”


    李一北順著回了幾句客氣話,沒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章還差字數,但是我要去看一會書,隻能晚上再發了。存稿和考試趕在一起的感覺真是太痛苦了。


    下一章雙李的戲,不是火藥就是肉末,我去醞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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