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州州衙不算大,前後隻有三進,武鬆和柳如煙伏在後院的牆外的一株槐樹上,便可大致看到全貌。


    此時已近子夜,州衙內除了巡夜的士卒之外,已經見不到人影。院內亮著燈火的房間也隻剩下一處,正是後院正房的東側--按常理,這也是一州主將古裏甲顏所居之處。


    州衙不大,有利有弊。好處就是容易確認古裏甲顏的位置,壞處則是,稍有不慎就容易驚動正房正周的金兵。


    據武鬆的觀察,整個州衙大約有百餘金兵,若是動起手來,以他和柳如煙的手段倒是不懼,可他們此來並非是為了殺人,而是打探消息。


    眼看著巡夜的金兵已經朝前院走去,武鬆決定動手了。他和柳如煙交換了一下眼神,便縱身飛下院牆,朝亮著燈火的房間摸去。


    伏在東房門外,武鬆又仔細聽了聽,以確認房中究竟有幾人會武功。


    自從在積翠潭中恢複了功力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辨息之力又長進了,不僅能以聽息辨識出周圍之人是否會武功,而且還能識別出不會武功之人。


    此時的房中確是隻有一人,正是憲州守將,千夫長古裏甲顏。


    按理說,往日這個時候他已經睡下了。不過,他今日卻怎麽也睡不著,一早剛把驍南衛白虎營送走,太原府催糧的加急公文又已經到了。


    公文上命他在十日之內籌足兩千石糧草,即刻送往太原府,逾期軍法從事。


    古裏甲顏白日裏盤算了一番,府庫內的存糧隻有不到五百石了。而整個憲州也就不足兩萬戶,十餘萬人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又如何能籌集到如此數目的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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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強行攤派征糧,但如此一來,很可能會激起民變。因為他心裏清楚,城中百姓幾經盤剝,家中根本就沒有多少餘糧了。這半年來,自己好不容易讓城中的生活秩序恢複了正常,要是因征糧再激起民怨,難道又要靠殺人來鎮壓不成?


    就在一個月前,當得知五台縣被山賊攻占之後,古裏甲顏便將此事呈報到了太原府,請求太原府出兵助剿。


    不過,太原府以大軍南征之事不容有失,區區山匪不足懼為由,不僅沒有派兵助剿,還從憲州抽走了兩營人馬。末了,隻是命令他堅守城池即可。


    如今,憲州城內人馬已不足千人,其中還有三四百投降的“簽軍”,真要是爆發了民變,這點人馬未必就能控製住局麵。


    古裏甲顏思來想去,決定先想辦法湊足一千石糧草,不足的部分隻好換個方式交差。


    原來,古裏甲顏坐鎮憲州半年有餘,也收刮了不少財物,所以他決定以銀錢賄賂太原主將完顏宗哲,他相信,看在一百兩黃金的份上,完顏宗哲定會網開一麵,不再追究軍糧不足之事。


    不過,百兩黃金對於古裏甲顏而言也不是個小數目了。因為金軍兩次進攻汴京,他皆未趕上,也就沒撈著劫掠的機會,隻能守著這憲州城,能攢下這些家當已屬不易。如今,先保住官位和性命要緊,也隻能先忍痛割愛了。


    古裏甲顏望著匣子裏的黃金,不由地歎了口氣。心裏道,若不是二王子突然病逝,自己也不至於此。


    突然


    ,桌上的燭火猛地閃了幾下,一陣風聲響起。


    古裏甲顏剛一抬頭,隻覺得眼前閃過一條身影,接著脖頸處一涼,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已經架在他眼前。


    “別動,動一下便要了你的狗命!”武鬆就勢一把扣住了古裏甲顏的右手脈門,低聲喝道。


    幾乎就在同時,門外又閃進一條身影,將房門輕輕掩上。


    古裏甲顏驚恐地看了一眼,二人一高一矮,皆是一身夜行衣,頭麵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


    古裏甲顏驚的倒不是出現了刺客,而是這刺客出手太快了。他幾乎沒有看清來人如何破門而入,自己便已經被製住,動彈不得。


    他很快也明白過來,來人應該不是刺客,不然那大漢隻需手上一動,就可以抹了自己的脖子。


    “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古裏甲顏定了定神,低聲道。


    “我問你答,不可叫喊。如有半句謊言,立取你狗頭,你可聽明白?”武鬆道。


    “明白。”


    “古裏甲顏可是你?”


    “正是在下。”


    “你這幾日款待的那人可是姓薑?”


    “正是。”


    “他是漢人還是金人?”


    “是漢人。”


    “那他現在何處?”


    “已經走了。”


    “走了?”武鬆一愣,“何時走的,又去了何處?”


    “今日一早出的城,應該是去往太原府了。”


    聞聽此言,武鬆和柳如煙多少有些意外,二人也沒想到,居然和薑家槍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問話在繼續,古裏甲顏倒也老實。他情知自己絕非來人的對手,就算是拚上一命叫喊可引來衙中士卒,但自己肯定性命不保了。


    所以,他也是有問必答。


    原來,他這幾日款待的正是驍南衛白虎營的統領,此人姓薑名望。


    話說,作為金軍“簽軍”中一支特殊軍隊,驍南衛自建立以來,一直是由契丹降將耶律餘都統領。不過,二年前,耶律餘都起兵謀反,事敗逃去了西夏,此後驍南衛便直接歸屬到二王子完顏宗望帳下。


    此番薑望率白虎營和飛豹營前來,正是奉完顏宗望之令,前往陝州助陣。以協助西進的金兵攻破關中之地。


    薑望原本隻是白虎營的統領,但飛豹營的統領因為參與了耶律餘都的叛亂,已被斬首。而擒殺這名契丹統領的正是薑望,所以,完顏宗望便直接命薑望代掌飛豹營,還加封其為衛南郡侯,食邑千戶,成為驍南衛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然而,正當薑望率軍途經憲州時,卻突然接著了急報:二王子完顏宗望突然病逝了。


    接報的薑望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暫時滯留在憲州,等候命令。


    也就在昨日,來自上京的命令終於到了。完顏宗汗以尚書省的名義頒下命令,加授薑望為驍南衛指揮使,兼掌白虎和飛豹二營。至此,整個驍南衛也歸於完顏宗汗帳下,而他給薑望加授官職,也正是拉攏人心之舉。


    薑望心知,二王子一死,整個金國大軍之中已無人再能與


    完顏宗汗相較。自己也正好順水推舟,安心為宗汗元帥效命。


    而在完顏宗汗的命令中,也命薑望一路南下,在太原府與金兵大軍會合之後,直趨陝州,進攻關中。


    在憲州滯留的這些時日,古裏甲顏也知道薑望雖是“簽軍”統領,但在金軍中正是當紅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他特意挑了城中最好的酒樓,每日設宴款待薑望及其屬下,凡什長以上的軍官皆在受邀之列。這也讓薑望頗為受用,答應古裏甲顏,他日定會在大帥麵前替他多多美言。


    聽完古裏甲顏之言,正好和酒樓小二所說的吻合,武鬆也不再懷疑。


    “那你可知薑望接到的命令詳情?”武鬆想了想,繼續問道。


    “薑指揮使也是喝得興起時說了大概,至於命令,在下真的是沒見過。”古裏甲顏回道。


    “那如今關中戰況如何,你總該知道吧?”武鬆又問道。


    “這......在下隻是憲州守將,關中距此近千裏,我又如何得知。”古裏甲顏道,“如此等軍情,隻有太原府的守將才可接到戰報。”


    武鬆又盯著古裏甲顏看了幾眼,覺得他應該不像在撒謊。


    “那你這幾日可曾接到過太原府的軍令?”一直沒出聲的柳如煙終於開口了。


    她一開口,也意味著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但此時她也顧不這些了。


    古裏甲顏臉上一怔,他顯然是聽出說話之人是名女子。不過,他很快恢複了正常,回道:“有,太原府命在下征集軍糧......”


    “多少?”


    “兩千石。”


    “催得可急?”


    “嗯......十日之內......”


    問罷,柳如煙朝武鬆點了點頭。


    武鬆會意,手腕稍等動了一下,又問道:“最後一問,憲州還有多少金兵,說了便饒你不死。”


    “嗯......不足兩營。”古裏甲顏回道。


    話音剛落,古裏甲顏隻覺得後頸一麻,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此人殺還是不殺,武鬆有些拿不定主意。


    “哥哥不殺此人?”柳如煙有些不解。


    “他也倒是老實,有問必答。”武鬆道,“就此殺了他有些於心不忍。”


    “可已知曉我等追查薑望之事,若是放過他,恐於我不利啊。”柳如煙道,“況且,他乃憲州守將,他若一死,憲州必亂,說不定還可牽製太原府的金兵呢。”


    “可他若是死了,金兵必定會懷疑是五台縣所為,萬一金人派兵進攻五台縣,我擔心蕭大哥那邊扺擋不住。”武鬆道。


    “哥哥之意是,我等不回五台縣了?”柳如煙一愣。


    “煙兒,你可曾想過,金兵催要軍糧如此之急,還派出了驍南衛,這是為何?”武鬆道。


    經武鬆如此一說,柳如煙也反應過來了,“哥哥是說,因關中戰事吃緊,金人才會如此?”


    “正是。”武鬆道,“而且我還想起了一個人。”


    “何人?”


    “你還記得李彥仙李校尉嗎?他應該正在陝州。”武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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