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良?”


    棕發青年轉過身,露出了他的麵容。


    他身量算不上高大,身材也有些單薄,包裹在筆挺的西裝之中,西服外套裏麵卻穿了一件橙色的襯衣。雖然品位有些奇怪,但是在他獨特而又包容的氣質襯托下,卻格外的合適。


    他的長相和十束多多良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就連發型也截然不同,紅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才會認錯。


    大概是受到的衝擊太多導致的突發性眼瞎……


    青年疑惑地看著紅葉,隨即注意到了少女尷尬的表情,安撫地微微一笑。


    “抱歉,我認錯人了。”紅葉撓了撓臉頰,訕訕說道。


    跟在她身後的r4成員卻青年很恭敬的行了禮:“沢田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了。”沢田綱吉溫和地說道。


    他剛從房間裏走出來,緊接著一名銀發的高大青年也走到了他的身後,注意到了這邊的幾個人,隻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翠綠的眸子立刻移到了棕發青年的身上。


    “十代目,差不多要到時間了。”


    沢田綱吉看上去十分忙碌,衝他們又微笑了一下,就帶著銀發的青年離開了。


    紅葉他們即將走出法務科的建築時,被一個聲音從身後叫住。


    “你們去哪?”


    伏見猿比古站在不遠處,淡淡地問道。


    最後和紅葉一起去吠舞羅的人變成了r4的no.3。


    伏見習慣性地坐上了駕駛座,正在側著身係安全帶,餘光卻掃見紅葉在車外遊移不定,頓時挑起眉:“快進來啊,在外麵傻站著幹什麽。”


    紅葉緊張地確認:“你開車?”


    “不然呢?”伏見的眉梢挑的更高了,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還是算了。”紅葉慎重地說道,後退了幾步,“我還是讓剛才那兩個人陪我去吧,你傷還沒好不便於運動,留在藍衣服的大本營休息比較好。”


    那股虛偽的關心勁簡直能透過話語糊人一臉。


    “這樣還得帶傷開車,多不好意思啊,快歇著吧。”


    “嘖。”


    自然捕捉到了來自紅葉的虛情假意,伏見咂了下嘴,挑起了嘲諷的笑容。


    “害怕就直說,假得能讓人笑出聲了,大小姐。”


    青年用製服包裹住了全部的身體,活動時也與常人無異,隻有脖頸和手腕處露出的繃帶顯示出了些許端倪。他對待紅葉的態度平常得出奇,仿佛昨夜冷硬地說著那些傷人的話語的青年已經隨著黎明的到來消失了似的。


    當然,伏見猿比古這個人的行動永遠出乎人的意料,就如同紅葉根本沒想到他會用生命保護自己一般。


    伏見把自己的想法深深地藏了起來,就連擅長探查別人情緒的紅葉,也無法得知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她知道一點,就是與現在不同,當他說著憎惡的時候,眼中燃燒著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


    針對周防紅葉這個人的恨意。


    紅葉皺著眉頭看著伏見,嘴裏說著:“我們彼此彼此吧。”


    伏見側著臉瞟向她,嗤笑了一聲。


    “當然了,那些雜魚根本不可能看住你的吧,要是真的戰鬥起來也沒什麽用,讓他們跟你出去完全沒有意義。”


    “我自己就挺強的。”紅葉樂觀地說道,“所以一般不需要你保護了。”


    “是麽,不過很可惜。我是去監視你的,別想得太美好了。”


    青年的手指習慣性地在左側鎖骨劃過,眼眸暗沉沉的,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掛著一抹笑意:“你以為,在這裏真的會有人對你放心麽?不相信的話,可以直接走出去試試——看看會發生什麽情況。”


    紅葉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r4的大門口處,那裏有兩個腰挎佩劍的隊員在站崗。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伏見說完那些後,紅葉總感覺他們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盯著她,手也搭在佩劍之上,一副謹慎至極的姿態。


    “比如——宗像禮司會不會對你出手?”


    收回視線,伏見手肘搭在方向盤上,撐著側臉等著她的回答。


    過了幾秒,紅葉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嗬。”


    伏見低笑了一聲,直起身,一腳踩下油門。


    又打了一場嘴炮戰,紅葉連開慢點的叮囑都忘了說,直接被慣性甩到了車座上,隨著車速節節攀升,臉上的表情再度開始飄移。


    一路有如做過山車,比起昨天晚上的夜間飛車,今天更加的驚險刺激,畢竟時刻都有撞上其他人的危險。


    沒過多久,就以標準的葛優躺把自己攤在了副駕駛座,生無可戀極了。


    伏見便又發出了一聲不高不低的嘲笑,標準得如同排練過一般,神色也由不虞變得愉悅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


    ra酒吧的招牌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鏽色,很久沒有人清洗過,上沿落了厚厚的灰塵。紅葉看了已經不複明亮的幾個字母一眼,走上了台階,輕輕推開了玻璃門。


    沒有熟悉的風鈴聲,隻有老舊的木門由於缺乏潤滑,關節活動時發出的□□。


    紅葉抿著嘴唇,臉部肌肉緊緊地繃著,不肯講脆弱的神情展露分毫。


    “不進去嗎。”青年問道。


    她就如同受了驚的小鹿,身體甚至因為他的突然出聲而抖了一下。


    “我還是……”紅葉本想轉身離開,目光卻像釘死一樣,固定在這間酒吧裏。嘴唇蠕動了兩下,少女飛快地抹了一把臉,邁開步子,大步走進。


    走入了空無一人的酒吧。


    伏見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麽表示,卻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停在了外麵,背靠在玻璃牆上,手指探入製服,神經質地抓撓著自己鎖骨下方。


    在繃帶的下方,有一道漆黑的燒傷,仿佛曾用手指凝聚著火焰,用力地抓過皮膚,讓高溫灼燒脆弱的肌膚,以此來遮擋什麽痕跡。


    然而現在隻剩下了那道醜陋的傷疤,先要遮蓋之物徹底消失不見了。


    已經久無人在的酒吧自然什麽都沒有,紅葉在一樓看了一圈,又上去二樓,打開周防尊的房間。屋子裏不知被誰收拾過了,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用白布蓋上,完全沒有留下生活的痕跡。


    她又去了自己住的地方,與前一間房間同樣,私人物品都不見了蹤影,隻剩下空蕩蕩的床鋪和櫃子。按照自己的習慣,她在床鋪下麵摸索了一下,最終拿出來了一張薄薄的紙。


    那是一張照片。


    隻有寥寥數人的,在鏡頭裏顯得十分空曠的照片。


    草薙出雲、櫛名安娜、鐮本力夫……紅葉一個個數出了已經與她熟悉的模樣不盡相同的人的名字,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到更多的人出現。


    紅發的女人坐在最中間,原本周防尊呆的位置,手裏夾著一根香煙,是哥哥戒煙之前最喜歡的牌子。


    背麵寫著幾個字——“吠舞羅,於20xx”。


    在她此時所在時間線的半年之前。


    腦子裏瘋狂地湧現著各式各樣的想法,紅葉雙手交握,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膝蓋裏麵,發出了一聲嗚咽。聲音輕輕的,又十分短暫,仿佛隻是從喉頭不自覺溢出,迅速地淹沒在寂靜的房間裏。


    她真是個沒用的笨蛋啊……


    等到伏見看到少女從酒吧裏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紅紅的眼角和鼻頭,她的神情卻十分平靜,平靜得反而不太對勁。


    紅葉沉鬱了許多,直到從鎮目町開回東京,都沒有再出聲。伏見把車停進車庫,她就像下了什麽決定一般,突然出了聲。


    “我想和你們一起與白蘭戰鬥。”


    “……你說什麽?”伏見不可置信地擰過頭,眉毛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說什麽傻話,你隻要安安靜靜地呆著,別給我們添亂,然後滾回十年前就夠了。”


    “我是認真的。”紅葉堅持著說道。


    “嘖。”


    作為少女覺悟的回應,青年隻發出了一個煩躁的單音。


    “你聽不懂話嗎?你根本得不到得不到其他人的信任,有點自己此時處境的自覺吧。”


    伏見微微一頓,直接叫了紅葉的名字,“周防紅葉,收起你那些沒有用的想法,隻會給人添麻煩而已。”


    紅葉垂著頭,一聲不吭。


    就當伏見以為她放棄了的時候,少女微微抬起了眼睛,眼眶通紅眸子濕潤,水光悄無聲息地積聚,形成一汪瀲灩波光,又安靜地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伏見曾經見過紅葉哭的樣子,在很久以前,赤之王還是周防尊。少女一邊撒著嬌,一邊撲進了周防尊的懷裏,嘴裏嘟嘟囔囔的,哭號吵得驚天地泣鬼神,讓隔著老遠的他都能一絲不差地聽到。


    那時候他還在想,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小姐啊,經曆了什麽事情,在她那裏都能變成天大的委屈,不讓人安慰不罷休。


    周防尊卻很吃她這套,任她把鼻涕眼淚都往自己的衣服上蹭,有些笨拙地摸著她的頭,有力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減輕了力氣,就像是在撫摸一隻撒嬌的奶貓。


    “沒事了,別哭。”那時周防尊這麽安慰她的。


    然後,等到周防尊不在了之後,周防紅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就連說話都少了,也很少笑,更別提哭泣了。


    不過那個時候伏見也早就離開吠舞羅,投入青之王麾下。


    有一次遠遠地望見她,還以為認成了別的人,直至八田美咲叫出了她的名字,伏見才恍然驚覺。


    那是周防紅葉啊。


    也是新任的赤之王。


    再後來……剩下的就隻有糟糕的回憶,他對周防紅葉本曖昧不清的感情,在一件事之後,徹底變成了憎恨。


    然而看著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的場景,少女也隻是還未經曆過那些的小姑娘,什麽事都沒來得及做,隻不過他將情緒繼承在了她的身上。


    這麽想著,伏見抬起手,覆在紅葉的頭頂,一點也不溫柔地按了一下。


    “嘖,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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