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老身這就給人回話去。”劉姥姥高高興興正準備告辭,容府下人阿福忽然跑了進來,“老爺,小姐回來了,還,還帶了姑爺。”


    “啪”,阿福就被容老爺一個嘴巳抽得眼冒金星。


    “說甚麽混帳話?!哪來的姑爺?”容老爺眼睛瞪得想吃人。


    劉姥姥也不走了,臉沉似水,滿臉的老褶子皺得橘子皮一般,但沒說話,隻看容老爺怎麽辦。


    阿福這個冤枉啊,這是小姐的原話,又不是他編排的,那姑爺斯文漂亮,可不知怎麽的,那含笑的目光在你身上一轉,就令人直打哆嗦,所以迷迷糊糊就跑進來了,滿腦子都琢磨新姑爺是幹甚麽的,倒忘了,怎麽會突然冒出個姑爺。


    “爹,娘。”錦二奶奶輕盈盈進廳,她心情極好,裙似紅霞,珠翠美髻,華麗之美耀人眼目,劉姥姥看得暗暗點頭,雖說是棄婦,可誰家小子要說娶這麽個大美人進房,那可真是幾輩子的桃花運。


    錦二奶奶心情當然好,甚至到現在都如做夢一般,身子輕飄飄的。


    做王爺妾姬固然很好,但友別人眼裏卻又不同,尤其是她這改嫁之身,就算王爺妾侍又如何?沒有子女,說不定一兩年王爺厭倦了就轉手送人。雖冷暖自知,但外人終究會這般看。


    可王府側福晉,代表什麽?代表已經踏入了大清最尊榮的貴婦行列,全天下,這般尊貴的女子屈指可數。


    錦二奶奶雖然強壓心裏的激動,以免被王爺罵沒規矩,可那勾魂攝魄的丹鳳眼不知不覺就水汪汪的,令人望之欲醉。


    本來她說先進來稟告聲,可王爺就這脾氣,沒那麽多規矩,非要一起進來,走在王爺身邊,腦子就暈乎乎的,再想到是和王爺一起來見父母,更是叫人甜到心裏。


    “他是誰?”容老爺雖然震怒,可有外人,更有男人,自不會罵自己閨女,就算金鳳野人前挨罵全不當回事,可當著外人指摘閨女的不是那就等於壞閨女的名節,這事兒容老爺可幹不出來。


    看到那雍容華貴的少年容老爺微微一怔,他閱人無數,當年白手打出的容家家業,馬上就感覺到了,這少年的眼神可不一般,絕不是尋常人物。


    錦二奶奶見父親臉色難看,嚇了一跳,可真怕父親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令王爺臉上掛不住,也顧不得廳裏還坐了個不認識的老婆子,忙道:“爹爹,娘親,咱去裏屋說話。”


    葉昭已經拱手笑道:“嶽翁嶽母,小婿景祥,拜見泰山泰水大人!”說著深深長揖,姿態可謂擺到了最低。


    容老爺本來還琢磨著年輕人來曆呢,可聽他張嘴就稱呼自己泰山,眉毛馬上縱了起來:“誰是你的”一下頓住,問道:“你說你叫甚麽名字?”


    錦二奶奶忙在旁邊小聲道:“爹爹,您沒聽錯,是王爺殿下。”


    容老爺目瞪口呆,腦子變成了漿糊,大將軍王登門就已經能嚇煞旁人了,還自稱是女婿,這,這不是開玩笑麽?


    “老爺?您怎麽了?”榮太太奇怪的碰了碰容老爺衣袖,榮太太不過四十出頭,倒也風韻猶存,她沒聽到錦二奶奶和容老爺的話,景祥不景祥的她自也不知道是誰,隻是看這上門的少年人生得俊俏,心說要是正當人家,金鳳許了他又有何不可?可還沒怎麽著呢,就自稱小婿,怕是個輕浮後生,光俊俏會哄人可不行,回頭要說說金鳳。


    容老爺回神,趕緊拉著榮太太欲跪,“王爺駕到,革民無知,請王爺恕罪!”葉昭卻早一把攙住,笑道:“嶽翁嶽母莫折殺小婿,好叫嶽翁嶽母得知,小婿已上表宗人府請冊金鳳為小婿之側福晉,若無十分意外,幾日後禮部必下文冊。奈何小婿軍務繁忙,隻得一切從簡,帶了聘禮而來,孟浪唐突,還請嶽翁嶽母莫見罪。”


    容老爺腦子又被轟擊了一下,若不是身子板好,怕都會暈過去,怎麽閨女就成福晉了?


    葉昭已經使眼色,侍衛們就將聘禮一樣樣抬進院中,更有王府禮官高聲拉長音唱著禮單:“龍鳳金鐲,一對!”


    “武夷山紅茶,十斤!”


    “泰和米行精米票,十擔!”


    “銀元,一萬枚!”


    “……”


    容老爺在這令人頭暈目眩的報單聲中慢慢捋著思路,榮太太張大嘴巳,看著院裏漸漸堆成小山的聘禮,不由得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劉姥姥此時最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突然見大將軍王目光掃過來,劉姥姥嚇得撲通就跪倒了:“草民知罪,草民知罪,王爺饒命,饒命啊!”心裏直恨不得咬死容家老兩口,這不有病嗎這不?求自己好久,給說了個監察局的文員,自己還覺得了不得了呢,這是咋了?大將軍王?福晉?這金鳳什麽時候成娘娘命了?


    葉昭奇道:“這人是誰?”


    錦二奶奶又好氣又好笑,又來了,裝傻充愣,吃人不吐骨頭。


    容老爺尷尬的不知道怎麽回答。


    劉姥姥連連磕頭:“草民乃是私媒,實在不知道,不知道福晉娘娘她老人家……”,草民悄死,草民該死!”


    “起來吧。”葉昭確實不知道這老太太是哪位,雖說尖嘴猴腮麵帶奸猾,但一聽是媒人也就釋然,這就是怨偶製造機啊,死的都給說成活的,往往等夫妻洞房花燭之時才發現對方跟媒人所講相差甚遠。


    “是,是。”老太太慢慢爬起身,腦門都青腫了,心說老馬失蹄,今兒是栽了個大跟頭,隻怕以後沒人會信自己夢會月老那一套了,可不是,愣要把福晉娘娘說給個窮光蛋,這傳出去還有人會來找自己做媒?


    葉昭自不知道她老人家也有小九九,轉頭對容老爺笑道:“嶽翁,今日小婿要叨擾幾杯己”


    容老爺忙不迭道:“不敢不敢,草民能見大將軍王一麵,何其幸哉!”總算慢慢捋出頭緒了,不禁瞟了容光煥發更顯嬌豔的女兒一眼,心說這丫頭還真有福氣,說她野吧,原來也有野的好處。大將軍王,委實名下無虛,一見便知人中龍鳳,可是不是有什麽怪癖呢?金鳳可是棄婦,怎麽在王爺眼裏就夠格做王妃呢?


    榮太太可不似老頭子患得患失,可真是為閨女高興,拉著閨女的手去旁邊說話,自是好奇的問王府內的情形,更想問問大將軍王是如何看上自己家閨女的。


    而頃刻間,容府上下,張燈結彩,早有嘴快的下人跑去四鄰吹噓,容府出了位王妃,這些下人立時也覺得高人一等了。


    就說先前挨了容老爺一嘴巳的阿福吧,本來和隔壁王府的家丁王財是情敵,兩人都看中了對街的燒餅女,可今日,阿福就雄赳赳起來,老爺叫他去買些小菜呷酒,出門恰好遇到王財,又恰好都去燒餅鋪。


    今天王財明顯氣勢餒了,也不跟阿福對王八眼了,低著頭,跟在阿福身後,好像打了敗仗一般。


    阿福這個得意啊,邊走還邊念叨:“大將軍王他老人家賞了我一腳,嘿,老子回頭就把這袍子啊掛起來,等以後兒孫滿堂了,也跟他們說道說道。”他自然是胡吹大氣,好像挨了王爺一腳是多榮耀的事一般。不過說起來也是,要能被葉昭踢一腳的人,那得跟葉昭多親近?


    以往阿福說甚麽,王財都不忘譏誚幾句,今日第一次,王財蔫巳巳的不作聲。


    阿福看他可憐樣子,突然就有些不忍心,覺得欺負他未免沒意思。再進了燒餅鋪看到那燒餅女,阿福就直皺眉頭,原來這麽醜的,以前怎沒注意?算了,讓給王財好了!揚起脖子,對燒餅女第一次給他春風般的笑容視而不見。


    葉昭自不知道他現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以影響到無數人以後的生活以後的命運,此刻的他正笑嗬嗬同容老爺品酒說話。


    容老爺幾杯酒下肚,就已經微醺,平日他酒量極佳,幾杯米酒根本不在話下,可今天可能頭腦太過興奮,真正是應了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就算有了醉意,他卻還是那般拘謹,畢竟坐在對麵這位“賢婿”的份量他就是爛醉如泥悄也會記得。


    錦二奶奶坐在葉昭身側,給葉昭和父親斟酒布菜。而榮太太,卻是說甚麽也不上桌,剛剛她就被老頭子私下埋怨了一番,罵她不懂規矩,在王妃麵前不知禮儀,合該大將軍王見了笑話。


    錦二奶奶給容老爺斟酒之時,容老牟急忙站起,雙手扶杯,說道:“多謝福晉。”


    錦二奶奶一呆,見平日威嚴無比就知道教訓自己的父親突然對自己恭謹有禮,又別扭又好笑,可她自沒資格說什麽。


    “嶽翁,一家人吃飯,您就是尊長,今日隻敘親情,不講繁文縟節。”葉昭其實也知道,自己雖這麽說,容老爺也絕不會真就把自己看成女婿了,但話還是要說,這頓飯,盡量吃得自然些就好。


    這種省親,自己果然不參與最好,錦二奶奶自己回門的話,想來不會是這種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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