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回到京城的時候巳經是十月份,與諸妃相見,自是一番悲喜,接下來數日,都隱居宮中,和諸妃一訴相思之苦。


    十一月,達賴到了京師,現今從西藏來京,進入廣西即有火車,一路可到金陵、上海,轉輪船北上,倒不似以前動不動便要七八個月甚至十來個月的路程,不過從西藏進入中原,走雲南也好,走四川也好,路途艱辛,大半時日都耗費在跋山涉水中。


    現今柳州到貴陽的鐵路在修建中,將來自要過重慶,修到成都府。


    葉昭重新敕封達賴和班禪,又留達賴在京居住,等明年春節過,再送其回拉薩。


    年前政務繁忙,早就約好的與朱絲絲、達春吃飯之事一直到了十二月冬至前一天方才成行


    朱絲絲的別苑在坡兒胡同,出紫禁城過太廟、社稷壇,到正陽門北向西,穿江米巷即到,胡同東口即是刑部後街,刑部、大理寺、太常寺、都察院等幾個衙門坐落於此,現今,早就變成了政務院部衙官署。


    這一片兒是原來內城鑲藍旗旗人居所,現今沒了旗民之分,內城新移民極多,早不是往日八旗子弟架鷹玩鳥模樣。


    三人在坡兒胡同西口的兵部街,尋了家餃子館,朱絲絲偶爾在外麵用膳多選此處,雖然也沒來過幾次,但顯然掌櫃夥計都對她印象深刻,招待的極為殷勤。可也是,這般氣質出眾的女子就算隻見過一次,那也絕不會忘記。


    朱絲絲婀娜身段裹著精致的雙排扣黑呢子大衣,乃是女警官休閑製服,穿在她身上靚麗奪目,尋常京城女子自無這般穿著。


    在二樓雅間坐了,要了幾樣蒸餃,牛昭笑道:“春兒,你嫂子可沒少罵你吧?”


    朱絲絲是順天府巡捕廳副廳長,分管人事及內西城治安,包括內西城步槍巡捕隊以及原鑲藍旗、鑲紅旗、正紅旗、正黃旗領地所設之巡捕房。達春則是宣武門巡捕房巡長,管轄範圍便是鑲藍旗這一片兒,朱絲絲正是他的頂頭上司。


    達春嘿嘿幹笑兩聲,說:“嫂子是為我好。”


    和朱絲絲接觸比較多,達春拘束漸去,倒覺得阿哥沒怎麽變,現今無人之時,也偶爾改口喊葉昭“哥”。


    葉昭笑道:“看來真的沒少挨罵。”轉頭對朱絲絲道:“春兒和我可是光屁股長大的交情,你該徇私就徇私,別就知道做黑臉包公。”


    正品茶的朱絲絲翻個白眼,也不吱聲。


    葉昭就不由得想起昨晚與她纏綿之時,她突然對自己嗤之以鼻,問阿法芙是誰的恨恨神態,更動手來鎖拿自己要武力逼供,不過在錦帳中肉帛相見,自己一身蠻力自足以製伏她,最後被自己治得乖乖聽話,想想就覺好笑,與朱絲絲在一起,有時候真的挺有意思。


    葉昭說起西北風情、藏民習俗,朱絲絲滿臉鄙夷,大概還在想著香妃之事吧。葉昭看了她一眼,眼裏的威脅意味很明顯,“回頭我收拾你”,極熟悉葉昭脾性的朱絲絲自看得懂,臉一熱,找個借口,走了出去。


    達春小聲問:“哥,聽說那邊女番子**賤無比,一個女人幾個男人?是不是?”


    葉昭揉揉鼻子,說:“有是有的,可習俗不同,多是窮苦人家。”現今藏民,婚前**極為混亂,女藏民一樣穿皮袍,裏麵**裸的沒褲子沒內衣,在野外如果遇到男藏民,被男藏民見了看中,那就追上去按倒胡天胡地,雙方都沒有什麽強暴的概念,就算女藏民不情願,除非力氣大,否則又哪裏能反抗的來?不過婚後女藏民都是要守貞的。


    達春嘖嘖兩聲,顯然對番子的風俗不以為然。


    朱絲絲回來後,兩人自不會再談論這個話題,聊了聊西北的戰事,朱絲絲問道:“忠銳侯還往西打麽?”


    忠銳侯自然是指哈裏奇,哈裏奇已經收複伊犁,天山北諸部皆降,以後世地圖來說,哈裏奇已經到了新疆北最西端,但現今帝國地圖上,巴勒喀什湖也屬帝國疆土,被沙俄觸角觸及的浩罕汗國占據,加之環巴勒喀什湖放牧的牧民,與中原感情疏離,局麵比較複雜。


    而天山南烏茲別裏山、帕米爾等地,也尚未平複,帕米爾再往西,便是後世的阿富汗,現今之巴拉克宰王朝,西南,後世之巴基斯坦,今屬於英印總督治下。


    二十年前,英印當局發動了對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的侵略戰爭,但武裝移民和印度雇傭軍戰力不濟,對阿富汗的進攻遭到慘敗,不過其自不會偃旗息鼓,想是在尋找更合適的時機發動第二次入侵阿富汗的戰爭。


    想著西北西南局勢,葉昭道:“還是緩一緩,天山南,要爭得各部安持。”


    這時門被輕輕敲響,隨即端著餃子盤的夥計賠笑走了進來。


    達春見到夥計就是一怔,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可不是,馬猴臉,嘴角那黑濾和一撮長毛令人過目難忘,正是達春的死對頭,當初將達春逼的遠走盛京奉天的阿敏。阿敏是黃帶子,其父在六王當政時得勢,達春有一次得罪了他,被狠狠修理了一頓,更放言,見他一次打他一次,甚至有一日阿敏跑到達春外室宅院,醉醺醺調戲達春的小妾,眼見這樣不是辦法,達春隻好領著妻妾遠走盛京,免得真被他得逞,給自己裁了綠帽。


    可現今,那氣焰囂張之阿敏一身布衫子,點頭哈腰,真個成了跑堂的夥計。


    要說達春回京城,也找過這阿敏,但其父被判刑,家業敗落,子女將未沒收之財產一分,各奔東西,誰也不知道阿敏去了何方。達春本以為他逃去了關外,誰知道在這兒遇到了。


    阿敏見到達春臉色立時煞白,顫悠悠將餃子盤放於桌上,突然就撲通跪在達春麵前,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六爺,是我該死,我該死,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六爺,六爺,我該死!”啪啪的抽得自己嘴巴都紅了。


    達春想起昔日他調戲自己小妾那可惡嘴臉,心頭火一冒三丈,啪一腳就將他踹倒,狠狠罵道:“滾出去!”若不是葉昭在此,他可不知道會不會生剝了這小子。


    阿敏連滾帶爬,抱頭鼠竄。


    達春恨恨坐下,將杯中酒一口氣灌下,呆了會兒,才對葉昭道:“哥,您包涵,我心裏實在堵得慌,這會兒,就這會兒,您還是我的景哥兒成不?”


    葉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沒說話,想也知道他昔日受了許多委屈,實則,自己也難逃幹係,若不是他與自己的關係京城盡人皆知,也不會招惹那許多是非。


    朱絲絲道:“這夥計好像叫金敏,聽說本來是有點家底的,好賭敗光了,原來是你們的熟人?”


    葉昭揉了揉鼻子,心說姓都改了,自是為了避禍。


    吃了兩杯酒,達春這氣惱來的快,去得也快,說道:“欺負他也沒什麽本事,回頭,我還去找德長,那小子一副欠揍的德行。”


    葉昭知道,達春已經痛打過德長幾次,睿親王雖然是議政大臣,但卻拿達春一點辦法也沒有,甚至在自己麵前都不敢露出口風,免得平白惹起事端。何況,要說起來,這是小一輩的私事,達春為他另一個兒子德斌出頭,倒也說不上欺辱他睿親王。


    葉昭道:“德長的事兒啊,等德斌來了再說吧。”


    “他能有什麽主意?”達春撇了撇嘴。


    葉昭就笑:“士別三日,你見到就知了,現今德斌可跟以前不一樣了。雅片也戒了,辦事也辦的漂亮。”


    達春眼晴一亮,問道:“德斌幾井過來?”


    葉昭道:“有人舉薦他任順天府副丞,政務院批了,估摸著年前準能回來,到時咱可得好好熱鬧熱鬧。”


    達春撓撓頭,罵道:“這小王八蛋,可不成我上官了?嫂子還沒他官兒大。”本來達春以為朱絲絲這官兒隻是做著玩兒的,是阿哥寵她,這才封貴妃娘娘個小官兒耍著玩,接觸後才知道,貴妃娘娘清正公平,甚得巡捕們愛戴,而且能力極強,是巡捕係統資深的老行尊。


    葉昭微微一笑,說:“那也不見得,你嫂子馬上就升遷順天府巡捕廳廳長,德斌可管不到她。”


    朱絲絲一怔,看向葉昭。


    葉昭擺手笑道:“可不是我假公濟私,這是巡捕總部報上來的,你跟著我,最多不過早知道幾天信兒。”


    現今新朝正是用人之際,官員連升三級一月三遷都時有發生,朱絲絲是探花郎,有法學院夜校中等結業文憑,現今已經報了高級班,更是帝國最早的一批巡捕,若不是女子,隻怕早就遷升了。


    葉昭笑著看向朱絲絲,說道:“咱倆的事兒,也該跟你家人說說了吧?若不然你這官兒一路升上去,你家人可瞧不起我了。”


    朱絲絲輕笑道:“萬歲爺太謙遜了,您萬貫家財,我哥哥嫂嫂哪次不可勁巴結您?”


    葉昭搖搖頭道:“爹娘那兒應該跟他們說了。”


    朱絲絲嗯了一聲,想想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貴妃娘娘,爹爹娘親,卻定然歡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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