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寒意漸起……”今日日頭卻是出奇的溫暖,朝鮮慶熙宮花園石亭中,坐著衣衫華麗的男男女女五六人,有大王大妃趙氏、王妃金氏,有領議政金炳冀、左議政趙秉夔、五軍營大將金炳國、議政龘府左讚成閎致祿。


    毫無疑問,這幾人便是現今左右朝鮮朝政之人,其中議政領金炳翼、五軍營大將金炳國皆為金妃族中兄長,加之擔任戶曹判書的金炳學,安東金氏正處於全威時期。


    在中國禦醫作了切除肉瘤的手術之後,國主李昪雖然病體漸漸痊愈,但可能連續的高燒燒壞了腦子,人變得瘋瘋癲癲,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眼見這般下去不是辦法,五人現今便是商議儲君人選,大王大妃看中了宗室興宣君嫡次子,金妃則堅持以領養的小院君繼承大王之位。


    大王大妃臉沉如水,話語激烈,句句都在教訓金妃,金妃雖然不忿,但礙於大王大妃“婆婆”的身份,卻也不能嚴詞反駁。


    大王大妃說起小院君貪玩懦弱,非國主之才,句句都捅金妃痛處,金妃臉色頗不好看。


    大王大妃說的口幹,端起茶杯品茶之際,五軍營大將金炳國笑道:“小院君聰慧,過目不忘,年紀還小,貪玩些在所難免,有大王大妃教導,定會脫胎換骨。”又對閔致祿道:“聽聞丞史大人有一女,年方十二便博覽群書,可為小院君良伴,若我沒記錯,小龘姐可是名茲映?”


    閔致祿一呆,說道:“小院君年紀尚小。”


    金炳國笑道:“可先定下這門親事就是小龘姐雖比小院君長幾歲,但德才之名遠播將來必然與小院君成就一段輔國佳話。”


    這幾年驪興閔氏漸漸興旺豐攘趙氏和安東金氏兩大政治集團都想拉攏他,大王大妃也早跟他透過口風,若興宣君嫡次子成為國主,其女便是王妃。


    大王大妃微微蹩眉,金炳國這是釜底抽薪呢。


    金炳國又道:“儲君一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時,若天可憐見,大王痊愈,豈不是國家之幸?“


    大王大妃和趙秉夔對望一眼,都不再作聲現今朝局也實在不是豐攘趙氏能影響的,若不是中國領事從中調解,隻怕豐攘趙氏逃不過滅門之禍。


    對於中國大皇帝,毫無疑問大王大妃和趙秉夔都是心存感激的,雖然中國皇帝是金妃之義父,但一直以來中國人都在維係朝鮮政局的穩定,而且中國領事多次傳達大皇帝口諭,不希望見到朝鮮流血衝突。


    若不是大皇帝的表態,以安東金氏掌握的京畿武備,隻怕早就若演逼宮、誅殺趙氏族人的戲碼。


    金炳國這時又道:“對馬一策大王大妃可有訓示?”


    前幾日,金炳國上策,趁現今日本內亂出兵對馬,令對馬宗氏臣服,重新接受朝鮮國冊封。


    對馬島,在日本與朝鮮之間,距離朝鮮僅僅八十餘裏,從對馬島上,在晴天時可見到朝鮮之陸地。


    對馬島大概有萬餘日本居民,現今藩主為宗義達。


    對馬曾經是倭寇聚集之地,朝鮮也曾經對之用兵,當時室町幕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加幹涉,對馬宗氏不得不簽訂條約,承認朝鮮國的宗主地位,從此對馬宗氏受朝鮮和日本雙重支配,一些家臣甚至在朝鮮李朝擁有官爵。


    豐臣秀吉時,日本侵朝,對馬成為橋頭堡,與朝鮮的從屬地位宣告結束,日本國被中朝聯軍打敗,又是對馬宗氏從中奔走,促使朝鮮和日本簽訂《慶長條約》,兩國恢複貿易。


    是以對馬與朝鮮的關係極為特殊,現今日本國內亂紛起,倭寇又起,金炳國突然意識到,這是恢複朝鮮對對馬支配關係的好機會,控製了對馬,倭寇便不能利用其為據點侵襲朝鮮商船。


    不過就算金妃,當初也不讚同金炳國的主張,半年前簽訂的《奉天條約》,使得朝鮮國再不必擔心被外敵侵擾,何苦去興刀兵?何況《奉天條約》同樣限製締約國對外主動發起戰爭,若不經締約國聯合武裝委員會協調,主動發起境外戰爭,交戰期間,該締約國之國境安全不再被條約內容保障,情節嚴重者,視為自動脫離東南國家聯盟。


    大王大妃等人自也不會讚成,紛紛表示反對。


    領議政金炳翼也道:“倭寇海盜,已然成不了氣候。”


    金妃此時卻微微一笑,說道:“我卻覺得將軍之言有理。”


    眾人訝然,金炳國大喜,知道王妃如此說,定然是心裏有數,中國人不會對此進行幹預。


    大王大妃斜眼看了金妃一眼,這個秀麗的“兒媳婦”,倒是很得中國大皇帝寵愛呢。


    金妃見眾人神色,心下自然極為得意,尤其見到大王大妃眼裏一閃而過的羨慕,更覺得有父皇撐腰,這昔日自己怕得不行的婆婆原來也沒什麽可怕。


    朝鮮出兵對馬,逼迫對馬宗氏臣服,重新接受朝鮮國王冊封官職的消息傳來,葉昭搖搖頭,雖說給後世留下些紛爭挺好,可自己也並不在乎這個隻是有時候,總要擺擺姿態支持幹女兒,尤其是現在朝鮮國內正是立儲君之時,不幹預其政局,從側麵總要有個態度,一碗水端的太平,把幹女兒和豐攘趙氏放同等地位?那也絕不可能。


    隻是不希嬰宮廷之爭再演變為流血衝突,總要進入有序政治時代。


    在大學下了課,葉昭便趕往日本館,日本國翻天覆地的,想聽聽葦月伊織的心事。


    現今葉昭天天忙的要命,上午處理政事,下午不是去大學便是去醫院,有時想想,可真是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新中國了。


    日本館內,楓葉紅似火。


    葉昭卻沒想到,葦月伊織的公館來了客人,進了院子,侍衛早就稟報,來訪的客人乃是睦仁的姑姑和宮。


    葉昭並不限製日本皇室的出行,但肯定會有侍衛跟隨保護。聽聞睦仁深居簡出,從來沒踏出二門一步,兩個弟弟也絕不出門,顯然是怕中國人加害,隻有十歲大的妹妹甘露院宮,頑劣的很,來中國不幾天就開始穿製服,偷偷翻牆出去過,而侍衛也由得她,暗中跟隨而已。


    甘露院宮聽說中國的貴族女孩上學,這些日子便也吵吵著要去上學,不過別看她年紀小,但她最敵視中國人。


    和宮,平時與中國女衛沒什麽接觸,今日是第一次離開親王府,前去法華寺祈願,恰逢葦月伊織也去了法華寺,迎麵相遇,他鄉遇國人,想來兩個和服女子自然而然就聊了起來,隨後和宮就來距離法華寺不遠的公館做客。


    要說兩人也不是湊巧,今日好似是信奉神靈的日本人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


    而葦月伊織好似還不知道和宮身份,或許和宮覺得現在夠處境,自己的身份實在不怎麽光彩吧,說出來隻會給皇室蒙羞。而跟隨和宮的女衛,自然和公館侍衛互通了消息。


    聽聞是和宮,葉昭怔了怔,昔年曾經有一麵之緣,可有六七年七八年了?那鬼魅般的和服小丫頭也快雙十年華了吧?


    日本皇室成員的情報大體上看了看,和宮一直未成親,因幕府提議公武合體,逼迫和宮下嫁將軍,是以孝明天皇便與有棲川宮熾仁親王解了婚約,誰知道隨著中國人的勢力進入日本國,幕府的權勢大不如前,公武合體一說也被中國人反對,和宮也就沒有嫁到幕府。而她一氣之下,便落發修行,法號為淨寬院宮。想也知道,身為公主,毀了婚約,事後又證明成了一場鬧劇,心高氣傲的她定然鬱結,索性落發出家,而孝明天皇本就管不住這位妹妹,更別說理虧之下,怕也不好意思見妹妹之麵了。


    與和宮的一麵之緣,雖然年頭久了,自己容貌可未大變,不知道她還認得自己不?


    保險起見,葉昭索性又沾上了胡須,去大學授課和去醫院,他都會戴上假胡子,來日本館的馬車上本已經摘了,現在又故技重施。


    見到和宮時葉昭不免微微發怔,原來早不是自己想象的和服女子了,出了家,便是素衫出家人打扮,日本女僧人修行服與伊織的雪白縟絆風格類似,和中土尼姑裝扮截然不同,加之身邊又有和服侍女跟隨,葦月伊織自然會認出她是本國尼僧。


    和宮見到葉昭進茶室,雙手合十,妙目低垂,白衣如雪,出塵脫俗,宛如觀音大士一般。


    看著和宮的光頭,葉昭一對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與葦月伊織早就對好口供,葉昭的身份是伊織的哥哥,自幼被販賣至中國,靠本宅主人勢力方才兄妹團聚。


    本來葉昭是準備與和宮聊幾句,以日本人的身份套套話,打聽打聽睦仁的情形,可現在見到和宮修行模樣,打探的心思也就淡了。


    品著茶,葉昭搖搖頭,道:“出了家,魚肉的可也吃不到了吧?”概因想起了和宮早逝,實則就是日本貴族的富貴病,隻吃精米,缺乏維生素引,由此升起的一種心髒病,日本貴族中多有這種病患。


    和宮詫異的看了葉昭一眼,沒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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