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在湖邊站到天色微明才回屋,倒在**就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到醒時看外麵天又已黑了,一翻身坐起來,雖仍有點頭暈,胸間卻不似往日那般氣悶難受,心知是符陵給的藥之奇效,從懷裏摸出瓷瓶,端看了半晌,仍是打開瓶塞,倒出三顆藥丸,旁邊早有人遞了溫水過來,楚翔依法用水化開,服了下去。


    楚翔吃過藥,摸摸臉上,昨日的紅腫血痕似已消去,但心頭的疼痛卻一分未減,不想用飯,亦不想起床,仍躺下去閉目養神,迷迷糊糊中忽似有人拚命搖晃自己,楚翔睜眼一看,卻是楚栩,見楚翔醒了,楚栩一臉興奮:“哥!你醒了?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楚翔悶聲悶氣地道:“是秦國皇帝答應放我回去是吧?”“哥,你已經知道了?”楚栩喜笑顏開地正待往下說,卻見楚翔臉色發青,極為難看,“哥,你怎麽了?不舒服麽?”楚翔並不答話。


    楚栩心裏打鼓,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哥,你不高興?對了,你原來說他不會輕易放你回去,難道是那秦國皇帝耍什麽陰謀詭計?”楚翔搖頭,引開話題:“不管怎樣,能回去都是好事,我怎會不高興?你們怎麽安排的?使團何時啟程?”楚栩笑道:“知道大哥歸心似箭,當然是越快越好,最快大約是三日後吧,隻是大哥你的身體怎麽樣?能不能長途奔波?”楚翔強顏笑道:“我聽到說要回去,這病已好了大半了。”


    暗暗歎道;符陵曾說良藥易求,心病難醫,眼下這病縱能治好,怕又會害上另一種病,卻是永遠好不了了。


    隻道:“既然允許放我回去,便不必住在這裏了,明日我便隨使團到館驛去住吧!”楚栩又陪楚翔說了會話,楚翔神思恍惚,答非所問,楚栩隻道是大哥身體不適,便告辭出來,第二日果將楚翔接到館驛中。


    楚翔見過正使胡聰,兩人從前同殿為臣,雖無甚私交,但關係尚好,大約是符陵已有安排,胡聰並未詳細追問楚翔被俘後的經曆,見楚翔病得形銷骨立,憔悴不堪,不免唏噓感歎了一番,命人準備了房間供楚翔休息。


    很快過了三天,楚翔每日按時服藥,竟一日日地好了起來,夜間咳嗽也輕了許多。


    楚栩每日都陪著他,若有使團人員來探望,也大都由楚栩接待。


    楚翔毫無情緒,眾人隻道他病重。


    楚翔日裏夜裏翻來覆去隻想到臨別那晚的情景,偶爾也想,若自己和符陵的事傳了出去,歸國後該怎樣麵對老母和小玉?卻又道,人生除死無大事,反正命不長久,既是當初義無返顧的選擇,現在便當承擔後果。


    周國使團忙著準備返程之事,但再未聽到符陵的消息。


    到了出發這天,楚翔一早便聽得門外喧嘩,出去一看,卻是符瑾,一身青色緞襖,尋常富家公子打扮,帶了幾個隨從站在院子裏。


    符瑾見楚翔出來,忙道:“楚將軍,你好些了嗎?我是特意來為你送行的!”說著讓人捧過一個雕花食盒,笑道:“宮裏的幾樣新鮮點心,帶給將軍路上吃的。”


    楚翔致謝收下,自上回救了符瑾後,倒很少再見到他,生病時符瑾曾來看望過他兩回,但楚翔昏昏沉沉中,沒怎麽和他說話,今日見符瑾來送行,暗暗納悶。


    一時收拾啟程,符瑾便陪著楚翔等一行往城外去,楚翔得空悄悄問他:“是陛下派殿下來的嗎?”提到符陵,楚翔呼吸忽有些急促,這幾日自己時時想著他,難道他也不曾放下?符瑾道:“不是,父皇本不許我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將軍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離別,我怎麽也該來送上一程,此去路途遙遠,將軍要多保重身體。”


    楚翔心頭一熱,其子若父,竟也是這樣重情重義。


    又見符瑾比上回更加成熟穩重,言語神態益發顯出乃父之風來,卻不知該喜該愁?自己當初救下符瑾,隻是為了騙取符陵信任,符陵如今也該想明白了吧?楚翔心中酸澀,卻見符瑾隻有幾名便衣侍衛,並無大隊人馬隨行,己方要是發難,或可趁機劫持符瑾要挾符陵,要是換成從前,自己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但如今畢竟已不是從前……不過以符陵的心計,怎會未顧及到符瑾的安全?楚翔念頭一轉,忽問道:“陛下既然不許殿下來,怎未派人阻止?”符瑾黯然道:“父皇身體不適,已好幾天臥床不起,除非有緊急要務,他誰都不見。


    因此不知我來。”


    楚翔大吃一驚,那日符陵掌中的鮮血在眼前一閃而過,難道他竟傷得不輕?忙又問道:“那陛下可看過太醫?”符瑾搖頭道:“父皇不肯讓太醫瞧,這兩日聖心不悅,我等不敢苦勸。”


    楚翔一時無言以對,緊緊拉住韁繩,手心已滲出汗來。


    忽聽得身後馬蹄聲疾,轉頭見是一支禦林騎兵飛馳而來,掠起一片沙塵,為首的正是季德將軍,很快到了麵前,季德翻身下馬,向符瑾行禮道:“殿下,皇上傳下口諭,要殿下即刻回宮!”符瑾聽了,知道父皇已察覺,隻得勒住馬頭,拱手向楚翔作別:“將軍一路順風,恕我不能遠送了!”楚翔還禮,目送符瑾一行遠去,直到楚栩過來催促,這才又隨使團上路,心頭卻似空蕩蕩地沒了著落。


    又想起方才自己的念頭,果然一切仍逃不脫符陵的掌握,他待自己雖然深情昭昭,可也沒一刻放鬆過警惕。


    以他的睿智謹慎,周國上下又豈是對手?楚翔本來自視甚高,但與符陵周旋了一年多後,想到國家,隻覺前途渺茫,暗歎一口氣,他雖在病中,仍……在病中?楚翔心裏又象被什麽紮了一下,是誰害他重病在床?一時間,符陵的種種眼神,深邃犀利的,執著堅定的,溫柔關愛的,絕望痛楚的……不停地在麵前交錯變換,重重疊疊,揮之不去。


    “翔兒,朕的心好痛……翔兒幫朕揉揉,便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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