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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常還是不說話,阿爾哈圖猶豫了一下,說道:“回大人的話,三裏屯那個地方,大人也曉得的,可不敢說沒有‘一丁點兒的閃失’。”


    步軍統領衙門的監牢,就設在三裏屯。


    阿爾哈圖又偏過頭,看了一眼陳亦誠,轉回了頭,麵向文祥,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所以,步軍統領衙門,跟軒軍借了地方,幾個案犯,都關在了朝陽門內大街的‘鬆江軍團總糧台駐京城辦事處’。如此,咳,就妥當許多了。”


    步軍統領衙門的監牢,相當於現代的拘留所,很少關押真正的重犯,不算“高度設防”監獄。不過,這個倒不是重點。關鍵是步軍統領衙門的人脈極其複雜,許多有力者的的手都伸的進來,萬一案犯和外麵通傳消息,甚至一個不小心,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步軍統領衙門可就水洗不清了。


    因此,不論瑞常還是阿爾哈圖,都樂意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到外麵去。


    不過,從這個事情上,也說明了文祥之前猜的不錯,這個案子,確實是“從頭到尾,都是軒軍的首尾”。


    文祥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了句“果然是妥當”,然後轉頭去了。


    *


    *


    這些日子,慈安新添了個失眠的症候。


    一想到第二天的早朝,這個覺,就無論如何睡不著。


    之所以沒有跟著她和他去天津,是憚於拋頭露麵,“見不得幾萬人的大場麵”;可是。沒成想到。留在北京。有留在北京的麻煩事,以至於苦惱煩悶,日甚一日,終於到了無法成眠的地步——唉!


    這個“苦惱煩悶”,緣於每日無可回避的“聽政”。


    對於妹妹去天津之後,自己就要獨自一人“聽政”,慈安心中雖也惴惴,但到底並不真正知道利害——在這之前。這個“政”,不是也每天都在“聽”嗎?


    她沒想到的是,彼“聽”實非此“聽”。之前的“聽政”,大小主意,幾乎都是慈禧拿,她真正是隻得個“聽”字;之後的“聽政”,單單是帶著耳朵來“聽”,可就不夠了——得她自個兒拿主意了。


    慈禧倒也是鼓勵她:“怕什麽?這麽幾年下來了,該看明白的都看明白了,該弄清爽的都弄清爽了。就是有點小差池,也錯不到哪兒去!”


    慈安仔細一想。倒也是,經過這麽些年,確實是“該看明白的都看明白了,該弄清爽的都弄清爽了”。念及於此,膽氣便壯了起來,說道:“行,那我就試試!”


    那個時候,她確實有點兒躍躍欲試的意思了。


    她不曉得,慈禧給她打氣的時候,心裏邊是微微冷笑的:好,就讓你試試味道!


    “看明白了的”,“弄清爽了的”,其實僅僅是“聽政”的程序,“聽政”真正關鍵之處,在於迅速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決定,這個,慈安可還不知道是什麽“味道”呢。


    不過,慈禧並不是“站幹岸兒看熱鬧”,她和慈安約定,若有什麽實在委決不下的折子,發到天津來就是了。


    結果,慈禧前腳剛離開紫禁城,大約還沒出北京的地麵呢,慈安的頭就開始大了。


    送走聖母皇太後,母後皇太後返回宮中,在養心殿西暖閣略事休息,便移駕冬暖閣,正式開始了第一次“聽政”。


    恭王捧上來十來份折子,放在禦案之上——這算少了,平時都是二十多份折子,厚厚的一大疊。為了母後皇太後第一天“聽政”順利過關,軍機處已經刻意減少了今天要辦理的事項的數量。


    要議的第一件事,是山東道監察禦史鄭冶平劾兗州府知府韓元朗,主要是批評棗莊地區的“煤務”:管理混亂、私開濫采、官商勾結、病公肥私,等等。為此,把滕縣、嶧縣兩縣的正堂也一並掃了進去。


    當時的棗莊,屬兗州府,北置滕縣,南置嶧縣。


    朝廷開辦洋務之後,煤炭需求大增,棗莊是著名的“煤莊”,因而大旺其市。但棗莊的煤業,素來由當地劣紳把持,就像鹽務的情形一樣,“煤商”賺得盤滿鉢滿,“煤官”吃得腦滿腸肥,可朝廷卻攏共收不到幾兩稅銀。


    閻敬銘在山東巡撫的任上時,就想對棗莊的“煤務”加以整頓。但他在黃崖山教案後,即上調朝廷,沒來得及動手,這個活計,留給了繼任的丁寶楨。丁稚璜的魄力,絕不在閻丹初之下,北京的關貝勒亦表示大力支持。於是,丁寶楨巡撫的位子剛剛坐熱,就磨拳搽掌,要對棗莊的“煤務”大動幹戈了。


    棗莊的“煤務”,同省裏乃至朝廷,都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這一點,亦同鹽務一般。鄭冶平既是該管山東的禦史,又是丁寶楨的同年,他參劾兗州府和滕縣、嶧縣,算是為丁稚璜做“輿論清場”的工作。


    恭王事先已將折子按照議事的先後順序排好,鄭冶平的折子,就放在最上麵。


    慈安拿起折子,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合上,放在一邊。再拿起第二份折子,再打開,看了一眼,再合上,放在鄭冶平的折子上麵。


    然後,拿起第三份折子,打開。


    下邊,五個軍機大臣麵麵相覷:母後皇太後的動作,頗有些高深莫測呀,什麽意思呢?


    如此這般,慈安將十來份折子都看了一遍。


    母後皇太後終於抬起頭來,臉上是一副茫然的樣子,說道:“六爺,到底是那一份折子?我找不著啊!”


    下麵五個人一齊啞然。


    慈安就這樣子開始了她的“聽政”。


    慈安很快就發現,找不著折子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對於折子上的要求,她不知道是該準呢?該駁呢?該“交議”呢?還是該“留中”呢?


    鄭冶平的折子是這樣,別的人的折子,也是這樣。


    還有,每一個折子,恭王都得由頭到尾地給慈安講一遍,有時候,講一遍還不夠。


    花功夫、花時間也就罷了,問題是功夫、時間都花了,慈安依舊委決不下。


    常常是折騰了一大輪,最後,慈安還是問恭王:“六爺,你覺得這個事兒,該怎麽辦好呢?”


    好嘛,勁兒全都白使了。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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