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嶽沒有馬上答話,過了片刻,點了點頭,“是不敢僥幸啊!”


    老馬心中一鬆,很知趣的沒再說什麽,隻是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營長。


    又過了一會兒,張文嶽慢吞吞的說道:“如果隻是一個排,咱們一營自個兒,下力氣擠一擠,大約也勉強能夠擠得出來——如果是兩個排,就一定要同團裏打饑荒了。”


    老馬舔了舔嘴唇,說了聲,“是。”


    他也曉得這個饑荒不好打——左翼、中央、右翼,各司其職,各有各的難處,不存在什麽“損有餘補不足”的情形。


    “營長,要不就打打二營的主意吧!”左釗開口了,“三營負責中央陣地,防線本來就長,再往兩頭兒扯,搞不好就扯斷了!——這個饑荒,不好打!”


    頓一頓,“不過,至少,不像咱們西頭兒,防線的東頭兒,被法國人包抄的可能性,還是比較低的——抽一個排出來,不見得就把二營抽散了架子了!”


    二營負責右翼即東翼的防守。


    張文嶽沉吟了一下,“這倒是——咱們的戰線,並不是正東、正西走向的,而是西偏北、東偏南走向的——還是一條弧度平緩的曲線!所以,不比西坡,小半個東坡,都是在防線之內的,而法軍是在六頭江南岸——城頭山的正北方向登陸的,如果繞到咱們防線的東端,這個圈子,可就兜的大了!”


    “是!”左釗說道,“霧這麽大,圈子若兜的太大——他那一小支部隊,想同主力部隊協同行動,可就難了!”


    “嗯,所以,”張文嶽說道,“法軍可能動包抄我之左翼的念頭,但不會動包抄我之右翼的念頭!”


    頓了頓,笑了笑,“好吧,就打打二營的主意——希望任禿子別跟我急眼!”


    老馬暗暗的透了口氣。


    二營營長姓任,名豐華,是個光頭。


    並不是掉頭發掉禿的——“任禿子”發量正常,就是總嚷嚷著“熱”,於是便索性剃了個光頭。


    軒軍裏頭,類似於任豐華這樣,以各種不同的理由剃光頭的,挺多的——或許,是受了特種合成營的影響吧!


    張文嶽轉向老馬,似笑非笑的,“老馬,‘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這兩個排,就交給你了,如何啊?”


    這是當仁不讓的事情,老馬響亮的應了一聲,“是!”


    “我給你一個建議。”


    “是!”


    “你拿一個班出來,”張文嶽說道,“算是遊動哨也好,算是一小支散兵也好,往下走,走到山腰去——”


    頓一頓,“如是,若法軍果然緣西坡偷襲我之側翼,他們可以提前發現,提前示警;另外,濃霧之中,法軍也搞不清楚咱們到底有多少人,多半還以為中了咱們的埋伏,則可以打亂——至少遲滯——他的這支偏師的進攻。”


    老馬不由佩服了——果然是“作戰參謀”出身的,這一招,厲害的很!


    “是!”


    “不過,畢竟隻有一個班,人數太少,不必戀戰,放一輪槍,就趕緊往回走罷!”


    “是!”


    “還有,”張文嶽看向左釗,“多出來的這一小段防線——南北向的這段防線,同東西向的主防線,彼此之間,一定要留意相互配合。”


    左釗、老馬齊聲應道:“是!”


    張文嶽微微透了口氣,臉色轉趨鄭重,“接下來的仗,你們都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來,千萬不要因為咱們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就大意了!——別看法國人之前攻的那樣猛,依舊是未出盡全力的!”


    頓一頓,“這次進攻,法軍隻動用了部分兵力,對中央、右翼那邊兒,隻是做牽製性的進攻——不叫中央和右翼騰出手來支援咱們左翼;還有,這一次進攻,法國人也多少輕敵了——多少存了僥幸的心理。”


    輕敵?僥幸?


    “不曉得你們留意了沒有?”張文嶽繼續說道,“這一回,法軍由霧氣中‘現身’之後,立即一路猛衝,並未如何利用大石和樹木為掩護,一邊射擊,一邊推進?”


    左釗和老馬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城頭山的大石和樹木——尤其是大石,”張文嶽說道,“其實是法軍的‘地利’,法軍領兵的將領,不可能見不及此,之所以無視‘地利’,不肯步步為營,而是選擇快速衝鋒,必欲一鼓而破我防線,當然是認為,是次進攻,本具相當的突然性、隱蔽性,我軍必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他隻要一個猛撲,便足以攻破我軍的防線了——用不著一點點的啃骨頭!”


    左釗和老馬再次對視一眼,對營長的分析,都很欽服。


    “就是說,”左釗說道,“下一次進攻,法軍不會重蹈覆轍,一定是一塊石頭一塊石頭、一棵樹一棵樹的跟咱們幹了!”


    “不錯!”張文嶽說道,“接下來的仗,一定更加艱苦,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


    “是!”


    “是!”


    張文嶽轉過身來,視線在幾個士兵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趙南北身上,微笑著招了招手,“你過來!”


    趙南北大出意料,趕緊小跑著上前,雙腳一並,“啪”一聲,敬了個禮。


    “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營長——趙、南、北!”


    “‘東南西北’之‘南北’?”


    “是!”


    “好名字!氣魄大的很啊!有些……氣吞山河的意思了!”


    趙南北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名字,居然“氣魄大的很”?居然……“氣吞山河”?


    他紅了臉,囁嚅了一下,不曉得該說什麽?


    “第一回上戰場吧?”


    “報告營長——是!”


    “怕不怕啊?”


    趙南北剛要脫口而出“不怕!”轉念一想,初初的時候,自己明明是怕的——怕的都要尿了呢!


    “這個……”


    他搔了搔耳根,“嘿嘿”的笑著,還是不曉得,該怎麽回答營長的話?


    於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老馬。


    “營長,”老馬說道,“他們都是新兵,法軍炮擊的時候、第一次進攻的時候,多少還是怕的;不過,法軍再過來的話,就一定是不怕的了!”


    頓一頓,“敵人第一次進攻的時候,他們還是新兵;敵人第二次進攻的時候,他們就不是新兵了!”


    張文嶽微微一怔,隨即放聲大笑,“好!好!‘敵人第一次進攻的時候,他們還是新兵;敵人第二次進攻的時候,他們就不是新兵了!’——老馬,你這個話,真正是雋言!很應該上‘軍情通報’,呈諸輔政王案前的!”


    頓一頓,“既如此,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行,就這樣了——好好兒的搞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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