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傑打心底懼怕冷著臉的秦炆。


    貪吃是他的一大特點,因為吃,在幸存者營地沒少為這事兒挨揍。可以這麽說,他身上的傷,有一半多是因為吃在幸存者營地留下的。


    秦炆對他的這個愛好不置可否,隻是要求一點,不要在該做事的時間裏跑去吃,否則將踢出隊伍。


    戰鬥力平平凡凡,隻能勉強對付落單喪屍的他,離開秦炆,要麽重新回到幸存者營地繼續接受剝削,要麽膽戰心驚一個人收集物資,然後某天被喪屍群圍攻分屍咀嚼。


    他從來不懷疑自己一個人生存會死的很慘,從不。


    跟著秦炆出來的兩個多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豐富的物資,興奮之下加上看見最愛的食物,不由自主就把正事兒忘了,直到此刻秦炆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才讓他樂昏了的腦袋清醒過來。


    這兩個月,死在秦炆手上的喪屍近百,死在自己手上的不過一手之數。若有若無散發著的殺氣這一刻讓杜傑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差距,也就更加懼怕秦炆將自己趕出小隊。


    秦炆冷冷看著縮手縮腳的杜傑,有那麽一刻,他想直接將其清出獨立小隊。控製不住自己,惹來麻煩是遲早的事。


    獨立小隊目前隻有他和杜傑兩個人。平常外出收集物資,杜傑視力好,負責偵查,他則負責戰鬥。有時候路過幸存者營地,與幸存者交換物資的事宜也都由杜傑負責。杜傑雖然貪吃,但在其他事情上倒還算可靠。


    “不要有下次。”


    丟下這句話,秦炆回到貨架前繼續往包裏裝物資。杜傑偷偷抬起頭,掃了一眼秦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叫你貪吃”。老老實實開始收集物資。


    再有下次,杜傑相信自己絕對會被踢出獨立小隊。


    一瓶花生油,兩袋精鹽入包,杜傑意外地發現貨架上的老幹爹竟然還在保質期內。長達十八個月保質期的老幹爹,簡直太讓人欣喜了。


    背包並不算很大,這是為了方便行動。盡管老幹爹即可當菜又可當調味品,杜傑隻能戀戀不舍看著貨架上的老幹爹,選了表麵灰塵最少的一瓶放進背包。畢竟不是必需品,帶一瓶已經是極限。不過想到鑰匙還保存在秦炆的手中,隨時可以再來,杜傑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多來幾次,搬空是遲早的事。包括……嘿嘿。”


    這麽一想,杜傑心情簡直飛起,小聲哼著歌,把剛才的不愉快全拋到腦後去了。


    秦炆自是不知杜傑心中的想法,聽見他哼著歌,似乎剛才的事根本沒對他造成什麽影響,也隻能在心裏說他一句心態真好,簡直沒心沒肺。


    挑挑揀揀花了近二十分鍾,兩個人才算把物資收拾好。除了油鹽和方便麵,秦炆的包裏還塞了兩盒牙膏,雖然幹癟不少,不過聊勝於無。


    杜傑背上背包,磨磨蹭蹭像個小女人一樣挪到秦炆跟前囁嚅道:“隊長,我口袋還有點空間,你看……”


    他偷偷瞄了一眼秦炆身後的收銀台,櫃台下擺放的二十多樣香煙真的讓他眼饞。隨便帶回去兩包,絕對能換到不少好東西。但秦炆身為隊長的威嚴,尤其是剛才的訓斥,餘威猶在,杜傑根本不敢隨便亂拿。


    “最多帶兩包。”


    秦炆看著縮手縮腳有些畏懼的杜傑,知道自己剛才的怒火對他還是有點影響。


    “哎,好!”


    杜傑喜滋滋地應道,繞過收銀台手腳麻利地打開玻璃櫃,直接揣了兩包二十來塊的香煙在口袋裏。


    還算聰明,沒拿最好的。秦炆暗暗點了點頭。


    就這兩包d病毒爆發前二十來塊錢一包的煙,現在起碼能換到二十斤粳米,按照兩個人的食量來算,省著點吃,足夠兩個人吃上兩星期。當然,米價太高,想要頓頓米飯是不可能的,晚上沒什麽消耗,一包方便麵或者兩碗半稀的粥才是主食。


    “終於能多吃點大米了。”杜傑裝好煙,關上玻璃櫃,感歎道,“吃了那麽多方便麵,感覺整個人都彎了。”


    “營地裏還有人連摻雜沙子的米都要精打細算才夠吃。”秦炆淡淡道。


    這話不假。每月中央補給點發放的以粳米為主,同時還有少許以往儲存在倉庫裏的陳米。非常時期,自然不用奢望發放數量有多少。補給點的規定是,每人每月二十斤米,鹽一百克,油半斤,罐頭五個。除此之外再想吃點別的,例如青菜,肉之類的,必須用元幣購買。


    補給點的發放是這樣,到營地肯定就要換了。誰不想給自己謀點福利?營地管理者也一樣!於是,領回來的物資等發放到幸存者手上的時候,原本的物資就變成了每人每月十五斤米,鹽八十克,油三兩,罐頭三個。


    這樣的做法很快引起了幸存者們的不滿,部分幸存者質問時營地管理者放出話:“誰敢多嘴以後物資減半。”


    這下徹底惹怒幸存者們了,連著二十八個幸存者營地發生衝突現象。盡管擁有少量槍支,但麵對氣勢洶洶滿腔怒火的幸存者們,這些槍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懾作用。在第四個營地管理者被群情洶湧的幸存者們亂石砸死之後,管理者們不得不妥協,每月發放到幸存者們手上的物資多了兩罐罐頭,等於克扣五斤米,二十克鹽和二兩油,再多沒有。這是多數營地管理者的共同聲明。


    營地管理者也需要召集人手負責保衛營地安全,偶爾也會組織人員外出搜尋物資。這些克扣的物資多數是用來撫慰營地保衛者,搜尋物資或發生意外,全靠這些人。


    盡管仍舊有很多人不滿,但大部分隻能選擇接受。畢竟管理者們說的也都屬實,沒有保衛者,萬一有喪屍來襲,隻要有一個人被感染,很可能其餘的幾千個人全都會被感染。


    於是,轟轟烈烈的反抗管理者運動就這樣結束了,死了一千多個幸存者,四個營地管理者,換來的結果就是每月營地發放到幸存者手上的物資多了兩罐罐頭。


    這是原本就應該發放到手的兩罐罐頭。


    人命是如此的不值錢。很可笑的結果,卻也很可悲。


    每人每月十五斤米,按照每月三十天算,一天的分量隻有五兩。這是什麽概念?一碗飯重三兩,也就是說煮成米飯兩碗不到。


    餓不死,但絕對吃不飽。有的幸存者食量大點,剛到月中就吃得差不多了。不好好規劃,真的要餓死。


    “我這不是飽暖思****嘛,哦,不對,是憶苦思甜。”杜傑訕笑兩聲,討好道,“隊長,等找到我姐,我一定讓她給你當老婆。”


    “不用了。”秦炆毫不留情拒絕了。


    多個人就多張嘴,有欲望了直接幸存者營地解決。隻要有元幣或者物資,多的是女人。


    “別啊隊長,我跟你說,我姐絕對是美女。”杜傑急了。


    “美女?那更謝謝了。”秦炆又多了一個拒絕的理由。


    並非秦炆愛好特殊,喜歡醜女,實在是d病毒爆發以前人們說的美女幾乎快與花瓶掛鉤。除了撒嬌賣萌裝嗲露肉,再無半點實用技能。可想而知,d病毒爆發後這些美女的下場,不是死得快就是去賣肉。總不能指望喪屍來襲脫了衣服嗲嗲說上兩句“歐巴你好壞”就不會被咬吧?


    杜傑知道秦炆這句“美女,那更謝謝了”什麽意思,急得一拍玻璃櫃,“隊長,別侮辱我姐啊。我姐以前專門練散打的,絕對不是你想的花瓶。要不是我跟我姐走散了,現在我跟她絕對也是一個小隊。”


    秦炆看著滿臉怒容的杜傑,心中有些詫異,看樣子杜傑這個姐姐在他心裏分量確實挺重,之前的畏手畏腳一下子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災難什麽時候結束都還不知道,現在仍是四處漂泊搜集物資求生存的狀態,又沒打算進幸存者營地安定下來,娶妻什麽的真的隻會讓人束手束腳。


    不過杜傑說他姐姐練過散打倒是引起了他一些興趣。長得不錯,還練散打,金剛芭比說的就是這樣的吧?體力應該不錯,隻要沒被感染,動動腦筋,活下來的幾率倒是挺大的。


    秦炆道了歉,杜傑的怒火慢慢的也就消了,束手束腳也沒了,平靜了很多:“我爹媽死得早,全靠我姐一手把我拉扯大。為了支撐生活,她連戀愛都沒談過,閑暇時間都跑去打工掙錢。因為長得漂亮,沒少被人占便宜,所以練了散打。d病毒爆發的時候,她在等著老板結工資,還說給我買了我最想要的幻想遊戲機。”


    “幻想遊戲機?”秦炆上下打量杜傑一番,“你不小了吧?”


    “愛好玩遊戲跟年齡多大沒關係吧?”杜傑羞惱道,“d病毒爆發的時候我還在念大學呢!”


    這話裏的潛意思就是,大學生玩遊戲天經地義?秦炆在心裏默默反問道。


    “聽你這口氣,你姐年紀應該不小才對。”秦炆背上背包準備離開了。現在是五點四十分,天黑之前絕對能抵達安全點。


    “二八芳齡。”杜傑穿過玻璃櫃,秦炆看傻子似地看著他,那意思很明顯,你都二十歲了你姐還二八芳齡。


    “那是六年前。”杜傑不緊不慢接上一句。


    “直接說二十二不就完了。”秦炆無語。二八芳齡,加上六歲,可不就是二十二嗎?


    杜傑的話還是讓他有點驚訝。原本以為少說也有二十七八,二十二歲,僅比杜傑大兩歲,撐起兩個人的家,確實不容易。


    不過這麽一鬧,兩個人在超市裏發生的那點不愉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鎖上門,裝好鑰匙。這是下次繼續過來收集物資的保證,由不得不小心保管。杜傑打量四周,還不錯,隻有一隻乳罩脫落一半露著半邊上身的落單喪屍,瞧見兩人便搖搖晃晃地衝過來,被杜傑一閃躲過,戴著指套的左手按著頭將其狠狠抵在牆上,接著拔出匕首,直接插進喪屍的腦子。可能是不太熟練,拔出匕首的時候帶出不少血,遠不像秦炆一樣拔出匕首隻會帶出少量血。


    兩個多月的搜尋生活,對付落單喪屍,杜傑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速度處理幹淨,血腥味會引來喪屍。”秦炆低聲道。


    視力差,聽力好,嗅覺靈敏,反應遲鈍,這是大部分喪屍的特點,血腥味對於它們的影響遠大於聲音。聲音對它們或許隻是吸引,血腥味對它們絕對是赤裸裸的誘惑。別看平時反應遲鈍,發起攻擊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


    杜傑也明白這點,因此也不墨跡,擦幹淨匕首上的血跡插回劍鞘,直接跟上秦炆。


    不過這棟小區基本屬於郊區,遠不像城市中心一樣建築密集,人口自然也就少了,這也是秦炆敢在獨立小隊僅有兩個人的情況下來此收集物資的原因。換成市中心,人口密集也就意味著喪屍數量密集,找一個安全區都困難,更不要說搜集物資了。人多力量大,屍多誰都怕。


    今天的收獲非常不錯,如果偷點懶,三五天都可以不用再出去收集物資了。回到安全區好好吃上一頓,再美美地睡上一覺,簡直不要太嗨。是以杜傑一邊哼著“今兒真高興”一邊跟秦炆扯上兩句話表達自己心中的舒坦。


    “哎隊長,你還不知道我姐的名字吧?叫杜鳳凰,好聽不?要說我爹媽也是奇怪,我姐叫杜鳳凰為什麽我不叫杜飛龍呢?”


    好不好聽先不評論,不給你起名叫杜飛龍你爹媽就奇怪了?這想法也是絕。秦炆扯了一句:“可能你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哥哥吧。你排老三。”


    杜傑一聽來勁了,道:“你還真別說,我爹娘恩愛得不行,偏偏當時家裏窮,搞不好我真還有個哥哥因為養不起被送其他人家了。”


    “那恭喜你啊,喜當弟。”隨便說的一句,這孩子竟然若有其事的樣子。都什麽年代了,再窮也不至於把自己孩子送給別人養吧?這腦洞也沒誰了。


    “唉!也不知道我那流落在外的哥哥現在過得怎麽樣了。”杜傑感歎了一句。


    汽車警報依然在響,離得較遠倒沒那麽刺耳,粗略估計起碼有二十來隻喪屍圍著車瘋狂攻擊。


    “嘿嘿,這人真傻,開車就開車吧,警報器還不知道關。剛才那聲槍響就是那他開的吧?真不知道怎麽活這麽久的。”


    杜傑有些幸災樂禍,秦炆瞥了他一眼道:“行了,我們不救,但也不需要落井下石。”


    “你不跟那些幸存者打交道你不知道,各種坑啊!”杜傑毫不在意地道,“我拿一盒罐頭跟他們換一片止瀉藥。一片,就一片啊!不是一盒。而且還不是消炎藥感冒藥,止瀉藥而已。結果呢?非跟我要兩罐罐頭才肯換,把我當冤大頭一樣宰。”


    藥品的珍貴程度不言而喻,災難期間更是如此,感冒藥消炎藥最常用也最容易被需要,一罐罐頭能換到兩片消炎藥屬於正常範圍。至於止瀉藥這樣不常用的藥,拿一盒罐頭換一盒回來絕對是綽綽有餘。


    “你自己拿一盒罐頭去換一片止瀉藥,別人把你當冤大頭也是正常。”秦炆不鹹不淡地接了一句,把杜傑鬱悶得不行:“那罐罐頭過期四個月了,而且是難以下咽的玉米糊罐頭。”


    這個辯解很沒有說服力。再難以下咽也是食物,而且是密封完好沒有膨脹的罐頭,即使是過期四個月問題也不大。


    杜傑忿忿不平,摸向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我要看看是哪個倒黴鬼。”


    秦炆搖搖頭沒理他。


    距離d病毒爆發一年零三個月,這期間在幸存者營地待了半年,心中總有一股忐忑,所以離開了營地。這兩個多月,除了搜尋物資還是搜尋物資,問過不少人,但對於d病毒爆發原因仍然無人知曉,更不要說什麽d病毒的解藥了。甚至官方有沒有研製d病毒解藥這個計劃都不清楚。


    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還有多久才能回歸正常的日子?人類會滅絕嗎?


    迷,迷,迷!


    方向是迷,未來是迷,一切都是迷。更讓秦炆焦躁的是,那股忐忑始終不曾消失。偏偏他身為獨立小隊的隊長,不能露出半點負麵情緒。


    有時候秦炆真的是羨慕神經大條的杜傑,再差的事過不了多久就忘,完全沒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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