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牙市街,到了前威德公府。


    孫壽已向京兆衙門遞交了辭呈,並將地契帶了回來,陸沉接過之後,不禁一歎,這個自己千方百計欲要留下的管家,辦事還真是利落啊。


    讓鳶鳶給了孫壽一千兩銀子,陸沉說道:“下午人牙子就會帶著三十個下人丫鬟,和他們的賣身契過來,共三百兩銀子,除去我已付過的一百兩訂金,你再給人牙子二百兩就行了。”


    奴隸就是這般不值錢,攏共買了三十個,卻隻需要支付三百兩銀子。


    孫壽點頭。


    陸沉接著道:“我這新邸百廢待興,就全靠孫伯你來操持了,將下人丫鬟接收之後,就得分派活計,令他們各司其職。”


    孫壽道:“老朽定當盡力而為,不讓家主操心。”


    陸沉笑道:“本來買下人丫鬟這件事,我是想交給孫伯你去做的,可一想到怎麽也得給我夫人物色個中意的貼身丫鬟,便到牙市街一並都買了。”


    孫伯聞言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灰頭土臉的小丫頭綠珠,微笑道:“家主好眼光,老朽看這丫頭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一定能侍候好夫人。”


    綠珠被誇的低下頭,看著地麵,不敢抬頭,俏臉羞紅一片。


    坐在前廳堂,陸沉張望一圈,家具雖然都在,可擺設都已被抄沒,顯得頗為單調,隨即說道:“府裏現在委實空曠的緊,如屏風、珊瑚、字畫等物件,孫伯你想著購置一些;還有賬房先生、廚子、車夫、馬夫,能簽賣身契的就簽賣身契,不能簽的就以正常月俸聘請。”


    孫壽還是頭一次做管家,不過並不怯場,大包大攬道:“家主放心,這些就都包在老朽身上了。”


    陸沉隨即又從鳶鳶那裏要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道:“這是你一年的薪俸,先預支給你。”


    一年一百兩……


    孫壽一驚,伸出接銀票的雙手都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他在京兆衙門做門房,一個月也就六錢銀子而已,而給陸沉做管家,每月卻能掙到約莫八九兩銀子,這種差距,他豈能不驚喜萬分?


    說句難聽的話,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次手裏拿著一整張百兩的銀票。


    “家主,這未免也太多了。”孫壽既是驚喜,又覺受之有愧,連忙就要往回推。


    陸沉道:“不多,管理這諾大府邸,這是你應得的。”


    孫壽捧著銀票,拜謝道:“老朽多謝家主慷慨。”


    陸沉笑著擺手。


    對待自己人,他素來大方。


    況且若想籠絡人,得到對方的忠誠,光靠空口白話可不成,該放血就得放血。


    沒有金錢作為支撐,平白無故的,憑什麽讓對方忠心不二?


    當然,金錢隻是初期籠絡人的工具罷了,還得是日久見人心。


    往後孫壽是否會死心塌地,首先取決於他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再就是陸沉值不值得他的忠心了。


    忠心這種東西,在高門大戶中,尤為重要。


    尤其是管家這等職位,如果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倒是小事,就怕將整個府邸都管的人心散漫,到時還不知會出什麽樣的大亂子。


    不過陸沉自襯還是看人頗準的,孫壽一看就是個老實本分的,否則焉會被京兆衙門派來看管這座被抄沒的府邸。


    而且他不僅僅隻是老實本分,亦精明強幹,最重要的是細心,不怕苦累。


    不過是奉命看管這座府邸,卻是將府邸的情況捉摸的滾瓜爛熟,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目的就是為了將來有人來接手時,向他問起府中的情況,他不會被一問三不知。


    這把年紀,卻有這等勁頭,著實不易。


    有他做管家,陸沉自襯,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了。


    孫壽也無愧陸沉的信任,說道:“老朽覺得,應當先立即請個賬房,將這些銀子入賬,但凡有什麽花銷,也好有賬目可尋。”


    陸沉打算做甩手掌櫃了,給孫壽開這麽高的薪俸,就是不想事無巨細的操心,當即點頭道:“府中需要什麽,你先自己拿主意,等完事一塊報給我就行。”


    “是。”孫壽躬身道。


    陸沉尋思片刻,說道:“兩日後我就要和夫人搬過來了,到時得在府中辦喬遷宴。賬房什麽的,倒是先不急,一定或買或請個好點的廚子回來。”


    孫壽說道:“家主放心,這件事老朽待會兒就去辦。”


    “嗯。”


    孫壽隨即緊鑼密鼓的張羅去了。


    陸沉也不打算立刻離去,帶著鳶鳶在諾大的府邸中逛了起來。


    行到上回未至的湖泊旁,陸沉拉著鳶鳶的小手走進觀光亭中。


    望著被微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水麵,他抱緊懷裏的小妮子,微笑道:“往後,這就是咱倆的家了。”


    從定遠侯府離開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體會了世態炎涼,嚐遍了辛酸苦辣,而轉眼之間,竟即將就要搬進這個比侯府還要大的前國公府,鳶鳶隻覺得宛如大夢一場,眼前的美好景色,在她的眼中,竟是影影綽綽,不太真實。


    瞧小妮子沒應聲,神色恍惚,陸沉奇道:“怎麽了?”


    鳶鳶回過神來,反手輕輕抓住陸沉摟在腰間的雙手,柔聲道:“原以為相公您蘇醒過來,咱們兩個從此往後相依為命,定要過一輩子的苦日子啦,可沒想到這麽快便苦盡甘來,我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小妮子還挺多愁善感,陸沉哈哈一笑,說道:“這才哪到哪,好日子還在後麵呢,你忘了,我說過的,我要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


    鳶鳶眼眶含淚,笑道:“隻要能和相公你白頭偕老,永遠的在一起,我就知足啦。”


    小妮子說情話總是會讓人莫名的感動,陸沉胸中一堵,似乎有股熱流湧上鼻喉,強行壓抑下去,強顏歡笑道:“鳶鳶啊,你一定會是最幸福的姑娘,相公說到做到。”


    一條湖泊,一座孤廳,兩個人的身影緊密的擁在一起。


    亭外,丫鬟綠珠怔怔地望著家主和夫人,瞧著瞧著,眼淚不由簌簌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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