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皺了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那些銀子,其實還在鹽商的手裏,他們根本就沒有繳入鹽台?”


    司引點頭道:“下官愚見,但以為多半就是如此。”


    陸沉冷笑道:“那些鹽商還真會玩兒啊,還有那些貪官,也真是膽大包天,死得不冤!”


    洲府的一位官員小心翼翼道:“督使可能對河西不太了解,那些鹽商,幾乎都是士族出身,在河西勢力盤根錯節,他們與以往那些貪官汙吏相互勾結,但利益分成,卻是鹽商居多。”


    陸沉嗤道:“冒著最大的風險,拿著最少的銀子,貪官做到這個份上,也是窩囊的緊。”


    那州府官員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出銀子的是鹽商,如果鹽商如實上繳稅款,那些貪官恐怕一兩銀子都得不到。”


    陸沉道:“那些貪官既然有本事偽造賬目,難道就不會撇掉鹽商,自己單幹?”


    那州府官員道:“下官說過,本地的鹽商,幾乎都是士族出身,勢力盤根錯節,如若那些貪官偽造賬目,貪墨鹽款,鹽商一定會立時收到風聲,到時隻消到京都告上一狀,那些貪官便得吃不了兜著走,所以那些貪官隻有同鹽商合作,才有貪墨的機會。”


    陸沉氣笑道:“這河西的鹽商還真是越來越讓人刮目相看了,連當官兒的都得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怪不得如此囂張。”


    司引歎道:“我等也是深惡痛絕,隻恨不能製止此亂象,不過如今陸督使來了,想來本地之鹽商,囂張不了多久了。”


    陸沉冷冷說道:“當官兒的不貪,無異於狗改了吃屎;為商者不猾,不啻惡狼變得溫順。這些原本沒有什麽,隻要還知道為百姓謀福祉,還有天理良知,都可以饒恕。但不可饒恕的是,他們不僅貪,還要魚肉百姓,橫行霸道,氣焰囂張!如果不將這些貪官奸商一鍋端了,河西的百姓,還有活路麽!”


    他說罷,吩咐身後的書吏道:“將此地的狀況,一五一十的記下來。”


    “繼續往下查!”


    他大手一揮,一行人又奔赴下一站。


    ……


    陸沉這邊浩浩蕩蕩的查鹽稅,鹽商那邊不可能不知曉,一個個急得皆如熱鍋上的螞蟻,寢食難安。


    屠刀或許很快便要降臨,鹽商們已經嗅到死亡的氣味在彌漫,可他們束手無策,隻能坐以待斃,因為查鹽稅的不是別人,是大齊的頭號修羅人物、督監院院長陸沉!


    當然,也不能說他們沒有做出應對,也是當真膽大包天,在巡鹽隊伍未到茺洲州府前,這些鹽商便聞訊買通成霸天等一眾山賊土匪,意欲將陸沉等一行京都巡鹽官員攔截在茺洲之外,而若陸沉不肯離去,按照鹽商們的意思,便連同陸沉在內,將巡鹽隊伍的人全都給哢嚓了!


    可惜令他們失望的是,成霸天根本攔不住陸沉的腳步,而且有一件事令他們坐立難安——陸沉是否已經知道他們才是幕後主使?


    而陸沉進城已經這麽久,一直沒有對他們下手,以至於讓他們不禁漸漸誤以為,成霸天守口如瓶,並沒有將他們才是幕後主使這件事告訴陸沉。


    他們哪裏知道,陸沉是準備新賬舊賬一起算,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必讓他們沒有翻身之地!


    那邊京都下來的巡鹽欽差們查鹽查得風風火火,這邊身處於風口浪尖的茺洲眾鹽商們則愈發感到窒息,終於在某個漆黑的夜晚,湊到一起密謀,商討度過難關之道。


    河西第一大鹽商陳梟便坐在上首,仿佛被酒色掏空身體,精神有些不佳,不住地打著哈欠。


    坐在左右的六大鹽商則都心情沉重,好長時間都沒人率先發言。


    最後還是脾氣火爆的楊家家主楊亨定打破了沉默,“諸位,刀子都捅到眼前了,再不想個法子出來,咱們都得死!”


    陳梟喝了口參茶,漱口吐出,這才緩緩說道:“楊兄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


    楊亨定一瞪眼道:“這還沒到十萬火急?陳兄,那可是督監院院長啊!以往咱們能穩如泰山,是因為即使京都下來的欽差,也抵不住咱們身後那些人的壓力,可督監院院長,誰敢同他作對?你看一直到現在,京都那些收了咱們好處的大官兒,有哪個有半點打算幫忙的意思?”


    陳梟淡然道:“袖手旁觀當然可以,大不了魚死網破,要知道,老夫手裏,可有一份賬呢,天塌了,不能光砸死咱們。”


    楊亨定急紅了臉,說道:“現在不是說天塌了誰死的問題,咱們得想辦法,怎麽才能將這天給扛住!”


    陳梟道:“天未必就能塌下來,都是些陳年爛賬,況且那些曾經幫咱們逃避鹽稅做假賬的河西官員們,幾乎都死光了,他姓陸的怎麽查。”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楊亨定顧慮道。


    陳梟緩緩起身,喚道:“陳才。”


    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雙手攏在袖口裏,微微欠身,“老爺。”


    陳梟說道:“拿上銀子,到那些已經被我們成功拉攏的官員府上打點一番,告訴他們,隻要這次依舊能蒙混過關,好處少不了他們的,可如果我陳家垮了,他們也一個都別想活。今天晚上,你便將本地的官員先打點好,待明日一早,你便啟程進京,那些京都的大員們,也休想隔岸觀火。”


    陳才說道:“小的遵命。”


    陳梟揉了揉額頭,一揮手道:“都散了吧,爾等委實有些過於心驚擔顫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天底下就沒有銀子辦不成的事,隻要舍得出血,別說是什麽督監院院長,就算是皇帝老子親自下來,也得給我灰溜溜地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眾鹽商紛紛起身,他們可沒有陳梟這般能坐得定。


    這次,真的能靠花銀子擺平麽?


    除了陳梟,其他人幾乎都在心裏嘀咕。


    畢竟,那可是督監院院長啊。


    誰敢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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