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諸王俱是一驚。


    襄王更是愕然,忙是起身,麵對文帝跪下,伏首說道:“陛下折煞臣弟了,臣弟愚鈍,絕非是能夠托付重任的材料,縱然有些聰明,也不過是小聰明,難以治理這泱泱社稷,還望陛下莫要再提此事,臣弟惶恐之極!”


    這位曾參與當年奪嫡的襄王爺,那時也是意氣風發,萬眾矚目,奈何今時不同往日,文帝明顯就是試探的一番話,便讓他誠惶誠恐,駭然不已。


    見襄王如此,文帝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不過卻未伸手去扶,兀自巍然不動,說道:“老十,今日乃是家宴,莫要拘泥於君臣之禮。咱們兄弟幾個,推心置腹,說說心裏話,你惶恐什麽,快起來。”


    襄王滿心忐忑,緩緩起身,說道:“臣弟自知是什麽材料,所以陛下提起此事,臣弟隻覺惶恐。再者,陛下您龍體硬朗,必是長壽無期,而臣弟業已這把年紀,近年來更是一直體弱多病,陛下就算想要立儲,也該是從年輕王爺中挑選才是,臣弟委實不敢接此大任,亦從無此誌,還望陛下明鑒!”


    文帝沒有立刻說些什麽,隻是默默看著襄王。


    屋子裏一時寂靜的落針可聞。


    襄王汗水直流。


    許久後,文帝突然一笑,擺手道:“既然你不想接此大任,那朕也不勉強。快坐,都是一家人,莫要拘謹。”


    襄王鬆了口氣,拱手道:“臣弟謝陛下。”說罷坐了回去,卻是如坐針氈。


    文帝繼而將目光投向代王,似笑非笑道:“十三弟,你覺得,誰適合做這個儲君啊?”


    代王一凜,支支吾吾道:“全憑陛下做主,臣弟豈敢置喙半句。”


    文帝問道:“若朕將這大齊江山交給你,你可有信心,將江山管好?”


    代王嚇了一跳,也學著襄王,跪地伏首,甕聲甕氣道:“臣弟最是愚鈍不過,隻懂得鬥蛐蛐逗鳥,實在不能擔此重任。”


    文帝麵色不悅道:“說了今日是家宴,咱們推心置腹,莫要拘泥於君臣之禮,怎的一個個動不動便跪在地上,都說孤家寡人,難道連你們這些兄弟,也都與朕隔著心嗎。”


    他這話一出,諸王無不惶恐,隨後跪作一地。


    “臣弟惶恐,請陛下恕罪。”


    諸王齊聲道。


    連誠王也是戰戰兢兢。


    文帝麵無顏色,忽然歎道:“都起來吧,朕知道,你們不敢坦率直言,是怕說錯,惹朕猜疑,不過朕可以明白告訴你們,朕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們這些骨肉至親的兄弟,如果連你們朕都懷疑,朕豈非成了鐵石心腸?今日叫你們過來,朕就是想要你們這些兄弟能為朕排憂解難,立儲之事,朕也是琢磨不定,隻希望你們能給出一些建議,可怎料……唉。”


    諸王齊聲道:“臣弟慚愧,臣弟汗顏!”


    文帝擺手道:“快都起來吧,你們難道準備就這麽一直跪下去麽。”


    代王最是耿直,順坡就下,頭一個站起身來。


    可其他諸位王爺卻仍跪著一動不動。


    代王見狀一愣,偷偷瞥了一眼文帝,隻見文帝也正看著他,目光深邃,意味難明,他頓時一驚,趕忙又跪倒在地,將頭埋在地麵。


    文帝這才一笑,再次說道:“都起來吧。”


    這回諸王才相繼起身。


    待諸王坐回到原位,文帝用筷子攪拌了幾下麵前的湯水,突然將筷子丟在一邊,搖頭道:“既然咱們兄弟,都不願與朕掏心掏肺,這飯吃的又有什麽意思,罷了,各自散去吧。”


    諸王無比忐忑,哪有一個敢告辭退下。


    還是誠王最有長兄風範,拱手道:“陛下,臣弟有一言。”


    文帝登時來了興致,道:“說。”


    誠王道:“陛下春秋鼎盛,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而臣弟等雖年小於陛下,但隻怕必先於陛下而殂,所以陛下理應立年輕者,如此才能確保將來皇位後繼有人。臣弟鬥膽說句掉腦袋的話,萬一有朝一日陛下遭遇不測,唯有年輕儲君,才能延續國怍,確保太平穩定,而若儲君亦垂垂老矣,或是先於陛下而夭,隻怕會生起禍端!”


    這話才有些掏心掏肺的意思,文帝滿意點頭,說道:“四弟所言,委實老成謀國,其實朕最先想到的儲君人選,便是四弟,可一想到四弟年紀,不差於朕多少,朕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誠王未露惶恐之色,隻是淡淡然說道:“臣弟附庸風雅、吟詩作賦倒是在行,可治國理政,就完全是門外漢了,別說臣弟身子骨還遠不及陛下您硬朗,就算臣弟再年輕三十歲,也不敢接此重任啊。”


    文帝麵露難色,沉吟道:“這就難辦了,隻有將大齊交給你們,朕才最是放心,而年輕的皇室,大都是遊手好閑的藩王,朕委實一時半刻難以痛下決斷,該確立誰為儲君。”


    諸王誰也沒吭聲。


    在他們看來,文帝想立誰,便立誰,隻要別再拿立他們為儲的話嚇唬他們就夠了。


    文帝忽而一笑道:“好了,就不為難你們了,知道你們不敢暢所欲言,畢竟,朕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你們又怎肯對朕掏心掏肺呢。”


    他說完舉起杯,道:“喝了這杯酒,便各自散去吧,朕也累了。”


    諸王趕緊舉杯。


    杯酒飲盡,諸王散去,無不是鬆了口氣,心有餘悸,隻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文帝卻是沒有立刻起駕,依舊坐在原地,竟是又倒了杯酒,飲了下去。


    馮吉見狀,趕忙道:“陛下,莫要貪杯。”


    文帝臉上有種異樣的潮紅,嘴角含著冷然地笑,問道:“馮吉,你覺得,這十幾個王爺之中,有誰對帝位動了心思?”


    馮吉搖頭道:“奴才眼拙,沒看出來。”


    文帝哼道:“別看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貌似對帝位避之不及,絕不敢有覬覦之意,可人心隔肚皮,說不準已經在心裏頭琢磨什麽了。”


    馮吉一愕,“陛下您竟覺得……”


    文帝站起身,說道:“不著急,慢慢敲打便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希望他們能將貪念牢牢隱藏在內心,不要流露出來,不然……便是血濃於水,也休怪朕狠辣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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