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剛剛亮起,東天之上,一輪紅日剛剛露出一線霞光。


    舒欣獨居的小院內,清幽而又不失華麗。


    嫪毐躺在香榻之上,與不遠處突然造訪的雅夫人互相注視著,氣氛略顯尷尬。


    雅夫人原本因為那些風流後,一直不敢正視嫪毐。


    但此刻望著躺在床上的嫪毐,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和驚怒。


    饒是她再不相信,但嫪毐那光著的上半身,又容不得她不信。


    她實在沒想到,嫪毐居然會對舒欣下手。


    “夫君的妻妾,算是初及笄的大女兒,總共三十多人,你若想要,那麽多人任你處置。”


    “就連我也......”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動舒夫人?”


    “她已身懷六甲,你怎麽下的去手?為什麽!”


    麵對雅夫人幾乎怒吼的質問,嫪毐冷笑一聲,手當著雅夫人的麵,輕輕撫摸著那挺起的大肚子,冷笑道:“你急什麽?隻要懷孕超過三個月,就不影響房事,肚子裏的孩子就不會有事,懂了嗎?”


    雅夫人怒衝衝的走到床邊,寒聲道:“你個禽獸!”


    “萬一呢?萬一要出了事怎麽辦?”


    “這就是你說的誓言?”


    一旁的舒欣見姐姐進來,被捉奸在床,早已羞得不敢見人,將紅撲撲的俏臉埋在嫪毐的懷中不敢出來。


    嫪毐目光一冷,沉聲道:“我做事,自有分寸在心,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說著又起身下了床,抓住雅夫人的手道:“你最好給我記住,現在的你,是我的女人,而不是那個死鬼的。”


    雅夫人手腕吃痛,連忙掙紮起來:“你,你放開我!”


    嫪毐嗬嗬冷笑一聲,也不管敞開的大門,就這麽直接將她按在了長桌上,隨即掀起了裙擺。


    .....


    當今日的大梁豔陽高照,正是烈日炎炎之時。


    幾乎在同一時間的趙國都城邯鄲,卻是處於大雨瓢潑之中。


    天空之中,烏雲密布,震耳欲聾的雷聲伴隨著乍然閃現的電光,肆虐蒼穹,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的直落下來,片刻功夫,便在街道上匯聚成了片片水窪。


    伴隨著呼呼狂湧的大風,將樹木吹得左搖右晃,不少枝丫早已不堪摧殘,斷折掉落在雨水中。


    邯鄲城郊;


    一處早已破敗的廟中,狂風吹得破爛的門窗哐當直響,傾盆的大雨順著房頂的破洞不斷澆落下來,眨眼間便在廟內積蓄了不少雨水。


    烏雲遮蔽的天空一片昏暗陰沉,滿是斷壁殘垣的廟宇內光線更加晦暗,加上那隱隱約約的女子哭聲,更顯得陰森了幾分。


    神像旁邊的角落深處,一道瘦小的身影蜷縮在一塊破木板下,消瘦嬌小的身子早已被雨水打濕,伴隨著嗚咽的哭泣聲,輕輕顫抖著。


    “嗚嗚嗚........”


    “嗚嗚,爹,不要丟下雪兒,嗚嗚嗚,為什麽不要雪兒?”


    “為什麽........”


    微弱又滿是悲慟的哭聲,似飽含著無盡的恐懼與酸楚,在呼呼的風聲、嘩嘩的雨聲、還有轟鳴的雷聲以及震耳欲聾的閃電聲中,顯得那麽的微弱與無助。


    “哢!”


    又是一道電光忽然劃過天際,似乎將整個天地都照亮了順接,接近著,便是一陣巨響驚雷,炸響天際。


    電光一閃而過,瞬間照亮了廟內的一切,猙獰的神像在眼中閃過,隨之又陷入一片黑暗。


    角落裏的身影明顯嚇了一跳,哭聲戛然而止,隻將那小小的腦袋埋在雙腿間,畏縮著掩目不敢去看。


    夏日的大雨,總是來去匆匆,隨著雷鳴電閃,烏雲如浪而來,留下一片狼藉之後,又眨眼間風消雨歇,黑雲退散,露出了純淨湛藍的天空與明媚的陽光。


    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雖然肮髒,好在可以蔽體,隻光著兩隻小腳丫,踏著積窪的雨水,踉踉蹌蹌的走出了破廟。


    豔陽之下,小小的,瘦的幾乎皮包骨的女孩臉上依舊滿是淚痕,大大的純淨的眼眸中,滿是無助與茫然,淩亂的濕漉漉的頭發貼在一起,卻在陽光下,顯現著耀眼的白色。


    ......


    秦國,雍城;


    蘄年宮;


    再次忙碌了一上午,待回到寢殿時,趙姬已然頗覺疲累,忙讓侍人去準備沐浴後。


    略休息了會兒,一切已然準備就緒,方在宮主的服侍下,來到屏風之後,露霜姐妹熟練的伸出玉手,為其寬衣解帶。


    眨眼間,輕紗盡去,趙姬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婀娜身姿,見依舊白嫩如玉,細膩潤澤,方才滿意的微微一笑,由露霜姐妹服侍著沐浴起來。


    溫暖的熱水,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讓人身心的疲憊瞬間被蕩滌一空,她有些舒服的輕呼了口氣,方才微微閉起鳳眸,享受著兩人的細心服務。


    半時辰後,趙姬再次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睡著了。


    她輕輕起身,躺在了一處皮革包裹的高台上,頭枕著石台前段的凹處,這是嫪毐為她留下的,隻需躺在上麵,便可任由宮女為其洗發。


    此刻的這裏一應沐浴設施齊全,據說還是世間絕無僅有的,不僅有高端的石台可供洗頭,還有什麽沐浴露、洗發露,香水,一應俱全。


    沐浴完畢,趙姬換上了嫪毐留下的鮮紅真絲睡裙,長發如瀑,披散在肩膀上,本就婀娜美豔的她,沐浴後竟有著一股出水芙蓉的清麗。


    再配上鮮紅的睡裙,更是風華絕代,有著驚豔眾生的美麗。


    她緩步走至梳妝台,望著巨大的鏡子中,愈發豔冠群芳的自己,嘴角不由揚起一抹笑意。


    隨即,腦海中便又想起了那個壞蛋,轉而開始心中一陣煩悶,一股思念的情緒,緩緩自心底升起。


    這股思念太過深沉,常常讓她百無聊賴,甚至有時候會茶飯不思,似乎短短不到一個月,她就清減了許多。


    是啊,不知不覺間,那小壞蛋都離開已有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在做什麽,傷可好了?可有人欺負他?


    據說魏無忌將蒙將軍都打敗了,當初差點攻破函穀關,他那麽厲害的人物,讓那小壞蛋去刺殺,應該很危險吧?


    他會不會傻傻的跟人家拚命?受傷了怎麽辦?到了人家的勢力範圍,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危險吧?


    那個小壞蛋那麽聰明,應該不會出事的吧?


    哼!魏國的人若敢傷了那小壞蛋一分一毫,本宮就派兵去找他們報仇,魏無忌又如何?


    我大秦銳士天下無敵,感動我的人,本宮不惜一切代價,也定要滅之。


    一旁的露霜姐妹見趙姬對著鏡子怔怔出神,她們二人服侍趙姬久了,早已成了心腹,平日裏趙姬對她們也並不嚴苛。


    霜兒膽子大些,輕聲道:“太後又想郎中大人了嗎?”


    趙姬回神,不由輕笑一聲,但眉宇間那縷愁思依舊沒有散開,沒好氣地道:“怎麽,你們兩個小蹄子,難道不想那臭小子?”


    露霜姐妹二人頓時俏臉羞紅,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說話間,趙姬手托香腮,再次陷入沉思。


    她發現,不知不覺間,那小壞蛋已然成了她離不開的人,當初獨自在邯鄲,與先秦王嬴異人分開時,她都沒這麽思念過對方。


    用朝思暮想,茶飯不思,一點不為過。


    ......


    紫蘭軒,月韻樓;


    自嫪毐離開後,月韻樓仿佛突然冷清下來了一般。


    以往嫪毐在時,眾女時常聚在一起,歡聲笑語,鶯鶯燕燕,自是好不熱鬧。


    嫪毐每次與弄玉嬉鬧,那脆生生又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就沒停止過,軟糯空靈,甜美而又嬌膩。


    聽得讓人心情愉悅。


    可自從嫪毐離開後,熱鬧的月韻樓便瞬間變了模樣。


    雖然住在這裏的美人也很多。


    但焰靈姬喜歡獨自坐在二樓的欄杆上,背靠石柱,眺望著遠方發呆。


    胡夫人喜歡悶在房間裏,為女兒做新衣新鞋。


    以往四處撒歡的小弄玉,也似乎變了性子一般,雖然也常在母親和小姨懷中撒嬌,但明顯安靜了許多。


    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一樓水榭露台之上,獨自撫琴練琴。


    胡美人整日無所事事,就熱衷於躺在一樓,吹著涼風,呼呼大睡。


    今日眾女難得心情不錯,在胡美人的催促下聚在一起。


    準備了一桌美食,一邊聊天,一邊吃著美酒佳肴,一邊聽著不遠處空靈婉轉的琴音。


    酒足飯飽之後,眾女有些微醺,便齊齊出了一樓客廳,來到露台上坐下閑聊。


    焰靈姬不喜與人太過親近,便獨自上了樓。


    胡夫人坐在一處躺椅上,難得悠閑的望著優雅撫琴的小女兒。


    幾日不見,她自然也很想很想這位小夫君。


    回想小夫君在此的點點滴滴,唇角也是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如今對於她來說,便隻有妹妹、女兒和嫪毐這三個親人。


    小夫君對自己女兒寵溺萬分,胡夫人自然高興不已,倍覺幸福。


    女兒能這般親近嫪毐,也讓她們姐妹欣慰不已。


    隻是這股欣慰在胡夫人這裏,卻多了幾分苦澀。


    女兒初長成,她現在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想起女兒對嫪毐的迷戀和依賴,胡夫人的心裏就是一陣糾結。


    總不能真的和女兒一起吧?羞也羞死人了,哪還有臉見人?


    雖說這樣的現象,在那些王公貴族裏也不算什麽新鮮事,但真的發生在身上,她才知道其中的羞人與尷尬。


    念及此處,她就不由長歎一聲。


    美眸幽幽,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麵,純淨的湖水中,湖邊翠柳的倒影也清晰可見。


    她目光漸漸有些恍惚,望著水中自己的容顏,歲月悠悠,雖是朱顏未改,到底了幾分別樣的風韻。


    微風吹來,皺了池中倒影,恍惚中,忽覺好似又回到了曾經情竇初開時的花樣年華。


    她看到了母親,看了父親,看到了妹妹,看到了曾經的李開,經過這麽多次嫪毐的寵愛,她的腦海中,關於李開的身影已然漸漸模糊。


    甚至午夜夢回,數次夢見的,是嫪毐出現在自己二七妙齡的年代,兩人卿卿我我,自此幸福美好。


    “姐姐........”


    一道柔媚的聲音,將胡夫人的思緒打斷。回首望去便見身穿一襲粉紅色長裙的妹妹已然款款來到身邊,嬌聲道:“姐姐在想什麽?”


    胡夫人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拉著妹妹在身邊坐下,隻輕輕攬著妹妹的纖腰,卻並未說什麽,美眸一轉,再次看向了湖麵。


    純淨清澈的湖水,猶如一麵鏡子一般,可以照透自己的心。


    “姐姐怎麽了?”


    胡媚兒自然能感受到姐姐的不開心,微微有些訝異的看了胡夫人一眼,小聲的問道。


    胡夫人神情低沉,美眸中滿是落寞與憂鬱,微微搖了搖頭,幽幽地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些往事。”


    胡媚兒愣了一下,忽然麵色微變,低聲正色道:“姐,你不會,心裏還在想著李開吧?”


    陡然聽聞這個名字,若在以前,胡夫人定會心中一顫,接著神傷不已,心痛難抑,自是又一番感春傷秋。


    可如今聽到妹妹再次提起,也不知為何,芳心中竟是再也無法泛起絲毫波瀾。


    以前在宮中時,胡媚兒也常會借著聽戲的名義,與姐姐說說悄悄話,他們姐妹情深,父母親人早亡,彼此相依為命。


    有什麽心裏話,也都會跟對方說說,她可是知道,自己這位姐姐曾有多愛李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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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大仇得報,又上天不負,讓她們找到了這麽一個幾乎完美的夫君,既年輕壯碩,又俊美如玉,還是一國郎中,躋身公族,身份尊貴。


    更重要的是,對她們不僅絲毫不嫌棄,還寵愛有加,溫柔嗬護,還是她們的恩人,可以說是嫪毐一人,改變了她們的命運,救她們脫離苦海的。


    似她們這般嫁過人的女人,雖然可以再嫁,可到底不及妙齡少女,能得到這樣一位俏郎君的寵愛,是上天垂憐她們,是萬裏都挑不出的一個。


    若是再不知足,似先前對待劉意那般,心有所屬,懷有它念,那可真就說不過去了。


    不僅對不起嫪毐的寵愛,更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良心。


    她反手抱住了胡夫人,勸道:“姐姐呀,夫君這樣幾乎十美的郎君,還待我們這麽好,你可別犯傻啊。”


    胡夫人聽到妹妹的話,雖知她好心,也是忍不住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羞惱道:“前塵往事,都已是過往雲煙,夫君如此待我,還用妹妹說?”


    說著,她忍不住俏臉抹上一層緋紅,羞澀道:“如今,姐姐心裏隻想好好服侍夫君,好好撫育玉兒,看她成人嫁人,幸福的活著,那還有其他心思?”


    胡媚兒聞言,心裏微鬆了口氣,好奇道:“那姐姐今天怎麽了?”


    胡夫人幽幽一歎,美眸看著眼前唯一的妹妹,眼眶漸漸泛紅,悲傷道:“隻是想爹娘了。”


    胡媚兒聞此,亦是歎息一聲,抱著胡夫人的手緊了緊,螓首埋於姐姐懷中。


    良久,方才低聲道:“人家也想爹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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